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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刘家老屋(八十九-2) [打印本页]

作者: 人中禾火    时间: 2011-2-19 20:41     标题: 刘家老屋(八十九-2)

有一对情侣正在拍雪景。男人胸前挂一部海鸥120。女的穿一身海福绒。虽然看上去身材有点臃肿,但样子却长得十分俊俏。当她正笑盈盈地站在一棵树下摆好了姿式,只等待她的男朋友为她拍照时,却不料突然跑出一个细伢子,调皮地将那棵树跺了一脚。那积在树上的雪便纷纷迭落下来,洒了那姑娘一身一脸。一个美好的镜头就这么被一个顽皮的伢子彻底的破环了。那姑娘气得直跺脚,却又骂不出口,因为毕竟是大年三十的,而且又是个孩子。那男的却只好摇摇头,表现出一种无可奈何的样子。一鸣看了只觉得很可惜,也很好笑。只是以他现在的心情,他又怎么也笑不出来。

于是继续漫无目的地向前走。不知不觉就来到了文庙。一鸣就觉得有点奇怪。怎么醴陵也会有个文庙呢?只是他又觉得,醴陵的文庙似乎比浏阳的文庙要小多了。好象保存得也不如浏阳文庙完整。就只剩下一个大成殿了。

离开文庙后,一鸣又来到了渌江桥。那是一座用麻石砌成的石拱桥。虽然没有浏阳河大桥那么宽敞,却比浏阳河大桥古老。那清澈的河水也象浏阳河水一样,一眼看得见河底的石子,看得见游弋不止的鱼群。

一鸣就这样望着奔流不息的渌江发起呆来。不知怎么地,他突然想起了语文课本上学过的毛主席诗词。

“独立寒秋,

湘江北去,

桔子洲头。

……”

他在心里默默地吟咏起毛主席的《沁园春·长沙》来。这是一代伟人曾经忧国忧民,抒怀咏志的诗句。可是自己算什么呢?一个不愿意呆在农场接受再教育的下乡知青。一个为了躲避他人的婚礼而逃出来的落魄者。一个在万家团圆的日子里无家可归的人。于是心里也忽然涌起一种诗情。一种冷冷清清,凄凄惨惨,寂寂寞寞的伤感之情。

“独立寒冬,

渌江泣去,

醴陵街头。

看满城雪皑,

银装素裹。

漫江碧水,

百种忧愁。

钟情落难,

此恨何消,

一腔痴情付东流!

空等待,

问苍茫大地,

知己谁候?

……”

就这样一个人站在渌江桥上,默默地伤怀地在心里吟咏着。恨不得就这么一头栽到渌江里去,了却自己这多灾多难的一生。但又总觉得这样不妥。在家乡的浏阳河大桥上,面对着那波光粼粼的河水,他都不曾这样想过。难道到了今天,他倒要客死他乡,跳到这样一个不明不白的地方去吗?

于是又退了回来,准备往回走。

天早已放睛了。地上的雪也开始慢慢地融化。脚上穿的那双猪皮皮鞋早被雪水泡得湿漉漉的了。鞋里面也好象是进了水。脚已经感觉到有点冷。但他却顾不上这些。直到走得脚有点痛了,人也感觉有点累了,才想到要找一个地方坐下来,好静静地休息一下。当他这样心思重重地横过一条马路时,一声紧急刹车声把他吓得猛一回头。好险呀!只差那么一点点,他就成了大年三十的屈死鬼!

“活得不耐烦了吧?找死也不选个好日子?”那司机伸出头来对着一鸣骂,一张脸却吓得象张草纸一样难看。

被别人这样骂得狗血淋头,这在一鸣还是第一次。因此觉得很委屈。他心里在想:你刹什么车呢?干脆一下把自己压死了倒也省事!却偏偏没有。把自己吓得失魂落魄不算,还要挨几句这样的臭骂。真是气得七窍生烟,有冤也没有地方申。

雪渐渐地被来来往往的人踩融了。街上的人也渐渐地少了起来。空旷的街道更是显出一种与过年极不相称的冷清。只有那人迹未到的地方,还看得到一块一块的残雪,象一张张新剥开的绵羊皮。

断断续续地听得见一阵阵的爆竹声。是吃团年饭的时候了。商店里都关了门。街上更是赶得鬼出。唯独一鸣象个幽灵,在街上孤伶伶地东游西荡。

莫非历史真的要重演?不。这里不是鲁镇。他一鸣也不是祥林嫂。但他为什么,为什么要在这样一个阖家团聚的日子里流落在这异乡的街头呢?他真想伤心地大声痛哭一场!

回到光宗的宿舍,已经是万家灯火了。又没有吃晚饭。又累得提不起脚跟。只是喝了一杯白开水,泡热了那双红肿的脚,倒在床上就睡。然而却怎么也睡不着。也睡不安稳睡不踏实。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接二连三地做恶梦。那被子也仿佛是个冰袋,伸不得脚。越缩越冷。越冷越缩。最后竟缩成一团。只觉得天气好冷。

待光宗把比他还冷的脚伸进被子里时,一鸣才被吵醒。他觉得光宗那双脚又冷又臭。有股豆豉味。怪难闻的。于是连忙用手捂住被子。

“才回来?”

“回来一会了。”

“几点了?”

“快十二点了。”

于是不再作声。待又要睡着时,他突然听到一阵轰鸣,象是那一阵紧似一阵的“关财门”的爆竹声。和鲁镇和他们县城里的一样热闹,一样激烈。看来人人都在祝福。或许这样做了之后真能在来年交上好运。但待他仔细地再听时,却又什么声音也没有了。他只是隐隐约约地听到一声火车的汽笛声。原来完全是一场误会。他把那火车的呼啸声当作了家乡的爆竹声。他暗自笑自己有点神经过敏。

“一鸣,真的对不起,没有陪你玩玩。”光宗以为自己冷落了客人,有点负疚地说。

“光宗,你这样说就有点见外了。其实我玩得蛮好的,真的!”

“都到了些什么地方?”

“具体的我也说不清,反正是乱走。信马由缰,把脚都走痛了。”

就这样谈着谈着,复又睡去。睡得象死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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