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慢慢地黑了,各队的知识青年陆陆续续到得差不多了。
此时,只见周贤群提着马灯三步并作二步地奔上了二楼,他将马灯放在那张四方桌上,然后,不停地用手抹着脸上的水,并使劲地晃动着脑袋,甩掉头发上的水,他的这个动作就象一只刚从池塘里爬上岸的落水狗摇动全身甩掉身上的水一样,可以看得出他是匆匆忙忙从澡堂里跑出来的,头发也没来得及擦干。
随后大队长也上了楼,他在四方桌旁边的长凳子上坐了下来,悠闲地巻着喇叭筒(一种自制巻烟),等待开会。
周贤群走到二楼栏杆前面,用双手围成喇叭形状朝楼下禾坪里的知识青年们喊道,“下面我们开始开会啦。”
散坐在禾坪各处的知识青年都停止了聊天,都把目光投向了“主席台”。
“大家安静点,都靠前面坐,前面还很空。”周贤群大声召呼坐在远处的人们。
站在池塘边嬉笑的几个人,停止了打闹,走到主席台的前方坐了下来。
自从文化大革命开始以来,我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开过群众大会了,对于这种形势的大会还有点陌生和不适应。
周贤群用他那洪亮的带有地方口音的普通话说“大会现在开始,第一项,全体起立。”
禾坪里的知识青年“刷!”全部站了起来,但是很不整齐。
“大会进行第二项,全体齐唱《东方红》,我先起个音,大家跟着唱‘东方红,太阳升,’预备,起!”
周贤群用他那并不好听的嗓音起了头,并双手在胸前打拍子指挥着。“东方红,太阳升,中国出了个毛泽东,------”
禾坪里的知识青年们用不同的声调饱含激情地大声歌唱着。
“大会进行第三项,请新民大队大队长XXX作报告,大家鼓掌欢迎!”周贤群说完,双手举过头顶,带头鼓起了掌。
“噼哩!叭啦!”禾坪里稀稀拉拉地响了几下巴掌,就象燃放了一串质量不好,且受了潮的二四鞭炮(二十响的小鞭炮)。
大队长走到四方桌前,朝禾坪里的知识青年鞠了一躬,然后在四方桌边上的长凳子上坐了下面,从裤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皱巴巴的小笔记本,翻了几页,凑近煤油灯认真看了几眼,才慢慢腾腾地用纯正的地方乡里话说道:“首先让我代表新民大队全体社员,热烈欢迎你们知识青年来我大队插队落户!你们的到来,给我们农村带来了新的气象------。”
大队长打着官腔,说着套话,晒谷坪里的知识青年们在交头接耳,台上的周贤群端着碗站在煤油灯照不到的黑暗处,狼吞虎咽地吃着饭。
“嗯!嗯!------”大队长清了清喉咙又继续打起了官腔:“你们绝大多数知识青年表现是好的,但是,也有个别人表现不好,他们偷农民的菜吃,偷农民的鸡吃,有的还和农民打架,甚至于有人用老鼠药毒死了农民的猪------,”
“哈!哈!哈!”晒谷坪里知识青年有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大队长听到了笑声,停止了讲话,抬起头来朝下面看了看,下面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他只好又说:“同志们,你们不要笑,我说的是发生在极个别知识青年身上的事情,你们年级还小,刚刚走出校门,不懂得阶级斗争的复杂性,政治敏感性不强,容易上坏人的当,被阶级敌人利用,------”
“这次毒死的是猪,再敢欺负我们知识青年,下次就要毒死你的牛,------”一个嬉笑怒骂的声音从我的背后传来。
“只毒死了一条猪啊,还要多毒死几条才好呢,看你们还敢欺负爷们知识青年?!------”又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
叽叽喳喳的议论声越来越多,声音也越来越高。
台上的大队长可能也意识到了什么,把声音提高了几度,语重心长地说:“这是阶级斗争的新动向啊,希望在坐的各位加强学习,擦亮眼睛------,”
一个站在黑暗处的知识青年接过他的话题大声地说“没有油吃,再擦,眼睛也不得亮。”
“哈!哈!哈!------”
“哈!哈!哈!------”
晒谷坪里的知识青年们轰堂大笑起来。
大队长想发脾气又不好找谁发,知道台下的这群知识青年不好对付,只好草草收场,宣布:“我的说话完了。”
他原以为台下会暴发出一阵热烈地掌声,可是台下竟没有半点反应,他只好尴尬地站起来,合上笔记本,准备离开。
“您老人家就讲完了?我们还没有听够呢!”一个嗫谄的声音不知道从哪位知青的口中冒出,逗得大家又大笑了起来。
大队长灰溜溜地下了台,周贤群气宇渲昂地走到前台栏杆边,高声对晒谷坪里的知识青年们说:“刚才大队长说的几个问题,希望大家注意,要与当地社员搞好关系------,
下面我们唱《大海航行靠舵手》,‘大海航行靠舵手,------’三起!”
周贤群起了个头,到会的全体知识青年们都放开喉咙大声唱了起来“大海航行靠舵手,万物生长靠太阳------”
嘹亮的歌声在空旷的田野里回荡着,传得很远很远。
散会后,晒谷坪里仍有许多知识青年没有离去,他们把这次开会当成了一次难得的知青聚会。
周卫祖
2011年2月28日星期一 1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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