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宴席音乐会

 我们几个知青相约到大围山那边的一个知青点玩去。

 能歌的小王伢子说那边有个邓伢子可了不得，吹竹笛能令鸟雀谛听，弹琵琶如泉水淙淙，最棒的要数二胡了，不说留得住行云流水，实能绕梁三日。还说邓伢子的女朋友漂亮得没人能比，而且能歌善舞，歌遏行云野鹤，舞似细柳摇风！

 尽管我们都知道小王伢子好吹好擂，然而“但愿一识韩荆州”之心却时时躁动。这天恰逢队里放假，秋高气爽时日，群峰撑起如洗的蓝空，我们几个爱玩乐器的梅园知青，便揣上自己的琴笛笙管，嘻嘻哈哈顺小溪爬陡路，穿过阴森森的林阵喘吁吁十数里，到了大围山腹地一片山石林木围裹的山沟里。知青点就建在一块突出的山崖旁，居高临下，可见沟豁间散落的农舍，云岚雾嶂中显示一派清幽。

 我们到达时已是中午，邓伢子刚从田里回来，满腿肚子的泥巴。尽管素不相识，一听说“知青”二字，他们组里七八上十人便一片欢呼雀跃。邓伢子个头高挑眉清目秀，山风吹得一脸黑红却散发出一腔豪爽。只听他振臂一呼，声如洪钟：

 “李静，来客人了！快，搬只猪出来杀了！”

  一听说要杀猪，我们都目瞪口呆了。

  应声之处，走出一位苗条的姑娘。真个柳眉凤眼一张瓜子脸！细腰长腿，飘然而至，对我们嫣然一笑，灿若红桃。真是眼见不虚，邓伢子这女朋友确实不同凡响，美丽异常。

  只见她一抬手，两个知青妹子跟她走进侧屋。抬出个脚盆大的南瓜。利刀飞舞，大卸八块。原来要杀的是这么一头“猪”！主人们七手八脚，一大锅南瓜煮糯米饭，加上竹笋、干鱼虾和几大碗青辣椒，香喷喷甜丝丝辣浸浸，一桌“宴席”就摆在了崖坪中央了。只见几位又抬出个大南瓜，阵阵酒香扑鼻而来。这是大山里特有的南瓜酒，我们也会做的：在大南瓜上挖个洞，塞进去适量酒药子，几天后便成酒了。

  这是一顿美宴！杯碗交错，笑声盈野。酒足饭饱之后。我们便操起家伙，喑喑哑哑，丝竹齐鸣。小王伢子好歌喉，把些苏联歌曲诸如《红梅花开》、《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唱得回肠荡气，最后一曲《三套车》，在场数十男女一齐雄浑，直捣得人人热泪盈眶。

  然后一齐鼓掌，欢呼邓伢子独奏。小邓兴致颇高，竹笛先吹一曲《荫中鸟》，似有满山鸟唱此起彼伏；接着琵琶奏起《十面埋伏》，如万马千军，踢踏山岳；然后二胡如泣如诉《二泉映月》、《江河水》，直捣我们心鼓，竟令眼眶滚出珠玉来……最后一齐合奏《白毛女》许多选段，李静应声独舞竟然近似芭蕾，谁能不倾倒叫绝？!

  我暗地里对小王说：“她俩真该进音乐学院、舞蹈学院！”小王淡然一笑，摇摇头：“咳，他们那家庭出身……只好做梦！……”

  直到日含山影，我们才依依惜别。

  归途山路，似乎无尽绵长；我们心间虽兴奋莫名却又堵乱得慌……

         （此文多年前应《三湘都市报》之约发表于《知青话廊》专栏上，

           最近得知被选入《中国知青纪念文集》，拿出来晒晒可乎？）

首席欣赏，南瓜宴，我们那时知青的特殊宴席，看到南瓜宴，想起这么多年我都不吃南瓜，但是到了大围山，我就只吃南瓜。真的，上个月我们去看望一位留守知青，他搞了一桌菜招待昔日同伴，我只问：“有南瓜吗”他说只有中午剩的冷南瓜，我端出来，就用那只剩南瓜的碗装了一碗饭，大围山的南瓜，是我的最爱。那时的我们就像楼主描写的那一群朋友，没有前途，没有未来，贱命，只配吃贱南瓜。

回复一壶酽茶：

      首席欣赏，南瓜宴，我们那时知青的特殊宴席，看到南瓜宴，想起这么多年我都不吃南瓜， ... 大围山的南瓜，是我的最爱。那时的我们就像楼主描写的那一群朋友，没有前途，没有未来，贱命，只配吃贱南瓜。

      诚如所言！在大围山里，我们当年也只有南瓜才是最好的食物，能蒸能煮能炒能当饭能做酒能招待朋友，但天天吃常常吃，也就厌烦了，倒胃口了，因为那些南瓜连着我们的命运！以致如今在酒桌上有人点南瓜，我都要婉辞了。然而，我们又脱不开对大围山里南瓜给予我们的青春记忆，我们还是热爱大围山的南瓜！矛盾啊矛盾，那就是命吗？其实我们不言自明！

回复 3# 甜蜜的笑

       美文将我的思绪带到了那遥远的年代，竞有些激动起来。虽然有太多太多的孤独、伤感和痛苦，但留在记忆中的还是知青相聚时的那份快乐。时光荏苒，倒是令人对那段难以忘怀的日子留恋不舍！问好楼主！

      谢谢甜蜜的笑！确实如您所言，如今看到南瓜，就会想起那些年代，想起那些孤独、伤感与痛苦，然而记忆中知青们的苦中作乐又永留着一份温馨，那是南瓜带给我们的呢！

    您的笑真动人！使我特别感到亲切，再次谢谢您！

回复 6# 曾海燕

      生活改变了呢！如再试试那个年月，您定会爱吃，哈哈！

      南瓜宴席的苦与乐，唯有品尝了那南瓜的人方知其中味！苦中作乐也好，笑里含泪也罢。

      那时的南瓜与现在的南瓜是不可同日而语的哟！

      谢谢天马先生的南瓜宴席！

回复 8# 大姐姐

             问好大姐姐！我想您和一壶酽茶、甜蜜的笑等朋友是看出了这篇短文所蕴含的深层意思了，谢谢你们！重要的不是吃南瓜、唱唱歌、跳跳舞、艰苦中的自我作乐，而是那种无奈那种遗憾、伤感与痛苦。我就是希望读这篇短文者能注意最后的几行字，所谓出身的三六九等对人才的扼杀，对才华的淹没。我当时写这个短文时还没有网络的盛行，更没有湖知网的存在，不可能象您现在的文章那样直言不讳尽情写出自己的许多感受，只能含蓄一点隐讳一点，所以在写了表面的欢乐之后，顺带点出了主旨的东西。吃南瓜宴唱歌跳舞是次要的，鞭挞某些极左的东西才是主要的。也许这正是被编者选入《中国知青纪念文集》的原因吧！谢谢您和几位的理解！我希望有兴趣读这个短文的朋友能以接受我的看法。

回复 10# 沙漠一棵树

            谢谢沙漠的常常鼓励！我想请您看看我对大姐姐的回帖，那才是我发这篇文章时的初衷。南瓜和唱唱跳跳是当时的最好享受，但其背后的无奈与伤感才是主要的，轻含的鞭挞意思。

回复 12# 阿瓜

     问好阿瓜！谢谢你的关切！

回复 13# zqw事务长

     难怪您如今还如此健壮，原来早有南瓜垫底，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