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三
梅柳和欧阳家恕结婚后不久,就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当她把这个个消息告诉欧阳家恕后,欧阳家恕高兴得什么样的。他连做梦都没有想到,象他这样一个有严重残疾的人,居然也会有结婚生崽的一天。因此,尽管他自己的工资不高,现在又是一家三口人吃饭,有时候梅桂还要来改善一下伙食,但他总是交代梅柳一定要把伙食开好一点。他宁愿亏待了自己,也生怕亏待了梅柳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就在梅柳一家人安安心心过日子的时候,有一天升平住户家的阿婆找上门来了。她还是梅柳结婚的时候吃喜酒来过。她找到梅柳后,把她叫到身边,就着她的耳朵悄悄地说了些什么。
梅柳的脸一下子就白了。只见她呼吸也立刻急促起来,额头上还冒出了汗珠子。
“他是特地来找你的,你看是见他还是不见。”阿婆小心翼翼地问梅柳。
梅柳只觉得一下子天旋地转,仿制突然间遭了雷击一般。她的脑壳里除了“嗡嗡”直响外,几乎是一片空白。
“真的是他回来了?”停了半天后,梅柳有点不敢相信地问阿婆。
“真的是他来找你了!阿婆还会骗你吗?”
“为什么早不来迟不来,偏偏要这个时候来呢?天啊!”
“你说是见还是不见吧?不见我就好带他走!”
梅柳象个木偶人一样呆在那里,但却已是泪流满面了。
“不见!你让他赶快走吧!我今生今世再也不想见到他!”梅柳终于鼓起勇气说。
“那就这样吧,我马上就带他走!”阿婆说着就转身要走。
“阿婆!”梅柳忍不住叫了一声。
“小刘,还有什么事吗?”阿婆一直叫梅柳小刘。
“你告诉他吧,要他从今以后再也不要来找我了,就当我已经不在人世了!”梅柳有点泣不成声地说。
“好吧!知道了!你也不要太伤心难过了,要多保重!”
“谢谢阿婆,我就不留您了,您走好呀!”
“都一家人了,不客气不客气!”
送走了阿婆,梅柳就瘫在床上伤心地啜泣起来。她哭自己的命为什么那么苦。她哭老天爷待她为什么那么不公平。她哭自己该如何去面对这样的结局!
就在梅柳躺在床上痛哭不已的时候,阿婆拉着邓鸿远回到了他的车上。
“我已经都跟她说了。但她还是不愿意见你!这也怪不得人家了,那么多年你都不来找她,偏偏人家对你绝望了,又结婚了的时候你又找来了。你们也许真的是没有缘份!”阿婆看着可怜巴巴的邓鸿远,一脸无奈地说。
“也不是我不想来找她,而是我的妈妈根本就不让我来找。我给她写过好多封信,但她却连一封都没有回过!”
“什么?你跟她写过信?我怎么从来没看见她收到过一次呢?”
“每次写了信她都不回,我也以为她是不想理我,或者是恨我了呢!”
“如果你的心里真的有她的话,那你也应该早点来找她呀!”
“这个……我也是一言难尽了……”
于是,邓鸿远就把他那次回到湘潭锰矿后怎样和他的妈妈闹翻了,他是如何三番五次地写信向梅柳解释,如何表明自己是真的爱她,他的妈妈为了阻止他们相好是如何地把他从车队调到了车间里,好不让他有机会跟她来往,他在一气之下又是如何地离家出走,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回来娶她,他这几年是如何地闯荡创业,现在已经是如何地事业有成……等等等等,都祥祥细细地向阿婆讲了。而且还讲得那么情真意切。讲到动情处,甚至连眼泪都流了下来。
“这就真是碰了鬼了!你说你写过那么多信给她,可是我从来就没有看见她收到过一封你的信。总不可能有人从中做了什么手脚吧?”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我是写过很多封信的!我原以为她可能只是从心里恨我,所以故意不回我的信。我相信我的那些信是一定能够打动她的。也相信她一直在等我。想不到她还是那么快就嫁人了!”
“你知道什么?她不嫁人行吗?你那次做的好事,都让她怀上了你的孩子了。她是顶着怎样的压力才把她生下来的!这个你怎么会知道呢?”
“怎么?那个孩子还是我的?”
“不是你的还能是谁的?她那时候才多大?真亏了你做得出来!”
“罪孽呀!真是罪孽!”邓鸿远用拳头猛击自己的脑壳,一副悔不当初的样子。
“既然她愿意冒着风险把你们的孩子生下来,就说明她心里是有你的,也是爱你的。她是希望你会回来找她,她才会那么做的。可是你,你真的是太叫她失望了,也太叫她伤心了!”
“我现在心里也好后悔的。我真的是太糊涂了,也对她太不负责了!阿婆,我求你了,你说我现在还能怎么办?”
“现在后悔也晚了!生米都煮成了熟饭,我也无能为力了!”
“真是一脚走错,满盘皆输呀!我当初怎么就那么不想事呢?”
“现在是后悔也没有用了,急也是空急了。要不这样吧,你跟我一起回升平去。或许那样还可能找出一点原因来。”阿婆不知怎么地,她突然想起了张会计。因为队上什么人家有信来了,一般都是先送到张会计那里,然后就看什么人顺便,就什么时候送到收信人手里去。因此一听说邓鸿远给梅柳写过那么多信,她就觉得只有先找到张会计,这盘棋或许才能有解。
于是邓鸿远将车子发动起来,连忙朝升平公社赶去。
待他们赶回升平时,已是晚上时分了。阿婆带着邓鸿远径直朝张会计家里走去。
张会计一家四口人正坐在煤油灯下吃晚饭。见阿婆带着邓师傅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就知道事情有点不妙了。但他却仍装做没事人一般,又是叫他们坐,又是递烟敬茶,显得好不热情的样子。
“张会计,明人不做暗事,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你说,你都做了些什么缺德的事!”阿婆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
“我……我也不过是觉得好玩罢了……”张会计在阿婆凌厉的攻势下,已经完全没有了招驾之力。
“好玩!你知道这也是好玩的?你以为这也是你偷个婆娘那么好玩的事情?我告诉你,你把几个人都害苦了!好在没有出人命,如果出了人命的话,非要请你去坐牢不可!”阿婆见那张会计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招了,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她恨不得要把他杀了才能解了她那心头之恨。
张会计在阿婆骂得他狗血淋头的时候,难堪地走到房里去了。不一会儿,就将一叠用旧报纸包着的东西交到了阿婆的手里。
阿婆接过来打开一看,正是邓鸿远写给梅柳的那些信,只不过是每一封都被他拆开来看过了。
邓鸿远首先还不知道阿婆带他到张会计这里来到底是干什么,但在听了阿婆的话后,才知道问题原来出在这里。特别是当他看到他花了那么多心思写给梅柳的信,都一封封地被截留在他这里,而且都被他偷看了时,他的肺都要气炸了。他抻出自己有点颤抖的拳头,就怒不可遏地朝那张会计砸去。
“你这个狗娘养的畜牲!你把老子害惨了!我要杀了你才能解了我的心头之恨……”邓鸿远一边骂一边打那张会计。
这一下把张会计家里的人都吓坏了。
“你们这是干什么嘛?有话不能好说吗?”张会计的老婆见一个后生子抡起拳头打自己的老公,就慌忙跑过了扯干。两个细伢子则吓得“哇哇”地哭了起来。
阿婆则叉着腰站在一旁,也不去火上浇油,但也不去劝架。一任邓鸿远去发泄。她甚至觉得,如果邓鸿远真的把张会计打伤了什么的,那也是活该,是他咎由自取。
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之后,阿婆就带着邓鸿远回到了自己家里。
“小邓子呀,现在是一切都清楚了。想不到都是这个张会计把你们害得好苦!”
邓鸿远则没有回话。他已经嚎啕大哭起来。哭得好不伤心好不悲惨,象是死了亲娘亲爷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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