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埔军校第19期学员陈扬钊的毕业证书
记者:我是穆亮龙。热血澎湃泣鬼神,壮志豪情冲云天。素有“中国将帅摇篮”之称的黄埔军校英雄辈出,锻造出一代又一代铮铮铁骨汉。“黄埔出英杰”的规律似乎从入学就已经注定了。记者日前在黄埔军校旧址纪念馆参观时,纪念馆的杜穗红女士在展厅里指着一张黄埔军校毕业证书,向记者讲述了黄埔一期学员的招生和学习情况。
杜穗红:这张毕业证书是第一期同学潘学凝的证书,设计的很精美。四个字的校训,亲爱精诚。亲爱就是两党要团结合作,不分党派、不怕牺牲。精是对学业精益求精,诚是对党国要忠诚,镶嵌在四周。你也可以看到落款是民国13年11月,那么24年6月开学,同年11月就毕业了,就说这学制很快,速成班,六月时间就毕业了。当时黄埔军校招生也是很严格,像徐向前元帅他就说进入学校很严格,要经过初试、口试、还有进行笔试、再复试进入黄埔军校。
记者:第一期的时候有多少学员?
杜穗红:现在最新学者考证是706名学生。第一期七百多人,多少支枪呢?因为学校创办的时候很艰苦,要钱没钱、要枪没钱,只有三十来支枪,站岗的才是真枪实弹,训练的是扛木头枪代替。黄埔军校学生他们就回忆,他们是一边学习、一边作战,就是理论实践相结合,活学活用,立竿见影。
为革命事业抛头颅洒热血的黄埔军校第一期学员已经全部乘鹤而去,黄埔一期学员陈明仁将军的儿子陈扬钊如今也已经近90岁高龄。陈扬钊是黄埔军校第17期学员,湖南人,1942年春天从贵州一所中学毕业后报考黄埔军校。经过半年的入伍生训练和两年半的正式学习后,于1945年4月25号毕业。谈起当年通过黄埔军校层层选拔的过程,陈老显得非常自豪。
陈扬钊:考试很严格,一步一步筛的。高中的、高中毕业的有些读了大学、读了一年、两年不读都参军了。从贵阳走到成都,一路走路,谁也不准搭车,谁要坐车马上开除。
记者:走多长时间?
陈扬钊:走了一个半月,从贵阳走路到成都。经过重庆,我们一路走一路翻山越岭。什么六盘山我们都去了,每天走三十公里。
记者:那是冬天还是夏天?
陈扬钊:那是五月份。走到成都新都,新都是入伍生团,我们到入伍生团已经是六月中了。入伍生团是半年,我们半年干什么呢?就是天天操练,学兵的动作,读书,读军事书,都是步兵操典那些东西。还有典范,就是内务,生活各方面都搞的整整齐齐。打靶、开枪、过天桥都训练你的胆子,那是很厉害的。半年之后就复试,复试我被录取了。复试之后,被录取之后就到成都的青羊宫。到青羊宫之后就分科了,我是分步科。
记者:步兵科?
陈扬钊:步兵科,那是入伍生团分科。入伍生团分科之后三个月再学习,再到西郊厂。
记者:这就算入学了吗?
陈扬钊:还不是。再一次考试就正式分兵种,我最后到北郊厂,北郊厂就是黄埔军校本校的大本营。我们在北郊厂差不多一年,一共是两年半。
记者:那个时候算学生吗?
陈扬钊:正式学生了。
记者:从一开始报名,你说筛选从多少人筛到多少人?
陈扬钊:反正筛了很多人,体力不够或者学识不够就筛掉了,筛了不少。那时候我们到入伍生,我记着几百人,后来到青羊宫的时候,少了几十个人,后来再到北郊厂筛得更多了,差不多筛了一半。到我们毕业的时候,成为正式的军官,那就是1945年4月25号。
记者:学期算是多长时间?
陈扬钊:一共是两年半,入伍生半年。一直到45年5月份毕业,整整三年。
三年的黄埔军校生活在陈扬钊记忆里印下了两个词:艰苦和严格。除了军事训练之外,吃、住、行都要接受全方位锻炼。正是这种艰苦、严格的训练让陈扬钊多年后仍不改军人本色。陈老和记者交谈时,腰板始终挺的直直的。
陈扬钊:在黄埔军校生活三年多,是相当艰苦的。凡是黄埔军校出来的,这个关子一定要过。一个是军纪很严格,你立正不挺胸,拳头就过来了。你立正脚不并拢不用力,后头踢你一脚,就跪倒了,打你胸脯要挺起来。吃东西,开饭的时候挺有意思。开饭一桌六个人一桶饭,第一碗饭是台长来填,一碗一碗弄好放在大家桌上。坐的是石凳子。吃饭的时候第一碗开动,大家不能马上吃饭,站起来给负责人敬个礼然后再开动,每一桌桌长就讲开动,就吃饭。吃饭的时候一大盆菜,也没有分,谁吃的快谁就吃的多。那时候我小伙子,又是高中毕业生,吃饭没有他们快,也没吃那么多,我最多两碗饭,他们三碗没有了。
我觉得在黄埔军校,本校生不错了,吃的东西比较好。但是入伍生是很糟糕的,天天吃什么,空心菜。我们当兵的时候,也要到伙房当采买,每个人一个月轮一次,买一天的菜,全连的伙食我们去买。主要吃空心菜,那么粗、那么长。天天吃空心菜,天天吃豆腐乳、天天吃辣椒,四川人喜欢吃辣椒。
到北郊厂当军官一年,那训练也是很厉害的。我记着有一年行军,我们从成都走路行军到都江堰是100多公里,一天一夜要走到。扛着枪、子弹、背包什么都有,强行军真是要命。累的没有办法,下雨也不好走,睡着睡在地下。生活是很苦的,但是也很严格。
陈扬钊在入学前就知道黄埔军校要求严格。陈扬钊3岁那年,他20岁的父亲陈明仁就成为黄埔一期学员。东征路上,黄埔毕业生陈明仁第一个把革命的旗帜插上惠州城;北伐途中,陈明仁用一个旅的兵力对抗军阀三个师。英雄父亲的出色表现一直激励着陈扬钊。
陈扬钊:他黄埔毕业半年,正好参加东征,打陈炯明。当时我父亲打陈炯明,第一个登上那个城把旗帜插上去。蒋介石和周恩来他们看到,那个插旗的是谁啊,后来旁边还有苏联的教官也有,鲍罗廷他们一起讲你的学生陈明仁。蒋介石高兴死了,好学生,叫他惠州第一而旗,那就是我父亲第一个打开惠州城。
因为惠州城陈炯明很厉害的,他说“我的惠州城谁也没有办法攻破”,的确很厉害。他是守的,我父亲他们是攻的。外边有一个护城河,护城河差不多有二三十米宽,你要打惠州城你要越过护城河,还要往前头一百多到两百多公尺的陆地,才能靠近城墙。城墙上面的守军,你怎么来都能把你打完。所以打惠州牺牲不少人,我父亲就是在打惠州他也动了很多脑筋。
记者:他当时什么职务?
陈扬钊:他是一个连长。黄埔一期毕业,毕业之后第二年,25年10月份打惠州,第二次东征。东征部队全部都是黄埔毕业的,一二三期的,牺牲很多人。当时我父亲在那个情况下,怎么样伪装,怎么样迅速通过那个地方,那是很机灵的,最后给他爬上城墙。他带着几个人爬上城墙,右手拿着驳壳枪,左手就拿着一面旗帜,前头挂着手榴弹。爬云梯,云梯很高的。爬云梯当中一半的时候,守军就可以把你打死。我父亲也是幸运,是另外一个角度,步枪直接射射不到,就爬上去,一跳上去手榴弹一撒,把守军几个人打掉,就跑到城楼把旗帜插上。下面东征军看到旗帜,士气就上来了,就把惠州城打开了。惠州城门一打开,所有城门统统打开,当时我们部队就进去了。
北伐的时候我父亲参加,他是独立旅的旅长。他一连打倒石友三反动军阀3个师,一个人打九个人。
当年,陈扬钊是全中学唯一一名参加黄埔军校的学生。他入学的1942年正是抗日战争最紧张的时候,大半个中国都已沦陷。从军抗日救国是当年很多高中生、大学生的第一选择。那年,父亲已经是国民党军队的一位师长,当时正在云南、广西抗日。父亲铮铮铁骨汉的军人气质影响着陈扬钊。陈扬钊说,当年自己积极参军报考黄埔军校,子承父业也得到了全校师生的支持和鼓励。
陈扬钊:我父亲第一期,当时他在云南抗日、在广西抗日。当时他知道我高中毕业了,那么要准备考大学还是怎么样?他问我的意见,我说我想从军。
记者:你是受父亲影响吗?
陈扬钊:当然受他的影响,一个受我父亲影响,另外一个整个全国就是抗日,打倒日本帝国主义,不做亡国奴,那时候最要紧的是从军,从军热情很高。根据这个情况我就当兵,我父亲知道以后非常高兴,他说我赞成。那么我们清华中学同学、老师、校长都非常赞成。那是太好了,子继父业,全校都鼓励你。所以我就参军了。
陈扬钊1945年从黄埔军校毕业的时候,他的父亲、时任71军军长陈明仁早已在抗日战场上声名远播。1945年1月,中缅边境被日军占领的回龙山久攻不下,陈明仁受命后立下军令状,三天内拿下回龙山。抗日战场上的两位美军将领魏德迈和史迪威无不被陈明仁的英勇善战所折服。
陈扬钊:45年1月份,那时候打缅甸边境。最有名的是回龙山,回龙山多少个军打不下来,打了几天都打不下来。后来蒋介石就下令,调71军军长调我父亲到那里专门打日本的回龙山。我父亲去了看那个形势,当时美军有史迪威、魏德迈,我们中国有卫立煌、还有黄杰,黄杰是总司令,很多大头头都在那里。当着美国的军官我父亲讲,你要打仗也可以,但是你一切靠我指挥,空军、炮兵统统归我父亲指挥,那时候美国同意了。就把美国的空军、一个空军交给我父亲,还有炮兵全部交给我父亲。三天,我父亲讲过,三天之内一定把回龙山拿下来。
后来美军就问我父亲,你有什么办法三天拿下回龙山,回龙山几个军都拿不下来,你一个军三天把它拿下。他说我不是开玩笑,我拿不下来头割下来,我立军令状,打不下来我死也死在回龙山。由于联合作战安排的好,果然第三天下午就把回龙山拿下来了,当时美军高兴死了,不愧为能战之将。后来这个事情毛主席知道了,毛主席特别对我父亲嘉奖,我父亲利用那个战术思想,打回龙山能够那么巧妙,能够把日军全部消灭掉。
陈扬钊从黄埔军校毕业后,因学习成绩优异,被留校准备任教。后来,父亲执意把陈扬钊调到自己的部队。虽然父子情深,但黄埔的老学员没有因为陈扬钊是自己的儿子就放松要求。
陈扬钊:我毕业之后学习成绩不错,本校就留我,当留校生,将来准备当教官了,我就留校留了三个月。后来我父亲知道了,他说你不要留校,出来。出来就到我父亲71军,去的时候在柳州当见习排长,还不是正式排长,同士兵统统生活在一起。
记者:当时你父亲在那个军做什么?
陈扬钊:军长。柳州休息半个月,从柳州出发到上海,那时候国共谈判,双十协定,两方面都是要抗日。包括我父亲71军,还有第6军,还有廖耀湘的好几个军都武装成为美式装备,全部美军装备,从头上到脚上全部美式,穿的、吃的、用的全部美式装备。一个人几十斤,什么毯子、皮靴都是一个袋子装进去你自己背着走。我父亲很厉害,很严格的。那时候我已经是军官了,也有车,当时不准坐。我爱人、我母亲都是跟着我父亲的部队,也从柳州撤退,从柳州到上海去。
那时候我父亲作为军长跟部队走了,就同我妈妈、我爱人一起从柳州坐汽车,我们走路他们开车。很多人就跟我父亲求情了,他说你的儿子刚刚军校毕业,不要让他那么累吧,让他搭车吧。我父亲说不行,不准。我一直没有坐过车,一直走到武汉。从武汉就坐船到了上海。
爱国爱民的豪气和铮铮铁骨的军魂正在黄埔人身上一代代传承。在黄埔军校旧址纪念馆参观时,杜穗红女士告诉我们,在黄埔军校建校80周年的时候,一些老黄埔人的后代都到军校前的广场参加纪念活动。
杜穗红:像我们80周年,就是04年当时就在这个广场有一个纪念活动。那时候就来了很多都是后人,像周恩来的侄女周秉德,还有陈赓大将的儿子陈知建少将,还有一些其他的后人来参加。
当记者离开黄埔军校旧址纪念馆的时候,看到门口放着一本留言簿。纪念馆的杜女士告诉记者,这样的留言簿已经换了好几个了。随手翻开,里面落满了来自不同地区、不同行业、不同年龄的笔迹。
其中有一篇2009年5月17号的留言说,“我能来到此地感到非常荣幸,这里培养出中国很多的伟人。我希望等我的孩子长大以后,也能够来到这里接受教育,让他成为对祖国有用的人,希望黄埔军校优良的道德和教育理念,能够流传到永远”。还有一篇2009年5月28号的留言说,“第二次带孩子感受先辈为中华崛起所付出之努力,倍感不易。借用一句话与同辈们共勉: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留言薄的字里行间透露着来自各地参观者对黄埔仁人志士爱国爱民的崇敬、对黄埔军人铮铮铁骨魂的敬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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