在三线的那些日子（59）

烤火

 湖南春节前后的天气，大部份的日子是又冷又湿。今年也不例外，吊脚楼外凛冽的北风中夹杂着米粒般的雪头子，打在屋顶上或围在侧面当墙板的竹垫上，“沙！沙！沙！------”地直响，竹垫织缝中漏过来的冷风吹得我们一身只发抖，上牙不停地敲打着下牙，“哆！哆！哆！------”地直响。

 我和邵班长不停地在楼上走动着，走动并不能暖和我们的身子，我们只好蹦蹦跳跳地运动起来，吊脚楼的楼板是木头的，我们两个大人在上面一蹦一跳，楼板“咚！咚！咚！------”地直响，象打雷似的，随着响声，楼板上的灰尘或搪默直往下掉，楼下的主人家可受不了啦，他们在下面大声吼了起来：“楼上的人发疯啦！------”

 我们在楼上面听不到他们的吼叫声，一如既往地在跳着。“嘭！”我们的门被重重的踢开了，男主人一脸怒气地冲到了我们的面前，梗着脖子吼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跳来跳去的------”

 我们俩人楞住了，一脸满不在乎地说：“我没有干什么。”

 男主人怒气稍有收敛地指着我们说：“没有干什么，我问你们在跳什么？”

 我们若有所思地说：“哦，我们好冷的，跳动跳动，暖和一下身子------”

 男主人听完我们的话，怒气消除了，非常同情地对我们说：“你们冷就到我们家里去烤火吧，你们在上面蹦蹦跳跳，我们住在下面可受不了啦！------”

 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着，示意楼板上的灰尘掉下去了，我们理解了他的意思，赶紧笑着对他说：“对不起，我们不是故意的。”

 男主人也很理解我们的处境，不再责怪我们，临下楼时，还一再邀请我们到他家来烤火，我们半推半就地随他下了楼。

 在他的带领下，我们来到了位于西北边的一栋吊脚楼，他推开一张被烟薰得漆黑的门，随着门的推开，一股浓浓的烟迎面扑来，薰得我赶紧闭上了双眼，但是鼻孔里还是吸进了不少的烟，我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一步，连咳了几声。莫约过了分巴钟，我悄悄地眯起眼睛往内看，里面是漆黑的一片。

 “进来坐吧！”

 “把门关上。”

 里面还有人？我心里感到惊奇，还是很不自觉地朝里面走了一步，随手把身后的门关上。“这受得了呀！”邵班长自言自语地唠叨着。

 我摇摇头，眨眨眼，经过几秒钟的调整，眼睛已经慢慢适应了室内的这种环境，我透过腾腾升起的烟雾，隐隐约约看见室内火塘的周围密密麻麻地挤着上十个老乡。

 他们都穿着黑色的衣裤，古铜色的脸上包裹着黑色的头巾，他们的背后是被烟薰黑了的墙板，室内的光线极度的暗，简直让人分辨不出哪里是墙哪里是人，只是依稀地从闪动着的混浊的白眼底上可以找到一点生气，可以模糊地感觉到这里面还坐着十几个人。

 “到这里坐！”是一个女青年的声音在我身边响起，只见我身边的一个黑影朝火塘里面挪了挪。我把视线由火塘对面收回到身边，可能是在室内呆的时间长了，眼睛已经完全适应了室内的环境，我看见坐得离我最近的是一位胖胖的姑娘，她身边的长板凳已留出一段能容纳我坐下来的空间，我侧转身子，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不知是他们中的谁，用火钗拨动了火塘中的火，火塘中的柴火“忽！”地燃烧起来，暗红色的火苗窜出半尺多高，一闪一闪地照亮了整个室内。

 这是一间厨房，火塘占据了室内五分之四以上的面积，只有靠门的这边留有一条约有一米宽的空间，地势与地面相平，两条两只脚短两只脚长的长板凳靠在火塘的两边，板凳上坐满了烤火的人，不知是烟薰的还是烤火的时间过长，他们一个个都是蓬头垢面，眼角上挂着成堆的眼屎，一个年级较大的村民正在用一只碗口粗的竹筒在抽旱烟，浓浓的柴烟加上浓浓的旱烟，呛得室内的人喘不过气来，眼泪鼻涕流了一脸，咳嗽声响成一片。

 “他娘的，这受得了------”邵文林转过身打开门走了出去。

 “莫抽哒！”坐在抽烟人旁边的那个人叫了起来，并推了他一把。

  抽烟的那个老人只好收起了烟筒。“你不回家过年？”坐在我身边的那位姑娘问我。

  我侧过脸来看了她一眼，她正在绣鞋面。

  我摇摇头说：“不回去。”

 “你不回去过年，你老婆不会有意见？”她笑咪咪地问我。

 “我还没有找老婆呢。”我大声地回答。

 她抬起头来，认真地盯着我看，“你还没有找老婆呀！我不相信”她轻轻地摇着头说。

 室内的其他几位老乡也一齐把目光投向我，上下打量着，有的说他们在外头工作的人找对象都晚，他这样的年级可能还没有找对象，有的则说他肯定有老婆了，说自己没有老婆，是想在外面再骗一个，大家议论纷纷，众说纷纭，争论了几句后，一位村民问我：“你今年多大了？”

 我说：“二十二岁。”室内的人再一次把目光投向了我，盯着我看了一阵，其中一位老乡说：“你只有二十二岁？你在骗鬼。我看你至少也有三十岁了。”

 另一位村民马上反拨说“三十岁还是没有，二十二岁又不止，可能有二十四五岁吧。”

 听了他们的议论，我不诮地说：“我自己多大年级了我还不晓得，我要骗你们干什么------”

他们听了我的话，不再吱声了，室内一片沉默，过了一会儿，不知是谁讲了一句，“你看这个妹子可以吧？中意的话，我们把她介绍给你做老婆好吗？”

“你们发神经呀！”坐在我身边的那位姑娘立马骂了起来。

“哈！哈！哈！------”一阵笑声轰然暴发，充满了整个房间。

“泼皮！------”姑娘轻轻骂了一句，推门走了出去。

周卫祖

2011年4月7日星期四　11：35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