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永兴城,人们便自然会想起便江河。我升初中的1954年,步行来到便江河畔。只见,河面宽逾二百米。河右岸有百十艘运煤的大船挂着风帆成一字长蛇阵排列,十分壮观。滔滔的河水蒸腾着淡蓝色的轻烟,自上游滚滚而来,又哗哗地向前流去。永兴街就在对面的河岸上。如烟的垂柳和鳞次栉比、古朴瑰丽的楼台水榭,错落有致的城房商铺,间以葱茏的树冠,沿着河岸伸延,仿佛一条五彩缤纷、灿烂辉煌的国画长廊,其倒影和泊在岸边的煤船帆影浮动在清得见底、波光粼粼的河水里,使人觉得浩荡的便江奔流着的根本不是水,而是一首激情横溢的诗! 那时还没有现在的三座飞架南北、雄伟壮丽的大桥,过河靠木船。乘船渡河的感觉真奇妙!渡船在诗意盎然的河面上缓缓地、轻轻地飘荡,船下清清的河水里十分清晰映现出欢快追逐的各种小鱼儿,坐在船上如坐摇篮!到了南门口码头时,我还真有些舍不得下船,好想再在河面上荡漾一会。然而,如果遇上涨大水,情况就不同了。记得有一次因连降暴雨,我回家返校跑到南岸过渡时,见到的竟是一片汪洋大海,黄汤滚滚,汹涌澎湃。艄公只能撑着木船沿着南岸边缘逆水往上游吃力地 “爬”上近千米远之后,再摇橹向对岸横渡。其实呢,横渡竟是斜渡。艄公心中计算好了,船要行到南岸上游一个什么位置,然后开始往对岸强渡会恰好到达南门口。这是惊心动魄的横渡,乘客牢记艄公的嘱咐,在船上人人都屏住了呼吸,不敢有丝毫摇动,生怕谁的摇动引起船儿失衡翻入江心…… 老街 南门口进城的通道,宽约丈许,用麻石砌成一条长长的台阶。通道里轻风拂面,冬暖夏凉,雨不淋,日不晒,清爽舒适,因为通道顶上是一座造型古朴的楼阁。到了南门口码头,踏着阶石,拾级而上,穿过通道就到了永兴街。 那时,永兴县城的整体还是一条单一的长长的老街,从南往北一直往前延伸。街长约五华里,宽约二丈余。街道两边除了重要的机关、团体、学校和一些古典建筑的大门与众不同外,其余多是 “铺子”,一家挨着一家,住着居民和生意人。铺子都是木板门,由十多块一丈多高的木板组成,每天店铺开门营业时卸下木板,店铺就敞开了大门。我第一次到永兴街,街上行人不多,断断续续,三五几个。整个街道显得十分宁静,像走进一座旷世无朋的寺院,古老,和蔼,静谧,安然,带着些许冷清。我看到一个挑着竹器的老人,慢悠悠地从街道深处走出来,高声吆喝着,卖簸箕米筛哟——卖簸箕米筛哟——那声音传到老街的石墙上、木门上,又折转回来,在清幽的街面上回荡。有一户人家的门很破旧了,上面织女拉了网,一把古老的铜锁紧紧地锁着,门的拉手也是铜的,两个很大的圆环,很讲究。铜锁和铜环,似乎有着某种默契,在静静地诉说着一个久远的故事。我想,那紧闭的木门上的铜锁是不是想锁住过往的时光? 街面全部铺着麻石板,一块块像磨光了的磨刀石,平坦细腻。脱了鞋子走在上面,冰凉凉、麻酥酥,不打滑,说不出的舒坦和惬意。 铺子 老街上的老茶馆里,永远都是热闹的。那些老人好像一直那么坐着,聊着,喝着茶。他们并不住在老街上,大多是从附近的村庄上来,清早挑了菜或者其它农副产品来,卖掉了,并不急着回去,就聚集在茶馆里。叫了一壶茶,从腰间取下黄烟袋,慢腾腾地装上老烟叶子,再不缓不急地点上。茶馆里也没什么讲究,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说话很随意,乡间趣文、街上奇闻、家长里短,在这里汇集成一壶酽茶、一缕云烟、一席笑谈。 老街的木匠铺子开了多少年?老街很多老人都说不上来。无论谁家娶媳妇嫁女儿,都要来木匠铺置办几样家什儿。牙床,衣柜,涂了红漆的木箱子、木盆子、木水桶……那时,人们办婚事,都有讲究,都依照风俗,买几只大红木箱,上面摆上木盆、木桶……热热闹闹的。 文教建筑 老街的剧院那扇两米多高的大门看上去颇有气派。木门旁边有一扇小铁窗,铁栅栏的周围被无数的手臂磨得光溜溜的。那时,每次到了新戏班子或新电影片子,铁窗外面便有很多人拥挤在铁窗前排队买票。剧院隔壁是远近闻名的永兴县花鼓戏剧团,常常仙乐飘扬,令行人驻足。 我幼稚的印象中,最为神圣的是文庙,记得大门口有一块碑石,上面刻有“文武百官,至此下马”的碑文,觉得这碑文咄咄逼人!站在门口窥视院内,见一座高耸入云的古典楼宇,巍峨壮丽,楼前一丈余宽的台阶,两边是汉白玉栏杆,中间是巨龙盘踞的图形,便感到文庙森严肃穆,不敢进去。 记得在文庙对面的街后有一条小路直通便江右岸,河边有一棵高大参天的皂角树,像一位伟岸潇洒、风情万种的男子汉,让女人得到免费皂角,感激他的慷慨赐予;沿着河岸还接二连三矗立着各种藤蔓缠绕的大树,酷像一些面对历史长河的老人,浑身挂满沧桑,让人浮想联翩! 著名的建筑还有一座魁星楼,其正殿塑着魁星造像,魁星面目狰狞,金身青面,赤发环眼,头上还有两只角。这魁星右手握一管大毛笔,称朱笔,意为用笔点定中试人的姓名,左手持一只墨斗,右脚金鸡独立,脚下踩着海中的一条大鳌鱼的头部,意为独占鳌头,左脚摆出扬起后踢的样子以求在造形上呼应 “魁”字右下的一笔大弯勾,脚上是北斗七星。这是读书人祈求在科举中榜上有名的地方。 还有个安陵书院,高举着永兴自汉高祖5年(公元前202年)建制以来有着2200余年悠久历史的源远流长的文化大旗,是一处象征永兴文明的地方;至于关帝庙和闻名遐迩的观音岩,是宗教文化的胜地,可惜懵懂无知的我都与其失之交臂。 永兴老街,原始古朴,文静美丽,既给人宁静、可爱、贴近自然的感觉,又像一位饱经沧桑的老人,落寞、孤单地徘徊着,甚至有些迷茫。老街的倩影深深地留在我的心中。每每念及,总是撩起内心一丝柔性温暖的情怀和莫名的感动! | |
稿源:郴州日报 作者:李贵德 编辑:寒号鸟 |
凡是到过永兴县城的人,谁也不会忘记便江河。记得我十二岁升初中的1954年,步行来到便江河畔。只见,河面宽逾二百米,河右岸有百十艘运煤的大船挂着风帆成一字长蛇阵排列,十分壮观。滔滔的河水蒸腾着淡蓝色的轻烟,自上游滚滚而来,然后又哗哗地向前流去。永兴街就在对面的河岸上。如烟的垂柳和鳞次栉比、古朴瑰丽的楼台水榭,错落有致的城房商铺,间以葱茏的树冠,沿着河岸伸延,仿佛一条五彩缤纷、灿烂辉煌的国画长廊。“长廊”的倒影和泊在岸边的帆船浮动在清得见底、波光粼粼的河水里,使人觉得浩荡的便江奔流着的根本不是水,而是一首激情横溢的诗!
那时还没有现在的三座飞架南北、雄伟壮丽的大桥,过河靠木船。乘船渡河的感觉真奇妙!渡船在诗意盎然的河面上缓缓地、轻轻地飘荡,船下清清的河水里十分清晰映现出欢快追逐的各种小鱼儿,坐在船上如坐摇篮!到了南门口码头时,我还真有些舍不得下船,好想再在河面上荡漾一会。然而,如果遇上涨大水,情况就不同了。记得有一次因连降暴雨,我回家返校跑到水南过渡时,见到的竟是一片汪洋大海,黄汤滚滚,汹涌澎湃。艄公只能撑着木船沿着南岸边缘逆水往上游吃力地“爬”去,“爬”上近千米远之后,再摇橹向对岸横渡。其实呢,横渡竟是斜渡,这是艄公计算好了的,他知道要到南岸上游一个什么位置,然后开始往对岸强渡会恰好到达南门口。这是惊心动魄的横渡,乘客牢记艄公的嘱咐,在船上人人都屏住了呼吸,不敢有丝毫摇动,生怕谁的摇动引起船儿失衡翻入江心……
南门口进城的通道,宽约丈许,用麻石砌成一条长长的台阶。通道里轻风拂面,冬暖夏凉,雨不淋,日不晒,清爽舒适,因为通道顶上是一座造型古朴的楼阁。到了南门口码头,踏着阶石,拾级而上,穿过通道就到了永兴街。
那时,永兴县城的整体还是一条单一的长长的老街,从南往北一直往前延伸。街长约两公里,宽约二丈余。街道两边除了重要的机关、团体、学校和一些古典建筑的大门与众不同外,其余多是“铺子”,一家挨着一家,住着居民和生意人。铺子都是木板门,由十多块一丈多高的木板组成,每天店铺开门营业时卸下木板,店铺就敞开了大门。我第一次到永兴街,街上行人不多,断断续续,三五几个。整个街道显得十分宁静,像走进一座旷世无朋的寺院,古老,和蔼,静谧,安然,带着些许冷清。我看到一个挑着竹器的老人,慢悠悠地从街道深处走出来,高声吆喝着,卖簸箕米筛哟——卖簸箕米筛哟——那声音传到老街的石墙上、木门上,又折转回来,在清幽的街面上回荡。有一户人家的门很破旧了,上面织女拉了网,一把古老的铜锁紧紧地锁着,门的拉手也是铜的,两个很大的圆环,很讲究。铜锁和铜环,似乎有着某种默契,在静静地诉说着一个久远的故事。我想,那紧闭的木门上的铜锁是不是想锁住过往的时光?
街面全部铺着麻石板,一块块像磨光了的磨刀石,平坦细腻。刚刚洒了一层雨水,脱了鞋子走在上面,冰凉凉、麻酥酥,不打滑,说不出的舒坦和惬意。
老街上的老茶馆里,永远都是热闹的。那些老人好像一直那么坐着,聊着,喝着茶。他们并不住在老街上,大多是从附近的村庄上来,清早挑了菜或者其它农副产品来,卖掉了,并不急着回去,就聚集在茶馆里。叫了一壶茶,从腰间取下黄烟袋,慢腾腾地装上老烟叶子,再不缓不急地点上。茶馆里也没什么讲究,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说话很随意,乡间趣文、街上奇闻、家长里短,在这里汇集成一壶酽茶、一缕云烟、一席笑谈。
老街的木匠铺子开了多少年?老街很多老人都说不上来。无论谁家娶媳妇嫁女儿,都要来木匠铺置办几样家什儿。牙床,衣柜,涂了红漆的木箱子、木盆子、木水桶……那时,人们办婚事,都有讲究,都依照风俗,买几只大红木箱,上面摆上木盆、木桶……热热闹闹的。
老街的剧院那扇两米多高的大门有如乡下宗祠般的辉煌。木门旁边有一扇小铁窗,铁栅栏的周围被无数的手臂磨得光溜溜的。那时,每次到了新戏班子或新电影片子,铁窗外面便有很多人拥挤在铁窗前排队买票。
我幼稚的印象中,最为神圣的是文庙,记得大门口有一块碑石,上面刻有“文武百官,至此下马”的碑文,觉得这碑文咄咄逼人!站在门口窥视院内,见一座高耸入云的古典楼宇,巍峨壮丽,楼前一丈余宽的台阶,两边是汉白玉栏杆,中间是巨龙盘踞的图形,便感到文庙森严肃穆,不敢进去。
记得在文庙的街对面有一条小路直通便江右岸,河边有一棵高大参天的皂角树,像一位伟岸潇洒、风情万种的男子汉,让女人得到免费皀角,感激他的慷慨赐予;沿着河岸还接二连三矗立着各种藤蔓缠绕的大树,酷像一些面对历史长河的老人,浑身挂满沧桑,让人浮想联翩!
著名的建筑还有一座魁星楼,其正殿塑着魁星造像,魁星面目狰狞,金身青面,赤发环眼,头上还有两只角。这魁星右手握一管大毛笔,称朱笔,意为用笔点定中试人的姓名,左手持一只墨斗,右脚金鸡独立,脚下踩着海中的一条大鳌鱼的头部,意为独占鳌头,左脚摆出扬起后踢的样子以求在造形上呼应“魁”字右下的一笔大弯勾,脚上是北斗七星。这是读书人祈求在科举中榜上有名的地方。
还有个安陵书院,高举着永兴自汉高祖5年(公元前202年)建制以来有着2200余年悠久历史的源远流长的文化大旗,是一处象征永兴文明的地方;至于关帝庙和闻名遐迩与永兴老街近在咫尺的观音岩,是宗教文化的胜地,可惜懵懂无知的我都与其失之交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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