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五
那陪着亚兰看赛龙船的不是别人,正是她最近才明确恋爱关系的男朋友。
亚兰自从招到省京剧团后,就成了省京剧团的一名演员。她们先经过一段时期的理论学习,然后就是练基本功。每天早上起来就练体型,吊嗓子。白天就排节目,演小品。八个样板戏中,她们排演过四五个。主角配角都演过。由于在学校读书时就是文艺宣传队的主要演员,因此到了省京剧团后也就很快地进入了角色。特别是演《红灯记》里面的李铁梅,不但上手快,而且演得出神入化,活灵活现,唱得字正腔圆,有板有眼。很受剧团领导的器重。
到了排演《杜鹃山》时,剧团甚至连A、B角制度都不考虑了,直接指定由亚兰一人担任柯湘一角。那不但是对亚兰演技的高度肯定,同时也是对她的一种巨大压力。也就是说,到了要演《杜鹃山》这一出戏时,除了亚兰扮演柯湘这一角色外,没有任何人可以代替得了。那是出不得半点问题的事情。那怕是身体稍微有点不舒服都不行。又没有多少商业演出。主要是到部队、工厂、农村去进行慰问演出。或者是到各地区、各县市去巡回演出。
这样一来,地方是跑了不少,但人却显得很累。而且,她特别怕到部队去演出。都是些穿军装的军人。有时候甚至是清一色的男子汉。坐在台前的又多半是首长之类的大脑壳领导。因此每回到部队去表演,她都有点提心吊胆的感觉。表演的时候,一双眼睛甚至都不敢往台下看。
但她们去得最多的又是部队。尤其是省军区,挨得又近。剧团里没有安排的时候,军区的首长还会点名要她们去。表演完了,首长还要走上台来接见她们。一一握手,表示慰问。特别是那位蒋副司令员,不但握着她的手不放,还要说一说“演出非常成功,向你们表示祝贺”之类的话。多接见了几回,就又会象老熟人了一样,问一问“你今年多大了?”“家里是哪里人?”“有对象了没有?”之类的问题。直问得亚兰面红耳赤地,不知道如何回答是好。
后来那蒋副司令员干脆托了剧团的领导来找她,要她做他的儿媳妇。
亚兰还清楚地记得,那是一个下午,剧团的洪团长要她到他的办公室去,说是找她有事情商量。她还以为又是有什么重大的演出任务。或是自己演的某一角色还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待她忐忑不安地走到洪团长的办公室时,洪团长便先不说话,只是说了声“请坐!”然后便走过去把办公室的门都关了起来。亚兰还是头一回碰到这样的情况,心里就象打鼓一样不免有点紧张起来。她一点也不知道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不可预料的甚至是令她可怕事情。
好在那洪团长对她格外地和蔼可亲。一点也不象是那种动机不纯的人。更不象是要对她做出什么动机不纯的事。她那忐忑不安的心这时候才开始显得平静下来。
“亚兰同志,到剧团也一年多了吧!”洪团长倒了一杯茶递给亚兰。
亚兰接过茶后,望着洪团长点了点头。
“表现得不错。在剧团里可以说是有口皆碑,一致公认。”
“洪团长过奖了。”亚兰见洪团长只是一个劲地表扬自己,还真不知道这洪团长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因此只能是问一句答一句,不敢多说半个字。
“到省军区都去演过几回了?”洪团长又问。
“具体几回也记不太清了,反正是去过几次。好几次都是洪团长您带队的呀!”因为气氛和蔼,亚兰说话也就慢慢地放得开了。
“军区的领导对你的表演反映不错!”洪团长又说。
“是吗?不过每回都是认真地演了,从来都不敢马虎。”虽然洪团长一直是在表扬她,但亚兰回答起来却象是作检讨一样。
“特别是蒋副司令员,对你非常满意!”洪团长也是受人之托,就只好开始点题了。
“还要请领导多提批评意见!”一听是这么大的领导表扬自己,亚兰又不免有点紧张起来。
“蒋副司令员有个儿子,在兰州军区某部,都快当上连长了……”
那洪团长到底不愧是搞艺术出身的,当起介绍来也这么讲究方法。他先不急于求成,而是慢慢地把网张开,把笼子织好,然后引着你一步一步地往里面钻。
亚兰听到这里,心里一下子就懵了,脑壳里面乱得象一团乱麻。洪团长和自己关起门来谈了半天,原来就是要她嫁给省军区蒋副司令员的儿子,做蒋副司令员的儿媳妇。
于是脸红到了脖子根上。她没有半点心理准备,也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事情。她毕竟还不到二十岁呀!
后来都谈了些什么,亚兰一点都记不清了。她只记得洪团长好象说过“你先考虑考虑吧,等想好了就回我的信!”其它的,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这是她有生以来碰到过的第一个难题。她不知道该怎样来回答它,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答好它。她只是觉得,这个题目对于她来说,简直是太难了。
正在亚兰左右为难的时候,洪团长又送来了几张蒋副司令员儿子在部队照的相片。她认真地看了看,那相片上的男人虽然说不上多么英俊潇洒,但多少还是有一点年轻军人的硬朗和威严。只是,她又觉得和她熟悉的一鸣比起来,一鸣显得要帅气多了。于是一时都拿不定主意。
“亚兰同志,一直都没有考虑好吗?”其实也只过了几天,洪团长就紧跟着屁股后面问。
“洪团长,我觉得自己还年轻,应该先把工作搞好才对。……”因为这样的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而自己对那个‘对象’的了解又太缺乏了,便总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亚兰同志,你也太不成熟了!革命战争年代,十八九岁的人都可以当到师长军长的了。刘胡兰牺牲的时候多大的年纪,也不就是十六七岁!”
便感觉到了一种组织的威严。低着头,连声也不敢做了。
“蒋副司令员昨天来了电话,说他儿子明天就赶回来。到时候见个面再说吧……”听洪团长的口气,分明有点不容拒绝的味道。
就这样由洪团长牵线搭桥,亚兰和蒋副司令员的儿子在烈士公园见了一面。
令人没有想到的是,那蒋副司令员的儿子简直就是一个情种。这面一见,就见得不想走了。他编造出各种理由向部队的领导续假,而且是续了一次又一次。反正就是赖着不肯回部队去了。
亚兰那一向都是被蒋副司令的儿子缠得脱不了身。又是到公园约会,又是陪她去看电影戏剧,又是到他家里吃饭,真是推都推不脱。有时候不想理他了,他就会死皮赖脸地跑到剧团里来找。搞得全剧团的人都知道她在和高干子弟谈恋爱了。
也许是第一次恋爱,也许是被他们家里的优越条件所吸引,也许是真的感受到了那种被爱的甜蜜和幸福,亚兰渐渐地有点动心了,也有点适应了。特别是那一次在他们家里的时候,他背着他的家人那样肆无忌惮地抱着她,并强行吻她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连半点反抗的力量都没有。虽然她很想拒绝,也想拼命地呼喊,甚至想从蒋家冲了出。但她又怕惊动他的家人,特别是怕惊动了首长。她不知道她那样做了的话,将会是一种怎样的结果。如果她真的那样做了的话,她也会觉得自己的脸面都没有地方放,她会因此而感到一种难堪和羞耻。于是只好逆来顺受,只好默认,只好忍气吞声地接受那种无情的亵渎。
初出茅庐而又手无缚鸡之力的亚兰,就这样乖乖地成了蒋家的俘虏。她不敢把这样的消息告诉江静屏,也不敢把这样的关系告诉一鸣。甚至连家里人都不好意思开口说。但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同招到京剧团的那几个同乡不可能始终守口如瓶。只是事已至此,亚兰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她觉得这也许就是所谓的命中注定了。她也只能是听从命运的安排。
就在那蒋家公子赖着不肯回部队的日子里,蒋副司令员都觉得儿子痴情得有点过分了。
“志军呀!还只谈个对象就粘成了这样,将来结了婚还不天天抱着老婆睡大觉了!象个什么军人的样子,党和人民还指望你们保家卫国呢!”
“老爸,我向部队续假了呀!”
“有你这么续假的吗?”
“我们部队的领导都同意了,您还有什么意见呢?”
“真是太不象话了!志军呀,我告诉你,再给你一个礼拜的时间,如果你再不回部队去,我就要向你们赵司令员揭你的老底了!”
蒋副司令员说出这样的话来,等于是对儿子下了最后通牒。
于是,那蒋志军才万般无奈地背起行囊回兰州去了。
只过了短短一段平静的日子,其间也就是鸿雁传情了几回。想不到在端午节前,蒋志军不知道又找个什么借口回来了。又借口端阳节要去看看亚兰的婆婆,就坐着蒋副司令员的吉普车,跟着亚兰一起来到了浏阳。于是,只放下了行李,给陈娭毑简简单单地拜了一下节,就陪着亚兰到河边看赛龙船来了。
亚兰本来是不同意回来的。一来不知道这样唐突地带个男朋友回去,婆婆会有什么看法。二来不想让一鸣和其他同学知道了,怕他们有什么议论。好在有部专车,她们可以天去天回。说不定谁都没有碰到,她们就又回到长沙去了。
想不到的是,她没有碰到过一个同学熟人,却还是被一鸣看到了她。
只是她自己对此一概不知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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