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至善村(十六)
1956年新至善村48家建好后,加上原有的20家,一共有68家,那时家里要买菜得到湖大棉花厂去买,师大(那时称湖南师范学院)还在岳麓学院,还没迁到二里半来,二里半没菜店,所以买菜较远。
大概是第二年的冬天,村子里一老师家的望城籍保姆,从她乡里来了一熟人,说他们乡下农民喂了好多的鸡鸭,也熏了不少腊肉,如果你们城里人要,她可以帮忙买一些带过来,价钱比城里便宜些。不过,一点点就不好带,要买就多买点,担一箩筐来。
见来来了这么多人,那个乡里人便有声有色的把刚才讲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还特别强调,她乡下人没钱垫,要先付钱,她从乡下给大家买来后,再算总账,多退少补。大家一听合情合理,又是这家老师家介绍的,还有什么不信?纷纷掏钱,有三四元、也有五六元钱,这家要一只鸡一只鸭;那家要一只鸡几斤腊肉的。主人家一五一十的替她记下列好清单,连同各家交来的五十多元钱,慎重的交给那乡下人手里,她收下钱后,许诺小年下午定送东西过来,要大家到二里半去接她。
小年那个下午,我们村里的十多位主妇和保姆早早的就聚集到二里半那石牌坊下,翘首望着荣湾镇方向,我家是保姆去的。但等来等去,没见那乡下人半点人影,鸡毛鸭毛也没见一根,倒是个个冻得瑟瑟的,灌了一肚子西北风,天色晚了才气鼓鼓的回村来。
第二天一早,还抱着一丝希望,跑到那户老师家,看那人昨晚上来了没有?那老师也正在着急,一晚上都没睡好,不断的埋怨他家保姆,看到这情景,大家都知道被骗了。后来还是这家老师主动赔钱给各家才完事。五十多元钱在现在看来不算多,但在那个年代可是一笔大款,那时保姆的月工资只十五元,还是算高的,低的只十一二元。都是高智商的人,反而被低智商的人骗了,真难以置信。
过苦日子时,村里也发生一件大跌眼镜的事。那是盛夏的一个夜晚,人们正在熟睡时,突然被一“抓贼”的吼叫声惊醒,接着又是几个女孩子的尖叫声,我一听声音就知道是从P家发出来的,他家全是女孩,就住在我家后面那栋楼房里。人们都把头探出来看看究竟发生什么事?只见P家楼上楼下都亮着灯,P老师一人在吼“出来、出来,躲在那间房里哒”,这时有人出来帮P老师捉贼,奇怪的是,搜遍了所有的房间都没见人影,便怀疑是不是看错了,P老师说他听到厨房里有响声,起来又看哒一个黑影上哒楼,哪会有假?这时站在外面的人突然叫起,楼上窗下有人,就是大门上的那个窗户。P老师他们探身一看,在门厅上方半尺宽的地方果真蹲有一个人,那里离地面有三米高,刚好容一人,怕那人掉了下去,喝令他爬进窗户来,那人哆哆嗦嗦爬上来,一看还是个小孩,再一看觉得面熟,P的二女麻起胆子来辨认,竟是她的同学,住新至善村48家的小S。
过后师院保卫科的人来了,将这小孩送回S家了。小S比我们高一届,比较调皮,他父亲脾气暴燥,哥巴兄在他的回忆中也写道:“小S同我打过一架,他把我的衣服撕破了。在同学的怂恿下,我到他家要‘赔衣服’,结果他老爸冲出来抓着他就打……。”
两天后我们听到了小S去P家的详情,小S又在外面顽皮,被父亲赶出家门了,两天没吃饭,白天就躲在新至善村后面的山上,晚上就下到村子里四处转,看能从菜地里找到什么吃的。那晚转到P家,见他家楼上窗户是开的,没有护栏,楼下大门外有一根酒杯粗细的竹晾衣杠,他就利用这根没固定的竹杠攀登到三米高的门厅上方狭窄地带,再从那里翻进窗户,下楼摸到P家厨房找吃的,因响声过大,惊醒了P老师,才被抓,这才得以回家,那场打是免不了的。话又说回来,他居然用一根不太粗、又没有固定的竹竿爬上楼,算有功夫的,也令我们佩服得咂舌。
在我们新至善村出过一件政治案件,就是有人书写反动标语,因此,被列为“特嫌村”,案子至今没破。
那是春天的一个星期六下午,我们小伙伴在村里追打着玩,跑累了就在20号那户的东面窗下休息,窗下是一条通往48家的路,路的坡下二十多米处就是郎公庙,我们站在路上,或靠着墙围着一圈在嬉闹。突然,站在路上的L结结巴巴的指着墙说“反动标语”,我们以为他是开玩笑,都没理会,L把靠墙站的人扒开点,用手指着那地方叫我们看,果真在窗台下影约有5个直着写的白粉笔字“打倒XXX”,饭碗大的一个字,五个字约莫有两尺长,席字的最后一竖拖得很长。因房子都是清水墙,砖缝也是白色的,笔迹浅,所以不用心看是看不出的,可能已写了好长一段时间了,没人注意,偏偏被我们遇上了。
我们那时受过学校的教育,知道要保护好现场,就成半圆形的守在那里。L喊了细毛一道去村子下面的教工食堂打电话给派出所报案,打完电话回来后,L很兴奋,是他发现的,准会受表扬。我们左等右盼,不见警察来,到吃晚饭后,都各自回家去了,第二天听说警察是晚上来的,用闪光灯拍了照后,用抹布把标语擦掉就走了,听后我们很泄气,全无一点惊险刺激,根本不像电影里放的那样。
一连几天都没动静,大概是一个多星期后的一个晚上,居委会主任戴妈妈突然喊L上她家去,说派出所来了两个人要问他点情况。
戴妈妈家住24栋,我们在她家屋后的石阶上就可看到她家里,我们好奇的偷窥,只见靠窗边有张桌子,L坐中间,一边坐一个公安的在问话、作记录。因窗户是关着的,声音传不出来,不知他们说些什么?大概两个小时后,L才垂头丧气的回家来,我们向他打听问了些什么?L说:“他们要我承认是自己写的,自己报的案,我不承认是我写的,他们就逼我。” 说是别人都没看见,只你一个人看见,不是你还是谁?还说承认了会替L保密,不会让人知道等。事情竟是这样?都出乎我们意外, L的父亲是位老革命,听说怀疑到他儿子头上,也放出话来,“如果是我儿子写的,我会打死他”。
事情并没有完,我那时在附中读初一,小L他们还在附小上六年级,我们的作业本都被公安的拿去对过笔迹。
接着一天中午,我正在家里吃中饭,两个住在新至善村的学姐就来找我了,说是校长办公室有请,我父亲猜到是那回事,叮嘱我不知道的就莫讲。我匆匆扒完两口饭,跟着学姐回到学校,她俩把我带进办公室就离去了。办公室里坐有两公安,开门见山就问我发现那标语的经过,我照实的说了。他们就一个一个细节的反复问,我又如实回答,其实他们从L那里早就了解清楚了,只是看我们两人的话对得上不?一直到下午的上课铃响了许久后,还在问我。终于问完了,让我回教室上课,临走时嘱咐我要保密。这事我在班上没对同学讲过,但回到村子里后,与我们这些伙伴在一块时相互大发牢骚,特别是L,说下次再看见反动标语了,死都不会去报告了,我们都有同感。
新至善村的治安算好的,除上面讲的两个案子外,基本上没发生过别的案子,但文化大革命一来就乱套了,抄家打人是家常便饭,倒成了合法的,被盗的现象多起来来了,嗮在外面的衣服,挂在墙上的腊鱼腊肉,稍不注意就被人偷走了,都是外来的贼。
在文革期间的1967年年末,村子里也发生过一件执枪抢劫的案子。抢劫的对象是我们前面那栋平房G老师的家,他家有两个女儿和一个儿子,大女比我高一届,小女比我低一届,儿子读小学。
案子是这样的,晚上十点多钟时,G家都睡下了,突然有一个年轻女人急切的喊G老师,G老师,还伴随着阵阵的敲门声。G老师不知什么事?披衣起来开门,大门刚一打开,一支手枪就顶着G老师的胸膛,一个戴大口罩,帽檐压的低低的男人恶狠狠的说不许作声,用枪将G老师逼到大门左边的一间小房里,紧跟着又擂进来一男一女,男的拿着手枪,都戴着帽子口罩,进来后迅速的将大门关闭,冲到右别的两间大房里,喝令床上的人躺着别动,由那女的握枪看守,那男的就翻箱倒柜的找钱找粮票,折腾十多分钟后,找到五十多元钱后三人才离开,临走前还威胁G老师一家不许报案,否则小心吃子弹。
天亮后,G老师还是报了案,报给当时的群众组织治安指挥部。G夫人惊魂未定,将此事告诉了隔壁邻居,不一会儿整个新至善村都给震惊了,居然上门打劫了,连我们这住在附近的都没听到半点声响,这还住得安全?人心惶惶的。
好在这个案子很快的破了,这三个劫匪都是附中的学生,他们是同一个组织的,那女的还是G大姑娘的同学,她尽管化了妆、百般隐饰自己,还是给G大姑娘认出来了,怪不的他们对G家那么熟悉。
也就在那个冬季的,村子里还发生过“湘江风雷”偷竹子的闹剧。13号梁至匡家西头有一小竹林,是水竹,长有一丈多高,郁郁葱葱的。有天半夜时分,有人偷偷来砍竹子,梁至匡的弟弟毛坨首先听到,打开窗户高喊抓贼啊,喊抓贼啊。那偷竹子的见人惊醒了,拖着数根砍倒的竹子就走,边走边喊我们是湘江风雷的,以为能吓住人。梁至匡在梦里听到喊有人偷竹子,从床上一跃而起,外衣都没穿,摸起一根木棒就开门冲出来就追,在我家后面的路上将那贼截住了,是两个年轻人,那两人还逞强说是湘江风雷的。梁至匡吼道,你们是郎公庙的,还冒充湘江风雷,你怕我不认得?那两人见被识破了,又见李朝也跑来助威了,丢下竹子就走了,梁也放他们一马,因对方手里拿的是刀,把竹子要回来就行了。那两个郎公庙的菜农是想趁这治安混乱之际,浑水摸鱼,偷梁家的竹子去围他们家的菜地,以为打湘江风雷的牌子就可以吓住新至善村的人,脑壳也太简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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