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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新至善村(十九) [打印本页]

作者: 去西奇    时间: 2011-2-22 15:01     标题: 新至善村(十九)

                       新至善村(十九)

   

    在我一开始写新至善村的故事时,就得到爱从容女士的大力支持。她也在新至善村住过,她家在17号住了三十多年,见证了新至善村的变化。她在我新至善村系列文章的后面跟了不少的帖,还发来不少的短信,详细讲述她家的情况,我将她的这些帖和短信收集后稍作整理,以她第一人称讲述她的家。下面就是爱从容女士的自述:>>

    我们家是1954年搬到新至善村17号的。直到1986年父亲调到郑州大学为止,一共在那里住了三十二年之久,搬来时我才三岁多,在这里我们一家度过了令人难忘的美好时光,也经历了腥风血雨的艰难岁月,这一切都将永远铭刻在我们兄妹的心里。>>

    我们家的那栋房子是新至善村的最后一排,后面就靠着荒山,当时年龄虽小,但仍然记得天一黑我们就紧闭门窗不敢外出,常可以听到山上野狼的嚎叫声。>>

    我母亲在我家房前房开辟了一个小花园,精心栽种了木槿、月季、紫藤和百日红等花草,在屋旁种上爬墙虎,爬满一墙。我们家房子的西头有一簇翠竹,夏天竹林很凉快,竹林边还有一个较大的坪,我们家又有两姐妹,所以就成了我们村女孩子主要聚集地。>>

    我们女孩大多比较文静,我们主要是玩跳房子,跳橡皮筋和抓子等,晚上还喜欢玩“举手发言”的游戏,就是一个小朋友背对着大家站在前面,后面的小朋友一起喊“举手发言”,同时往前走几步,等话音一落就不能动了,喊完后前面的小朋友就可以回头看,如果看到谁动了就得出来受罚,就是该她站在前面。我们后面的四十八家建起后,住进了那么多的人,整个村子都热闹起来,有更多的小伙伴到我家这坪里来玩,我们这么多人一起玩真开心。>

    那时小孩子功课压力不大,我觉得只要上课听懂了,作业作完了家长就不管了。可以无忧无虑地玩。真比现在的孩子幸福多了。

    当时村子里居委会负责的是住一号罗凯岚的夫人罗伯妈和我妈妈,罗伯妈和我妈妈的嗓子都够洪亮的了,她们有什么事情都不用上门讲的,总是罗伯妈站在八号金家后面的村路上,朝我家方向喊一声“景启芳大姐!”就把我妈妈喊出来了,我妈妈就站在家门口就与罗伯母说话。她们两个人的谈话我们全村百分之八十的人都能听到,每次她们讲完话后,妈妈一进屋,爸爸就笑着说:“你们这么好的嗓子没去唱戏真屈材料!”我妈也笑着说:“那是,我要去唱戏可是气死常香玉!”我和妹妹就在一旁笑。

    刚搬来时,我二哥孙安国在岳麓书院文庙附小读小学,村子里2号的谢克平、8号的金泽渊、10号涂启龙、15号的董晓光、16号肖祥钦,还有后来住新建的48家的陈远都是同班同学,他们那批男生上学放学都是一道,相互呼唤时不说话,只吹口哨,用口哨来联系是我们村里男生的一大特点。他们吹的的口哨既清楚又响亮!我们家虽然住在村子最后一排的山上,二哥的房间又在楼上,但只要外面有一声“孙安国”的口哨声,马上就可以听到二哥的口哨答应声,还没等我父母回过神来他已飞身下楼跑出屋门消失得无影无踪。

    小学毕业,我二哥去了一中,每周只回来一次,朋友聚得少了,但友情仍在。每次只要他从一中回来,要不多久就可以听到他朋友们的口哨声和他飞奔出门的身影,至今我们清楚地记得那一声声口哨的呼唤和二哥愉快的神情。

    我们村里的男生另一大特点,就都会游泳,都是自己邀伴结队到湘江河里去游的,没大人带。我们家是北方人,父母亲最反对我们小孩子下河游泳,因为湘江河里年年都淹死人,没有大人带是很危险的!我们家只有二哥一人常和村里他那帮同学去湘江游泳,所以只有他会游泳。当然也没少让父母亲操心。我二哥孙安国后来去武汉大学读书时,年年都参加了武汉市的横渡长江活动,而且,还是旗手呢!他这么好的水性就是在湘江河游出来的。

    我是1963年小学毕业,同我二哥一样考取了一中。初中快毕业时,“文化大革命”来了,父亲受到了冲击,我们隔壁家的中文系系主任李祜夫妇双双在家悬梁自尽。有关李祜夫妇自杀的情况,去西奇在新至善村(四)中详细说了。我这里补充的是,李伯伯在遗言中声明他们并不是自杀,并不是自绝于党和人民,而是因为李伯伯患有严重的高血压,他自己觉得已经没有能力坚持下去了。至于谁先想死的,我们分析还是李伯伯的意思,因为当天中午罗阿姨还到我们家叫我妈妈把他们搬家拿不动的东西搬到我们家,后来李伯伯回来后就不让动了,说一切都按原样放好,什么也不动。看来他已经作出了决定,只是还没有告诉罗阿姨。他们夫妻感情深厚,谁也离不开谁,可能在这种情况下罗阿姨毅然决然地选择和她钟爱一生的先生共赴黄泉了。现在想起来我还是感到万分悲凉和难受!

    我父亲当时被关在二舍批斗,他得知隔壁李祜夫妇自杀的这消息后受到很大的刺激。不过他在我母亲探望他的时候还安慰说:“你不用担心,我不会死的,我的两个女儿还小,还未成人,她们还需要我抚养和照顾!”就是这种做父亲的责任支持着他坚强地挺过了一关又一关,度过了种种磨难!父爱是何等的伟大呀。

    去年我写了篇怀念父亲的文章,题目是《吾父吾师》,也借此怀念我度过童年生活的新至善村,文章附后。

                    《吾父吾师》

    对于父亲,我一直都有一种挥之不去的崇拜情节。在我的心目中,父亲博古通今,且又高大潇洒,风度翩翩,好象世界上没有东西是他不知道的。从小我就是父亲的小跟班,在小朋友面前我很为有这样的父亲而骄傲!我认为我的爸爸是世界上最棒的!我是最幸福的女儿!

    父亲孙秉莹出生于书香门第,祖上先后出过两个翰林和三个进士,六岁发蒙到私塾学习,由于他天资聪慧又勤奋好学,小小年纪已是出口成章,满腹经纶,深得老师赏识,与人谓之:“又是一个翰林之才也!”

    果不其然,在以后的学习中父亲先后均以第一名的成绩毕业于荥阳县一中和河南省开封一高。高中毕业后,他同时考上了北京大学、中央大学和武汉大学。由于抗战爆发无法北上就上了武汉大学的文学院历史系。40年又以文学院第一名的成绩毕业留校。

    抗战胜利后他参加了十年来的第一次出国留学考试,一举考上了华盛顿大学公费留学,此时他已经是三个孩子的父亲了!得知此消息后,家乡人无不欢欣鼓舞,皆曰又出了个“洋翰林”。和他同时出国的就有著名的杨振宁先生。

    在美国学习两年他就很顺利地取得了历史硕士学位。正当他准备攻读博士学位的时候,传来了新中国成立的大好消息,在美国他和中国共产党有了接触,了解到新的政府是中国人民自己的政府,中国人再也不受外国人的欺负了!他决心要回来为自己的祖国服务!

    克服了重重困难他终于在组织的安排下于1949年秋回到了北京。回到北京后受到党和国家的热情欢迎,还受到了董必武副主席的接见。由于当时湖南大学的李达校长是他的大学的恩师,在他的诚邀下父亲离开了北京南下湖南,先后在湖南大学和湖南师范大学任教,曾担任湖大历史系和师大历史系主任,师大的筹备委员,全国世界中世纪史学会的理事长,还是世界史学史的创始人。为祖国的历史教育教学事业做出了杰出的贡献!

    父亲刚当教授的时候还只有32岁,33岁就当上了湖大历史系的系主任,当时系里德高望重的老教授很多,其中最出名的就有毛主席的老师杨树达先生和早年留美的皮名举博士等,他们都比父亲大几十岁,以父亲的年资在这样的环境里工作,还深得老师们的拥戴,他该是何等的谦虚谨慎和兢兢业业呀!他在做学问和做人方面永远是我们做儿女的楷模!

    父亲是我们兄妹四人的慈父又是严师,记得我刚上初中时,由于考上了向往以久的长沙市一中,心中十分高兴。因为是寄宿生,报到时我提着行李兴冲冲地去找我的床位,谁知找遍了女生寝室也没有看到我的名字,最后才知道我的名字“孙爱国”太男性化了,所以老师把我分到了男生寝室了。同学们得知后都哈哈大笑,说我的名字真难听,又俗气又没有女孩味。我一气之下冲回了家,哭着要父亲给我改名字。父亲听了之后摸了摸我的头严肃地对我说:“好吧,现在有两个名字让你选,不叫“孙爱国”就叫“ 孙卖国”,你选哪一个?”我一听呆住了,看到我委屈的样子。父亲又语重心长地说:“爱国,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放弃国外舒适的生活而回国吗?就是因为爱国之情呀!给你起这个名字就是想让你永远热爱我们的祖国!”听到这些话我心头的疙瘩终于解开了,懂事地连连点头!

    1966年文化大革命爆发时我正在上初三,学校里停课闹革命,我们这样出生的学生是当不了红卫兵的,只好回新至善村的家,当上了逍遥派。父亲理所当然地被打成了反动学术权威,并有美蒋特务的嫌疑。成天在家写检查接受批斗。但是由于他在学生中有很高的威信,一直受到学生若明若暗的保护,没有吃很大的亏。

    父亲看到我整天在家无所事事,意志很消沉,心中十分着急。一天专门把我叫到书房对我说:“ 孩子,你不能在这样混下去了,青春一去不复返,我们父母不能给你们留下什么家产,我所能传给你的只有知识,目前历史还不知道会怎么变,我就教你英语吧!将来总会用得上的!”

    浓厚的求知欲望支持着我开始跟父亲学习英语,在短短的十个月时间里我就学完了许国璋编写的三本大学教材,并通读了狄更斯的英语原著《双城记》。在这段时间里我们沉浸在学习的喜悦中,感到幸福和满足,这是我们父女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我忘不了父亲的谆谆教诲和殷切的希望,忘不了多少次他被批斗回来,扔掉牌子和高帽,第一件事情就是查看我的作业,只要我有一点进步他就比什么都高兴,满脸露出满意的笑容,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境地。这是多么伟大的父爱呀!是我享用终生的财富!

    正当我们满怀希望的时候,父亲被关进了牛棚,我也要离开新至善村下放到河南老家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去了。在我临行前和父亲告别时,他默默地看着我,眼里写满了不舍和怜惜,一肚子的话不便说出,半天只说了一句:“孩子,今后不管到了哪里都不要忘了学习!”

    正是记住了这句话,我在豫北平原的茅屋里点着豆油灯学习;我在田间地头休息时学习;我在别人玩耍时学习....终于有一天我走上了向往以久的讲台,当上了一名父亲所期望的英语教师。

    每当我面对学生们那一双双充满求知欲望的眼神时,我都会情不自禁地想起我们父女二人在新至善村度过的日日夜夜,耳边常会响起父亲那低沉但悦耳的读书声,仿佛又看到了父亲期望的眼神,又感觉到父亲的关爱......我会感到身上充满了用不完的力量,全身心地投入到教书育人之中!

    我们兄妹四人都在父亲的教育和培养下各自都在自己热爱的事业里作出自己的贡献,我们都没有辜负父亲对我们的殷切期望!   完

    最后感谢去西奇把我们家老房子的照片发到网上,看到那熟悉的旧居心情格外激动,房子虽然还在,但变化还是很大,不见了房子西头的那一丛翠竹,代替的确是搭建的小屋和杂物,也不知道现在住的是何人?我们虽然已经离开了二十多年了,但新至善村永远是我梦里的老家!





作者: 哥巴    时间: 2011-2-23 08:05

我家住南院新棠村时的隔壁邻居罗师母也是罗凯岚的夫人。楼主讲的罗夫人应是如夫人。
作者: 去西奇    时间: 2011-2-24 11:25

我家住南院新棠村时的隔壁邻居罗师母也是罗凯岚的夫人。楼主讲的罗夫人应是如夫人。 哥巴 发表于 2011-2-23 08:05
哥巴兄说的对,住新至善村的是如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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