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为什么热爱自己的故乡?
有一位朋友问我:你们少数民族为什么爱自己的故乡?
我觉得这是个无礼且无理的问题。我们为什么不热爱自己的故乡呢?这是我的回答,虽然用反问句回答别人的提问不够礼貌。
可是,我们为什么热爱自己的故乡呢?这不是本分吗?而且故乡可爱。后来我想这句话,感到它是一个可以成立的问题。我看过,真有人不喜欢自己的故乡,我也不喜欢一些地方,这是一个问题。
不清楚别人喜欢自己故乡的理由,我注意到的现象是:几乎所有少数民族的民歌都在歌颂自己的故乡。民歌是宝石,不欺人也不自欺。内蒙古能够搜集到的民歌有四五千首,其中一多半的内容在夸赞故乡有多么好。这些歌夸山峰、河流和草地像夸一个人的衣服、帽子一样,就是好。从民歌观察,故乡是蒙古人、藏人、维吾尔人住也住不够的天堂,其他民族包括汉族也有这样的民歌。这时我们注意到,爱故乡是爱丰厚饱满的大自然,包括清澈的河水、植被良好的山川和土地。于是,我回答那位朋友提问的第一个回答是:热爱故乡首先是热爱和谐生长的大自然,而不仅仅是热爱自己的出生地。要不然,为什么不热爱自己出生的产房或产床呢?
一个人降生到世上,从大的方面说,他要接受两方面的东西。一是前面说的大自然,可见可闻可跑可爬,神奇阔大。二是文化,是他不得不接受的仪式、解释、命名、标准和表达方式,包括喜悦、悲伤、愤怒的样式和理由。细一点说,还有音乐的旋律性、服装样式,这一大堆东西构成人的核心价值观。我从小到大没听说过蒙古人有不赡养自己老人的人,这只是文化所形成的价值观的一部分。文化在干什么?不仅构造价值观,文化还跟着这个人走。一个人可以在自己的文化上叠加、融合其他的文化,然而摆脱不掉原初的文化,他们热爱故乡实为热爱自己的文化。蒙古民歌、马头琴、马身上的汗味、牛粪味、婚礼赞颂词、民间故事都会激活蒙古人对故乡的情感。我回答那位朋友提问的第二个回答是:热爱故乡是热爱自己的文化和价值观。
爱故乡的第三个理由是:我们祖先出生、恋爱、劳动和死去埋葬的土地叫故乡。我们怀念自己的祖先,只需爱这片土地就够了,地下有没有矿藏和天然气都没关系,没有比有还好,免受动掠。不爱祖先或者记不住祖先的人自然不爱故乡。
专家们还能提出热爱故乡的第四、第五条理由,我能说的只有这么三条。但这三条能够解释许多人疑惑的一件事:他们的故乡那么落后、那么贫困、那么不现代化,有什么可爱的呢?祖先、大自然和文化永远居于电器包括高速铁路之上,也居于财富之上。事实上,有人把文化看得比楼房更尊贵。不管你能不能理解,事实如此。
然而下面这个假设但愿没有故乡的大自然被破坏,河水断流、草原沙化,热爱故乡的人还去爱啥呢?同样的道理,民族的传统文化被全球化的、传媒化的、同质化的流行文化所淹没,爱故乡的人只剩下两手空空。
——摘自《广州日报》作者 鲍尔吉·原野
细节台湾
有位大陆朋友从台湾旅游回来难掩失望:“服务什么都很好,就是风景一般。”
我表示理解,游过黄山、九寨沟,上过青藏高原,淋过欧风美雨,想在台湾寻找同样的视觉震撼确实不易。不过,如果抱着这样的目的游台湾,基本上是出发点有问题。
在台驻点时,我常常低头研究台北信义区的路面,因为实在很有意思,每隔几百米,路面图案一定变,绝不雷同。各种色调的地砖、麻石、大理石、水泥板,犹如创意大赛般拼出精巧的图形,比如粗糙的麻石框以温润的大理石,中心再嵌一块菱形,比如四五种颜色的瓷砖组成几何图形,再比如梯形石块铺出鱼鳞或者同心圆,堪称挖空心思。
要在整个城区贯彻如此细枝末节的雕琢,费心费力,但台北就是这么做了,这是台湾式的精心。或许只是个微不足道的细节,但当这细节集合成规模时,一道景观、一种氛围就生成了,你甚至注意不到它的存在,城市面貌却已悄然改变。
当然不限于路面,在街头巷尾,在民居、酒店、商家、茶楼,到步行街、博物馆看一看,吃一碗牛肉面,打开一盒凤梨酥,翻开一本宣传册,都能体会到台湾人的用心。在我看来,这才是台湾的精彩之处。
这样的精彩,需要静下心来感受。就说九份那条著名的老街,挤过去,这头进去那头出来,不过“到此一游”。但如果你有闲情有时间,信步走进那间并不起眼的茶馆,推开后门,会愕然发现门外的木头大阳台竟然悬虚凌空,被湛蓝天光含着,脚下就是山色海景。上二楼,半躺半坐在榻榻米沙发上,从三面大玻璃墙看青山缓缓延伸入海,听游学经过的大学生弹唱一曲吉他,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放松心情随茶香潜滋暗长。
台湾人之善于因时造势,因地制宜,在有限的条件中造出最佳效果,由此可见。
同样的例子很多。日月潭的酒店,房间内的温泉浴池直面湖水,一边泡澡,一边可饱览湖光山色;拉拉山的森林木栈道,把二十多株神木全部连在一起,让游客爬山胜似闲庭信步;淡水的榕堤,大榕树长长的枝条盖住路面,一直伸到水上,树荫下坐看夕阳十分惬意;台北永康街整洁低矮的民居,带着时光流逝的静美,那么多特色各具好吃好玩的店铺点缀其间……
阿里山一位茶农告诉我,他每年用价格贵得多的豆皮铺地而绝不用化肥,因为怕伤害土质。这是台湾人“精心”的深层原因对手头有限的资源怀着近乎虔敬的珍爱。就是这种对孩子般的呵护,让台湾各地的土产、老街走到今天纷纷形成自己的品牌,台南的虱目鱼肚汤、担仔面,彰化的肉丸,嘉义的鸡肉饭,宜兰的葱饼,深坑的豆腐,各地的夜市、老镇……
所以,游台湾,比看好山好水更重要的,是一定要去小巷子里的那家客家菜尝一尝,去阳明山上的咖啡馆坐一坐,好好品味台湾的细节。再有,就是要和热情好客的台湾人聊一聊,让他们带着你走一走,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摘自《人民日报海外版 》作者 王平
爱故乡,以前真还说不出理由,只是觉得,自己在其怀抱中长大的那片山水,心里总是放不下。
第二故乡也是如此。虽然在那里受尽了困苦和心灵煎熬,但那里却是度过自己青春岁月的地方。
热爱故乡主要是热爱故乡的文化。广义的文化解释包括人类所创造的一切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当然我们现在讲文化多讲非物质文化,一些精神层面上的东西。民族的传统文化不能丢,即便是全球化,也应当保持最具优良民族文化的东西,越是民族的也就越是世界的,各民族文化的丰富多彩,这个世界就越进步,各民族正好可以互相取长补短。
热爱故乡还有一个重要的心理因数就是怀旧的感情,生于斯,长于斯,亲人于斯,所以即便是有的故乡再贫瘠,外出的游子依然揪心地挂念,就是这个道理。至于第二故乡,也使同样的道理,总有一种“剪不断,理还乱”,挥之不去的情结在这里。
台湾的魅力不在于山水,那里的景色不论怎样都比不过大陆,人文历史也比不过大陆。到台湾去看什么?我觉得应当去学他们的管理。有位省内的县委书记对我说,我们起码比他们落后20年。这句话可能太悲观了点,但还是道出了一个基本事实。同为中国人,我们大讲社会主义的优越性讲了60多年,今天还是老老实实地去看看海那边的人是怎么搞的(当然他们也不是没有毛病),再回过头来认真思索一下可能会好些。
我是思念过去的故乡,也许它是没有被环境改造成高楼大厦而城市化的故乡……
那时候的故乡真好!
对于台湾的管理,我是刚出机场就上了一课。
那天一早,出机场去酒店,很快就发现双向六车道的路上有一股车流越过双黄线逆行,而马路上行车秩序井然、安静。诧异之余忙问导游,原来早上去台北上班的车多,因此九点前,进城四车道出城二车道,九点之后恢复双向各三车道。
爱故乡,以前真还说不出理由,只是觉得,自己在其怀抱中长大的那片山水,心里总是放不下。
有道是: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
我爱故乡!冒得道理可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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