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婆儿子我的家
1950年6月,陈委员出席全国第一届政治协商会议,四个月过后得一儿,家中添丁又逢喜。但英雄末路不免感伤,遂给生儿取名陈太稚,又名晏生。大概是嫌出生太迟,来世太晏的意思。
晏生就是我,的确生不逢时,父亲1952年病故,我与他只有一年零四个月的同世缘份。如果说他有功,我没受到半点福荫,而他被阶级斗争之时,所有的“原罪”则都由我继承。
1965年,我已小学毕业,被胸前的一朵红花引路,离长沙下靖县,插队落户到了金麦大队。
金麦山高水清,松杉青翠,风景如画。此地偏僻,无人知晓我是湘西王的儿子,好似避祸逃难的世外桃源。
金麦下放有31名知青,分散在各个生产队。其中我和翘妹子最合适,说年龄都才15岁,说相貌也都经得起看,而且经不起看的都一样,都是家庭出身--“地主”。
知识青年盼招工。几年过后,我们队上的知青走得只留下我一个,她们队上也只剩下她一人。反正招工没有地主崽子的份,无奈乎就生了“扎根”的心思,两人意合有了共同语言,话对味便情相投。我有地利,占一栋新的知青屋,好屋招凰,引翘妹子过来与我为伴共同厮守,一来二去就干脆伴到了一张床上,相依为命过起小日子来。
我们相信:乡里人祖祖辈辈在这山窝里能够生活下去,我们照样能行!
一.讨奶
1970年,秋之金麦的两种生产力都有大发展,田野稻谷金黄,我也当上了父亲。记得那天晚上,还是接生婆从断黑忙到清早,才有我儿呱呱坠地的第一声啼呼。
金麦的古风习俗有规矩,我照办,在自己的屋内撬开木地板,埋下儿子的胞衣。我儿出生逢吉庆,正是金麦开镰打谷的那一天,于是取名叫“陈谷”。社员们都说这个名字好,谷子人人爱,一年忙到头就是为了有谷,有谷就不愁吃了......。
我们笨手笨脚地给谷儿打包,滚过来,滚过去,把个喉咙哭哑了声。到了这时候,那怀揣了九个月才落下的沉重,顿时又沉重地悬吊起来,添一个人要添好多好多的事,做爹做娘的真是好难做哟!
谷儿贪吃,幸亏翘妹子的奶水足。眼看着儿子长得又白又胖,她却变得又黑又瘦了。
谷儿满半岁的那一天,翘妹子扳指头划算,有一年没有赶过场了,谷儿还等着扯布做衣裳呢。她见天刚亮就出门,把个儿子驮在了背上。
我赶忙一把拦住,这一去赶场来回30里山路弯弯,背崽的娘吃亏不说,被娘背的崽还受不住哩。再者春上多传染病,把崽病了怎么办。硬要去的话把崽留下,我今天不出工,留在屋里带谷儿。
翘妹子不情愿,又讲道理不过。赶忙扯开衣襟喂奶,一边喂儿子一边嘱附当爹的,大事细事碎碎念。我说有什么不放心的,哪怕是个人造卫星吧,我也招抚得下地。说得翘妹子笑脸满满神采奕奕地匆匆而去。
悠悠闲闲,我抱着谷儿四处溜达,对面仓库边有木匠干活,上前凑去扯谈。
杨木匠说:“带嫩娃娃生来就是带娘伙(堂客们)的事,随你好能干的男人都不行。”
罗木匠说:“我宁愿干一天重工活,都不愿带嫩娃娃。”
我看我儿好惬意,眼珠正在瞪瞪望着那些刨木花卷扬飘逸。
突然罗木匠发声喊:“你崽要屙屎喽。”这时谷儿正涨得小脸通红,攥紧嫩手“嗯”、“嗯”地用劲。仓猝间我扯尿片,还没蹲下身来就听“噼噼”一声响亮,一泡屎憋急冲出来,正由罗木匠全面接着。
哄笑声中,杨木匠大声吆喝“嗷”、“嗷”,一只大黄狗直蹿过来,几舔几舔就把谷儿的胖屁股舔得清溜水光,我连忙舀水再洗干净。
谷儿眼睛眯眯要睡了,我抱着摇来摇去再放到床上。这时就性急烧火煮饭,匀出一碗米汤来放上白糖,只等着小祖宗醒来用膳。
还不过一会儿,小祖宗就醒来了,脑壳偏来偏去寻奶头,小嘴吧嗒吧嗒地张合,这家伙硬是饿鬼投胎,贪的就是个吃,我连忙端出米汤来喂。
小家伙鬼机灵,一口吃下不对劲,马上把头一偏,哇哇地哭叫起来,怎么哄都不行,越哄越厉害,脚蹬手抓地哭闹着要打假。我被闹得没了主意,又烦躁又着急还心慌,唉!还是杨木匠说得对,带嫩娃娃生来就是带娘伙的事,男人都不行。
听见的木匠都放下手中的活计,跑来帮着哄崽,哄来哄去还是个哭。
杨木匠下诊断:“我冒讲错啵,嫩娃娃要吃墨(奶),男子汉空有一身劲,没有两个大墨墨哄不住崽的。”
罗木匠开方子:抱着儿子找带娘伙去,讨奶。
我定下心来默神,金麦寨子里所有的正在带嫩崽的妈妈们,一个一个地检索起来。
上寨有个叫己花的带娘伙,女儿刚生不久,想起来和谷儿差不多大,对,就去找她讨奶。
我抱着谷儿匆匆行,到了己花家不见人,她正挑着粪桶往背后山上去了。赶紧去追,不顾山路崎岖难行走,直到看见她的身影。
己花正在菜园子里舀粪水浇菜,一见气喘嘘嘘着急上火的我、还有抱着的谷儿时,不用问就猜到了来意,“我刚刚喂了墨后上来的,现在没得奶讨”。说话时还怕我不相信,挺起平平的胸脯托着拍着给我看。
我车转身就走,那谷儿哭着闹着像赶脚。己花追上来,是一种十分对不住的神态,“要么,让你崽崽吮几口,试试看吸得出墨啵。”一边说一边解衣扣。
我把话丢着说:谢了谢了,我找黄带娘伙去。
翻过一个岭就看见了一户农家,门槛上坐着黄带娘伙和她搂着的儿子。望着她的肥乳丰臀,我满怀希望地加快了脚步。
黄带娘伙起身迎上,“翘妹子到哪里去了,你抱着崽崽来做甚么?”
听说是要讨奶,她连忙解开衣扣,拖出两捧乳房来,挤挤这个奶头,没有一滴出来;挤挤那个奶头,出不来一滴。
金麦的女人个个实诚,怕的是帮不上忙,更怕说成是不愿意帮忙。
谷儿脚蹬手抓像催命,耽搁不得我喊走。黄带娘伙指着一条往界上的路,“你到龙带娘伙那里去看看,她女娃只比你崽崽大五个月,肯定有墨。”
去了界上,龙带娘伙那里没讨到奶。她害病把奶水退了,眼下也是米汤糊糊喂娃娃。
一道道岭来一路路弯,讨了三家都没得一口奶,走的是一个背字。罢了,回家。
在家门口就碰上了秀秀,这姑娘平日里爱逗谷儿玩,这时候就自然地接过来抱上哄着。谷儿这番好了,胡吵浑闹立马转为娇气嗲声,但是那脑壳只往隆起的胸脯上拱,小嘴只寻那翘挺处咬。这就不好了,我的小祖宗,秀秀姨可是个没出嫁的黄花闺女呀。
我一脸尴尬,秀秀满脸通红,一对大眼睛羞得闭上不敢看人。旁人一阵哄笑。
突然有人喊:“快看快看!港边上来了一个有墨的带娘伙”。果不其然,那是矮带娘伙来了,脚步匆匆的,胸脯大大挺挺还满满颤颤。
我赶紧立定当路等着,我的娘,这次你不让我讨一口奶,我就不得放你从这里过。
矮带娘伙以为是逗趣,急着喊:莫拦我,我要赶回去喂墨。
旁人大叫:莫让她跑了,快讲好话讨口墨。
我放肆讲好话,求她一口奶。她犹豫起来,“我的妹子还冇喂呢”。
旁边的不耐烦了,“陈伢子莫装斯文,去解她的衣扣噻”。
我一手抱过谷儿来,一只手坚决地伸过去,脸上带笑央求地说:“行行好,莫要我动手啰”。
谷儿大哭,哭得可怜兮兮。矮带娘伙顷刻间被唤起了母亲的天性,她慌不迭地抢过谷儿来搂住,赶快打开衣襟伸出奶头塞进谷儿嘴里。抿笑抿笑地捶我,“你们这些长沙知青呀,霸起蛮来比苗子还兴蛮。”
谷儿抓住奶头猛逮,吃扁了这个又抢那个。矮带娘伙慌忙按住,“莫抢,这个墨是留给我娃的”。又慌慌张张地把崽递给我,还怕我还会抢她的墨,衣裳不扣就夺路而逃,就像躲日本鬼子一样。
谷儿没过瘾,还是哭。这个小坏蛋,害得爹老子四处讨奶黑汗水流,讲尽了好话丢尽了面子。烦躁之下抬头远望,穿山越岭一直望到三十里外的赶场处。
望着望着就真把翘妹子望来了。她一路小跑,一边跑一边解衣扣。我盼星星盼月亮,满腹的话要对她讲。
不料翘妹子不容我说话,抢过崽来就喂奶,嘴里还不停地数落我,“你看你,我才出去大半天,你就把崽搞得这样作孽”。
杨木匠一干人火上浇油,“翘妹子你不晓得你老公有好色,你一出门他就去会婆娘,调戏黄花姑娘不说,还要解一个婆娘的衣扣。”
这是怎么说的,我要跳黄河洗冤了。
谷儿是好崽,关键时刻他咯咯地笑了起来,大家伙都笑了,翘妹子笑得抱崽放肆亲,再向我投来一注柔媚的眼神。
二.接生
谷儿两岁那年,二儿子出世了。那天半夜里,翘妹子喊肚子痛,紧接着见了红。我连忙杀鸡煮蛋,让她吃饱肚子攒足劲。她赶快洗头发,金麦有规矩,月子里头不能洗头发。洗完头发天见亮了,她又急着要出门,这也是金麦的套路,借了的东西,要在坐月子之前还给人家。
翘妹子忍着阵痛,提着要还的焙笼,挺着大肚子一挪一挪,路上有人看见了打招呼:“翘妹子,快要生了吧!”翘妹子作答,“还不到时候咧。”这还是金麦的路数,越近临产了,越要装作若无其事,图的就是快生安生。
翘妹子回来门槛都跨不过了,我赶忙搀扶。还没有到床边她就尖叫起来,“快点!快点!脑壳出来了!”我惊惊惶惶不知所措,翘妹子大叫:“扯咯,扯咯,快点扯咯!”
我一手抓住崽的脑壳,一手抓住伸出来的小胳膊,用力一扯。“哗”地一下,整个身子全部出来了,紧接着胞衣又流了出来。
接着我推开门猛跑,翻过陡岭去喊接生婆。蒋家伯娘赶过来招抚打理,她拍着崽的屁股喊恭喜,哈,又是一个棒棒崽。
当年我们做工分进了八十几块钱,养的一头壮猪出了栏。好年份,二崽出世碰上了,即取名“陈进”。和哥哥陈谷的取名一样,图的是我家年年有谷进、有钱进、有肉进。
我这一辈子的正确决策不太多,但是,娶翘妹子为妻是绝对的英明伟大。进儿出生没过一岁半,翘妹子又给我生了一个儿子。
翘妹子还是在半夜里发作的,这次是坐在地板上生崽,乡里人说话,床上生崽扯不到地气,你看那畜牲万物哪个不是地上生的,人畜一般同嘛。说来也怪,莫看三崽体型比进儿大得多,但生起来确实蛮快兴。
翘妹子坐在地板上发力,我仔细地观察。看着看着三儿的脑壳露出来后,我就喊加油。等到出来的脑壳和肩膀抓得住后,我就一边扯一边喊“一二三!一二三!”翘妹子合着我的口号用劲。
蒋伯娘家打着火把赶了过来,说还在岭上就听到了哭声,那是三儿雄壮地出世宣言,她抱着三儿羡慕得死,“你们长沙知青好福气哟,连生三个都是棒棒崽。”
我撬开地板,这是第三次了,往先是进儿,再往先是谷儿,三个儿子的胞衣都埋在此处。这是我和翘妹子的血脉遗存,我们的遗血夯筑我们的家。
我给三儿取名叫“陈余”,三个儿的取名连起来,就是我们不断递进的期待,首先期待有饭吃,这是大儿子陈谷;然后期待有钱进,这是二儿子陈进;最后就是陈余,寄托的是有余粮有余钱了。
三.扒车
我在金麦插队落户13年,在这块土地上娶妻生子安家落户,我深深地爱着金麦。但长沙毕竟是梦归之地,不回长沙我不甘心。看来招工没戏,我和翘妹子打定主意,就走病退回长的路子。
搞病退是一场马拉松,翘妹子在1977年上半年起跑,先把材料寄走,然后就带着两个小儿子回长沙坐等“复查”。我和谷儿则守在金麦望消息。
翘妹子不久来信了,说娘屋里一下添了三张嘴,粮食指标供不起了。要我寄点粮票去,而且要快。
清晨我出门,肩上挑着100斤大米。走出几步又放下担子回来,翻来覆去地向谷儿作交待:中午自己搞点剩饭吃,莫跑远了,看好屋。最后把房门钥匙交给他,再三强调莫搞丢了。
谷儿六岁多了,懂事又聪明。他把钥匙藏在木柱子底下,还盖上一把草,生怕被人看见。
我挑担上肩起步走,扭过头来再说一句:“谷崽听话,爸爸买糖给你吃。”他小手摆不停:“欧欧欧,你快去,不要紧的,我会瞅好屋的。”
一口气走了七里路,来到山边的泉水小井旁。泉水清凉,摘下一片金钢藤叶,折成一个尖形杯,舀着喝下十几杯。
这里我有印象,那还是四年前的一个晚上,谷儿高烧不退,我背上背着他,打着枞膏火把往公社医院赶。
山路崎岖难行路,暗夜里火把晦暝晦暗,脚步跌撞深浅不一,谷儿懂事,不吵不闹,真叫人心疼。
前面听到水声潺潺,谷儿要喝水,高烧已经把他的喉咙燎起了一溜水泡,我好心痛。还是这口泉井殷勤守望,还是用金钢藤叶折成杯子,我把清凉泉水一口一口给谷儿喂上。只等到谷儿睡熟了,扔下烬灭的火把,打开昏黄的电筒,再攒一把劲,翻过人迹罕到的山路,来到了公路边。
这时东方的一抹晨曦亮起,有汽车声响打破寂静,谷儿惊醒了。我抱紧儿子说不要怕,这是汽车。我还告诉他,长沙的汽车比这里多得多;还有火车,轮船,飞机。
谷儿忽然问到:“爸爸,我们为什么不住到长沙去呀?”
我无言,要回长沙何其难,我和翘妹子结婚八年已成家,有了三个儿子。数遍靖县的知青族群,我们不但在农村的生活最苦,而且回城的路最难。但是再难也要回长沙,不为别的,就为我的儿子我的家。
现在这担米好像是希望所在,我挑着十里路上不歇担,一股作气到了铺口公社仓库。
铺口仓库喜见我一担白花花的大米,就满口答应收下,然后开出收据,要我到县粮食局去兑换“划拨票”。可巧,正好有一辆运粮的汽车去县粮食局。我顺风搭上了便车。
往下顺利,很快换得了“划拨票”,很快到邮局办妥了邮寄。我买了几个“马打滚”,吃两个再包上了两个给儿子带的。天太热,还咕嘟咕嘟灌下一杯冰水。满心畅快,到了这一步,那长沙好像不再遥远。
现在开始想着回家了,从县城到铺口23里公路,从铺口到金麦我家17里山路,一共40里。这时墙上的挂钟响点报时5时正,蓦然惊觉还不相信,再问旁边有戴表的,一看没错。天呐,谷儿还在家等着我呢,快走赶路。
到汽车站,一问没有去铺口的车。我家在金麦乡间单门独户,天黑了谷儿怎么办?这时说不定正在眼巴巴地望着呢,不行,我要赶回去,没有车,就马拉松长跑。
跑着跑着听见身后车轮响,一辆拖拉机“脱脱脱”地开来,我连连招手车不停。顾不了那么多了,我一个箭步追上,抓住车厢板上用力一撑,一个跟头翻下栽进了车厢。车厢里满是石灰,我一头青丝变白发,全身白花花的。
那司机回头望望不做声,照样开车“脱脱脱”。忽然一个右转弯。我叫停车他不应,只得往下一跳。一跳跳在田埂上,身一歪噗然摔倒水田里。这下好了,本是雪白的一身变成了泥巴糊撸湿漉漉的。
我从田里拔手撑起全身,洗去脸上浆水,先缓行几步又开起跑来。
前面是一陡岭,跑上去站在岭上往后张望,看见开来一辆汽车,汽车比拖拉机开得快,要想扒车必须选陡坡。果然,那汽车上陡坡时换挡,车速慢了下来。我紧跟其后追上,先双手抓紧车厢板,然后吊起身子伸脚过去跨上,再斜过身子挪进去。前次扒拖拉机有教训,这次不翻跟斗倒栽葱了。
那汽车也不顺风,临到前面又转弯,没办法,只有跳车。汽车可比拖拉机跑的快,我抓住车厢不敢跳,先吊脚下来拖着跑,然后试着松开手。这时一个屁股墩,着实趴到了一堆稀泥上。
我正扯草擦拭身上的稀泥时,又见一辆拖拉机开过来,再连忙赶上,一下就爬进了车厢。这是一辆运煤的车,翻腾的煤尘顿时裹扑上身。可怜我出门一身衣,现在成了什么样子。那司机回头过来看着我直乐,准是那套原来上白下蓝做客穿的“常礼服”,现在又有土泥巴、又有白石灰、又有黑煤印,成了新版迷彩服。
到铺口了。我跳下车又跑马拉松。回家的路程已过大半,只剩17里路了,天已见暗,不能耽搁,希望在前头。
一口气跑过上铺口,前面一路上岭偏坡界,过后又跑到冲耙界上,眺望远处有了金麦寨,眼之所见,是暮霭重重,炊烟缕缕,夕阳晚照,映出农夫与牵牛回寨的剪影;心之所急,是我儿正饥肠辘辘打坐在门槛上等爸爸,我的脸上湿了又干,干了又湿,不知划上了多少道道泪痕。
“谷儿莫急,爸爸快到了。”我不停地心中默念,还有七里山路,好似向马拉松的终点跑了。我不停地提快脚步,体力越过极限倒没了吃力,只剩下两腿机械地迈动。一路下山脚跟得上,只是嘘嘘气喘接不上,我张开嘴巴大口换气,加油,金坑、三拱桥等地擦肩而过;加油,过了木溪到了桂花树脚下,我终于进寨了。
天已昏暗,寨子里亮起了火光,那条鳞次栉比的青石板路还依稀渍亮,指认着我的家。
来到了家门口,谷儿呢。我急得腿软打跪,话都不记得喊了。几丈远处有堆木垛,木垛上仿佛有个黑点在晃动,我慌不迭地喊一声:“谷儿”。
“爸爸,你哟恩(为什么)才回来哟?我在这里老等老等啊!”谷儿哭着跑过来了。
我泪流纵横,把谷儿一把搂进怀里。谷儿惊魂未定,小手紧紧抱住我的脖子,死不松手。“爸爸,我怕你不回来了,我一个人好怕。”他哽咽着抽泣着,一下一下地揪扯我的心。
我抱紧他:“乖儿不怕, 爸爸回来了!”
“爸,我想妈妈,想弟弟,我们还有好久才能回长沙。”
我把谷儿的脸紧贴上我的脸,就像心贴着心一样紧。我们抬头凝视苍穹,仰望星空。知青和知青的孩子莫再流泪,命运不相信眼泪。扼住命运的咽喉,我要我的老婆儿子我的家,一同回长沙。
回复 1# 雄鸡报晓
讨奶写得幽默风趣,看了忍笑不住。
三个儿子名字取得好,现在恐怕是大大的丰收了有余了。
为了孩子,看你爬车回家经历了多大风险,真是一位好父亲 !
宴生哥,顶天立地好丈夫!
谢雄鸡报晓转载好文!
看了晏生兄的文章只想哭!好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好一个有情重义的丈夫和父亲!名门之后竟落得如此下场,遭受如此磨难,天理何存!这是铮铮铁骨男儿流下的心酸泪......
晏生又是幸运的,遇上了翘妹子,在他最孤独最艰苦的时候不离不弃钟爱一生,生儿育儿,使他有了温暖的家和三个可爱的儿子。
我衷心祝福晏生夫妇家庭幸福美满!健康长寿!子孝孙贤!
回复 1# 雄鸡报晓
谢谢报晓君转发晏生兄美文!
晏生兄一家苦尽甘来,真不容易!
祝愿晏生兄的家庭永远和睦幸福!!
回复 1# 雄鸡报晓
谢谢报晓兄把我这旧作发上来,两年前你负责《我们的故事》靖县栏目投稿文章的编辑工作,为我的这篇《我的老婆儿子我的家》就劳得有神,费的有力,记得在电话中谈到最后结尾时你的嗓子都哑了,我已泪珠滚滚,你是用情、用心、用泪编辑完这篇文章的,这事只有你和蚕宝宝,我和翘妹子心里有数。这里,我要以一个靖县老知青的名义向你致敬!
回复 2# 隐士安
谢谢你的跟帖!我们在农村成家的知青基本上就是这样生活的,不过,我们有三个孩子,受的苦和累当然就有更多些了。
回复 3# 人中禾火
知青生活就是一个挖掘不尽的无价宝藏!
谢谢人中禾人的热心跟帖!你讲得太好了,知青生活的确是个挖掘不尽的宝藏!知青中“赤橙黄绿青蓝紫”各种颜色的都有,正如你写的小说一样,各种生活经历的知青都有是正常的。我们在农村生了三个儿子,接生都是自己动手,这种事是不多的。我们在穷山窝里生活了13年,有些地方比农民还不如。当地的农民有一个完整的家,家中有爷爷奶奶,有叔叔姑姑,而我们却靠自己一肩担,我背着儿子犁田时看看周边犁田的汉子,没一个象我这样,这就是知青成家后与农民之间的差别。文章中的一些情节让你感到吃惊,这也是知青中的一种特殊生活吧。
你的文笔老道,又有创作才华,希望多挖掘这类素材,写出更多更好的知青作品来。
再读晏生哥的这篇文章,泪眼模糊。真实的写照,让人心痛。我们的经历如此相同相似,苦不堪言。好在一切已经成为过去,记住苦难,朝前看,过好今后的每一天!
祝福晏生哥翘姐姐及家人平安!幸福!
谢谢报晓兄转来好文!
报晓兄转来晏生哥的几篇网文先己拜读,今再学习,感觉仍很亲切。多年以来勤垦笔耕晏生己形成他独特的原生态写作手法,作品读来通俗易慬,趣味横生。是网内难得的写手之一。期望晏生哥更多更好的佳作问世!
宴生哥命真好,有福之人啊!
如果说你当年属于最不幸的那一个之一,
如今,你应该是最幸福的那一个之一了。
看了晏生你这篇文章,悲喜交织,心头涌出万千感慨。不亲身经历、不是刻骨铭心绝写不出这文字、这情节。难忘金麦的乡亲们,是他们在你最困难无助的岁月里,给予了温暖亲情。该感谢金麦这块宝地,在此你孕育了三个好儿子,感谢金麦这块宝地,才让我们看到这一篇篇散发着泥土清香的文字......
回复 11# 游客晏生
50年过去了,晏生兄,你生不逢时,受了太多太多的苦难。一怀愁绪,半生困苦,在那风雨飘摇的年代,你坚强地挺过来了,你的所有文章,脍炙人口,那是孩子们的精神财富,向你致敬!祝福你和翘妹子大姐幸福安康,过好现在的每一天!
回复 1# 雄鸡报晓
重温晏生君的大作,心中充满了心酸心痛,晏生君在那样的环境中能够应付自如活的潇洒,实在是佩服!总算苍天有眼,苦尽甘来,有个幸福快乐的晚年。遥祝晏生君阖府永远幸福健康快乐!
拜读了晏生兄的好文章,让人感动,让人感慨,晏生兄的经历是那个时代知青的宿影。
晏生兄把靖县的一寒一暑,一时一俗,一山一水,一草一木,一星一月,一饮一啜,都溶化为你和翘妹子生活的血肉,不可分割。你们的家,植根在那片土地上,演绎了悲欢离合。看出你是个有情有义的人,你把邻里乡亲,桥上井边、田塍篱角,音容笑貌,描述得真真切切,如同昨日。
祝愿晏生兄和翘妹子永远幸福安康!
做人当学陈晏生!
回复 4# 琴思清远
我现在回想起那次讨奶是不怕丑,到黄大娘那里讨奶,她过硬把两杂好大的奶子挤得把我看,硬是挤不出一滴我才另走一家,只可怜秀秀妹子被弄得脸通红的走了,好久都不敢从我门前过,尤其是矮大娘,我真的把手伸到他胸前的扣子边哒咧,现在想起来好冒失喔。那年我这篇《讨奶》刚发上时也笑翻一piang 人。
我三个儿子的名字是取得有味,“谷”“进”“余”
回复 5# 人中禾火
谢谢你转来《尘梦剑胆》电影剧本的前、后段,早些天朱赫从浏阳打电话来告知剧本获“剑门关”文学奖,我听后很高兴,但愿剧本早日搬上银幕。
回复 8# 人中禾火
这就是当年中央人民政府发给他的任命书,但现在还些地方政府骂他是土匪王,我总在想,如果他是土匪王的话,那他的最高上司又是什么呢?
有些往事仿佛就在眼前。
湖知网决定编纂一本知青文集《我们的故事》,责成我负责靖县栏目的文章收纳和编辑。
晏生兄是湖知网名声大作的写手,屡屡发有文章且篇篇受欢迎,其中有三篇,即“接生”“讨奶”“扒车”等,尤为精彩。
但是按规定,每个网友只能选上一篇文章,怎么办呢,我和晏生兄商量,将三篇缩改成一篇。取名为《我的老婆儿子我的家》。
文章很难改,三篇文章一万多字,要砍掉四千多字。刀砍下去血淋沥,不但是晏生兄,就连我,都如同剜肉一般心疼。
那年的夏天特别热,我和晏生兄时常通电话,讨论得热气蒸腾,一段一段一句一句地交换意见,争执起来还有了点火气。
有一次我变得不耐烦了,中途撂了电话,晏生兄也有了点脾气:“你说怎么改就怎么改吧,反正我要自己出一个文集的,那个文集就按我自己的意思办。”
还是那一天,我们商量着最后那一节的文字怎么写。 电话这边我缓缓地念着:
“我把谷儿的脸紧贴上我的脸,就像心贴着心一样紧。我们抬头凝视苍穹,仰望星空。知青和知青的孩子莫再流泪,命运不相信眼泪。扼住命运的咽喉,我要我的老婆儿子我的家,一同回长沙。”
念着念着,我泪流满面,声音黯哑起来,那边晏生兄说:“我哭了”。
那一刻我知道了,我和晏生兄的心,原本就是连在一起的。
感谢晏生兄,讲给我了一个坚强的故事,你虽然跌落底层,但在血脉骨髓里,积淀流淌的还是贵族的气息,那是自尊自重下的一种高傲。
雄鸡报晓上
回复 6# 大姐姐
谢谢大姐姐的理解和同情。我们在农村受得有苦,这与自己有关,谁叫我们四年生三个呢,其实,我大儿子出世不久翘妹子就回长沙上了避孕环,哪晓得回乡里后就一身痛,霸蛮挨了半年实在忍痛不住了,到县城取了避孕环,医生大骂环完全上偏了,该死的省城医院净喊写实习生干这事,崽就把你当人,我们一气之下再不避孕了,乡里人讲的也在理,要进你屋里崽女你赶不出门,不是你的崽女你留也留不住。就这样我们连生三个后她就结扎了。那时候我们从清早累到鸡归窝,晚上莫想睡过安宁,真的自作自受,现在回想起来都脑壳麻。
回复 7# 谈天
谢谢你的祝愿!我们从农村病退回城满儿子都三岁了,照讲满满要轻松些了,可惜我们刚进屋不几天母亲就中风了,后来十年里她中了三次风,我们是很不容易挺过来的。
回复 12# 雨晴
谢谢你的祝福,讲起生小把戏的这本经,我晓得又刺痛了你的心,不提了,过好今后的每一天。祝你身体康健!天天开心快乐!
回复 13# 西岭望雪
谢谢老弟的支持和鼓励!你上网一年就写了四十多篇文章,你真是好样的,还要向你学习!祝你写出更多更好的文章!
回复 14# 行者无疆
嗨呀呀!当年我们抱一个,背一个、牵一个时候别个望哒我们急,我们也过硬在熬,我们那时是各样想,一头牛也是看;一群牛也是看,怎算熬出来哒,但研究孙又接哒接哒来。各一世都脱不得身咧。
回复 8# 人中禾火
《尘梦剑胆》荣获首届“剑门关文学奖”
??首届《中国作家》“剑门关文学奖”日前评选完毕,6部作品获奖。9月26日,颁奖典礼在北京人民大会堂举行。由我省作家谭仲池、朱赫、蔡测海联袂创作的电影文学剧本《尘梦剑胆》,摘得该奖电影文学剧本奖。中国作协党组成员、副主席高洪波等出席颁奖典礼,并为获奖作者颁奖。
??6部优秀作品获得殊荣,分别是:长篇小说《裸地》(作者:葛水平)、电影文学剧本《辛亥革命》(作者:王兴东 陈宝光)、电影文学剧本《第一大总统》(作者:王朝柱)、电影文学剧本《惊沙》(作者:小滨)、电影文学剧本《飞天》(作者:柳建伟 刘宏伟 王强 赵峻防 梁水宝)、电影文学剧本《尘梦剑胆》(作者:谭仲池 朱赫 蔡测海)。
以前看晏生的这些文章就深受感动,现在再读这些文字仍是感动。为晏生和翘妹不屈不饶地与命运抗争的毅力而感动;为晏生和翘妹及一家人在患难中结成的爱情、亲情而感动;为金麦的乡亲的质朴情谊而感动。谢谢晏生!谢谢雄鸡报晓!
回复 15# 麓山远眺
是的,你讲得真好,金麦的山山水水跟我有情,金麦的父老乡亲跟我有情,金麦有我三个儿子的胞衣,离开金麦32年了,但还象是昨天一样。我心里永远有金麦!
回复 16# 夜深人静
你担任茶座斑竹以来,几年中我每发一篇文章,你都是热心认真地跟帖,帮我编辑、制作音画帖等等,你对我的支持和鼓励最大,我真的感谢你!谢谢你的祝福!并祝福你们全家人幸福安康!万事如意!
回复 17# 般若
在农村那些年我做梦都没有想到几十年后会有个湖知网,我能坐在电脑前点动鼠标敲动键盘,把农村受的苦和累通通倾诉出来。我现在这样很满足了,只想开心过好每一天。谢谢你遥远的祝福!
回复 18# 常德女孩
这些文章07年发在茶座,那时你还没来到湖知网,老网友基本上都看过,那时候网友们跟帖也是你这么说的。当年我们过得好艰难,总算老天保佑三个儿子平安长大,回城的日子也过的得艰难,但还是挺过来了。你对我们的生活感兴趣的话我再发篇旧作给你看好么?
“升级”后的日子
1969年冬天,我和翘妹子结婚, 第二年秋收时我大儿子出世了。那天,正好碰上队上头一天打谷子,打谷子是农民日夜盼望的日子,是个好日子!可喜的是我们做父母亲了,我们成了长辈;我们“升级了!
我抱着胖呼呼的儿子,灵机一动,取名叫陈“谷”吧,反正谷子人人爱,在农村一年四季,犁田耙田,播种下秧,栽田薅田,割草施肥......为的是什么,大伙儿日夜忙活就是为了这谷子么;谷子是最逗人爱的东西。
陈谷长得好,社员个个都来抱,个个都喜欢他。他刚学会走路的时候,社员最喜欢带着他到家里去玩,随到哪家都有饭吃,送他回来还要在他那小口袋放些核桃啦、板栗啦、蜜饯等等;谁家要是得了只野物总要砍一块肉给陈谷尝一尝,他是队上的“宠儿”。
1972年,我第二个儿子出世了。那年队上增了产,年终分红我们进了几十多块钱,还进了粮,我很高兴,将他取名“陈进”吧。有“谷”有“进”,很吉利。
二儿子出世后,我们喂了猪,喂了好多鸡和鸭,虽然一天忙脚手不赢,但干起来有劲头,因为我们那时才22岁,就有了2个儿子了。
1974年我们稀里糊涂又增加了三儿子,那年我们小仓里存了些粮食,基本上不愁吃了。我们自已也杀了头猪过年,喂的几十只鸡和鸭长的很好,每天都能捡到几个蛋,我们生活也过好了。
生产队的人都说我俩的“八字”大,住在这个“差得很”的屋桩地(我们住的地方原来是座油榨坊,按当地人的讲法住在这地桩上是没有崽女生的)偏偏一连生三个崽,命好有福气!可福气在哪里,那些日子,我俩背一个,抱一个地从清早累到鸡归窝,晚上莫想睡个安静觉。
我那时养了队上的一头牛,是队上的主要劳力。只要是在门口犁田,我总是我背着二儿子犁田,大儿子爱跟在在田埂上玩。有一天大儿子突然喊:“爸爸,我要抱。我要赶牛。”于是,我一手掌着犁,一手抱起大儿子,他扬着鞭子要帮我赶牛,好得那头牛走得不快。社员都说从来没见过这种犁田汉子:“背上背一个,手上抱一个,真的是长沙知识青年大不同喔。”,唉!什么大不同喔,这一切都是逼出来的哟!
虽然那时辛苦,但我两口子还蛮乐观,晚上一有空,还一人手里抱一个下几盘象棋玩。有时候为了带儿子,做家务也扯过皮,但最终还得握手言和。没有办法,三个儿子张开嘴巴要吃,吵闹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翘妹子还比较幽默,有时儿子吵闹起来我发脾气骂儿子,她连忙把儿子抱开,用手指着我裤裆抿笑笑的说:“你骂儿子做甚么咯,只怪‘它’调皮调早哒。”我又被她逗笑了。
其实她的脾气比我的脾气还暴燥得多,发起"宝"气像发苗疯一样破口大骂,队上那些会相骂的大娘和都不敢惹她。我掌握了她的性格,硬要等她骂完那一阵再答她的腔;我的绝招是在她脸上亲一个了事。我总是这样说:“我们答伙就柴陋陋子过,共坛子窝酸菜大家要呷......”
就这样我发脾气她逗我;她脾气来时我让她。我们和了又闹,闹了又和,成了习惯,儿子在我们的吵闹声中渐渐长大了。
那些年也真是天助我们,养什么成什么,我们一年喂两头猪,社员喂猪要到山冲里扯好猪草,而我们就拿着镰刀在门口的田埂上割些辣榴草、大粪草,猪偏生吃得好。我们送一头“派购猪”,杀一头猪过年;我们种什么得什么,我们就在屋前屋后的刺花边刨上几上洞,丢上几颗南瓜籽,到了秋天脸盆大一个个的南瓜结几十个,又粉又甜。
最有趣的还是我们喂的那些鸡,因我们屋边是仓库,是稻田,晒谷坪就在我家的大门口。我们一群又一群的鸡长得又肥又壮,生出蛋来一窝一窝的真逗人爱.
有些社员眼皮子浅,将鸡担到晒谷坪下来养,有一次我们的两只母鸡不见了,翘妹子本来对那些担鸡来养的人就反感,现在鸡又丢了两只更加气了,她以“摆子发颤”,站在晒谷坪上破口大骂起来,只见她手拿扁担在楼板上敲得啪啪地响:
“哪个偷哒我屋里的鸡会要断手脚的咧!”她骂一句啪啪啪地敲几下。
“哪个呷哒我屋里的鸡要烂舌子咧!要脱牙齿咧!”她又噼啪噼啪打几下。
“翘妹子莫骂了,只怕是岩鹰叼走咯。”一位老奶奶劝翘妹子莫骂了,骂得难听得很。
“岩鹰叼走哒也要看见一皮毛咯,连鸡毛都冒看见一皮哒,各不是人偷噶哒未必还是鬼偷噶哒!”
翘妹子回答有道理,老奶奶不作声了。她接哒又骂:
“各是那写些打冤枉主意的人偷哒;那些眼皮子浅的人偷哒!”这一下那几个担鸡来养的社员答腔了:
“我们是冒偷你的鸡咧。”
“我们从世来不做各号事咧!”
“冒相信你到我们的鸡笼里去看下咯。”
我一听这话不太好一样,都是有面子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我正要劝翘妹子莫骂算了,谁知她又开骂了,她对着那几个社员:“我冒点你们的名字你莫答腔;冒踩你屋里的狗尾巴你狗莫叫;冒指你们的鼻子你口莫张。我屋的鸡冒看见哒我骂都骂不得啊!未必要我做哑巴呀,呷哒明亏还要呷哑巴亏呀!你们丢哒鸡不一样的骂;只你们骂得我就骂不得,我们好欺负些喔!想呷住我们长沙人罢!”
她像放鞭炮一样骂了一连串,那几个社员再不答腔了,第二天再没有人担鸡来晒谷坪养了。我们的鸡又吃得食袋子胀鼓鼓的了。这“骂声”是我们到农村几年后得出的经验;该“出口”时就“出口”,不然的话会吃亏。
个巴月后,从地楼板里钻出两窝鸡崽来。喔!原来那两只鸡婆没有被偷,也没有被岩鹰叼走,是抱崽去了,害得翘妹子白骂一场。我们望见那两窝可爱的鸡崽笑哈哈了。
每年快收谷的季节,队上都要把拌了农药的谷子撒在田埂上,我们的屋前左右都是田,都撒上了药谷,我们来不及关鸡的话总要毒死十几只。
一日,翘妹子提起只大鸡婆给我看:“怎么办,还是生蛋的鸡,又吃了毒谷.”
我摸了摸鸡胀鼓鼓的食袋说:“干脆将食袋划开试一试。”
翘妹子也赞成。于是,我用水果刀将鸡食袋划开,将食袋里面的毒谷翻了出来,在小溪里将食袋彻底洗干净;翘妹子拿来针线,一针一针地将食袋缝好。没想到这只鸡几天后又活蹦乱跳吃起食来,最有趣的是它不再吃那地上撒的药谷,专吃稻杆上的新鲜谷,我们第一次给鸡动手术成功了。
这下可好,社员的鸡一吃上药谷必死无疑,一桶一桶地拿到小溪里剖洗,真的可惜。而我们的鸡不但不死,而且尽选好谷子吃,社员们讲得蛮有味:“他们长沙人喂的鸡都要灵变些,乖巧些,怪事,怪事!”
有一次,我到公社开“批林批孔”的会几天没回。晚上,翘妹子发现我们的一窝鸡崽都吃了药谷,不开刀的话全部会死掉,太可惜去了。她把儿子呵睡着后,将十几只鸡崽全部开刀,一个人忙到天亮。一窝鸡崽得救了,她自己却病了,我回来后心里好难受哦!
这个开刀的秘密到后来被社员发现,这下他们才大悟也,纷纷提了鸡到我们家开刀,我们家成了手术室。有一回我们的一只大公鸡开刀后忘记鏠针了,但它还是吃谷,不过谷子从开刀的口子里漏出来,笑得我们要死。
我们给鸡开刀的事被公社都知道了,公社开大会的时候,那位公社书记在大会上讲了此事。他说知识青年到农村来,是改变农村面貌的,不是搞那些歪门邪道的。当他讲到给鸡开刀,不再吃药谷,选着稻杆上的新鲜谷吃时,自已都讲得笑了,整个会场的人都笑了。后来这鸡开刀的秘密越传越远,好多人都会跟鸡开刀了。
不久,我被安排到大队当民办教师,翘妹子当“赤脚医生”。当民办教师倒是个好差事,上午10点钟上课,下午4点钟放学,这样,能做好多的家务事。
我那时侯早学会了做木工,山上有的是木材,我砍倒一棵大樟树能做几十口箱子。我把做好的樟木箱偷偷地卖给解放军(驻军)和铁路局的人,还能赚好多活钱用。
翘妹子当赤脚医生那些年,大部分时间是给社员接生。半夜来人,半夜要跟着走,这人命关天之事,一点也怠慢不得。一次,高竹湾生产队的一位小伙子来喊,“帮我婆娘接下生,现在出来个"拳把鎯"了”
“什么?你还拳把鎯!拳把鎯!那是横胎,赶快送县医院!”翘妹子讲话的声音在颤抖。
这一下小伙子才吓住,拔脚就跑,幸亏送医院送得及时,才保住大人的性命。
说句实在话,她每次去帮别人接生,都希望接一个男娃儿,接个女娃儿,主人家脸色怪难看,好象怪她似的。有几次接得女娃,主人家脸色难看还由止可;出门送都不送她一下,让她一个人她摸黑走回来,鸟叫声把她吓得要命。但接得个男娃儿,主人家可热情了,哪怕是半夜,都赶忙杀鸡煮蛋,口里喊托福托福,一直送她到屋。
有几次接生回来她用香肥皂洗着手,嘴里念着:“今天接生又用手端屁股了,这婴儿的脑壳总喜欢往后背来,又端得我一手的屎......”
她还学那助产的动作给我看,搞得我都要吐了。她还说这些做父亲的人,只要听得婴儿的哭声了,一下就窜进房来,首先扳开婴儿的两只脚看一下,是“鸡鸡"”的话笑哈哒。连忙就去鸡窝里抓鸡杀;要是女娃的话脸色就难看了,鸡也不抓,坐在门槛上抽起旱烟来,做得好现形喔。
有一天晚上,翘妹子刚洗完澡和头发,又一社员来喊接生。一路上她听得出这社员讲话的声音在颤抖了,因他婆娘连生了四个女娃,关键就看这一胎了。当她提着药箱走进他家大门,见他娘从房里走出来,“得了……”说了这么一句,便走出了大门。不用讲,翘妹子猜得出,肯定又是个女娃。当她走进睡房,只见地楼板上滚哭着一个小婴儿,胞衣还缠在身上。
“剪还是不剪?”躺在床上的产妇有气无力的说。
“怎么不剪?”翘妹子大声说道。
“当然要,当然要。”她的丈夫连声说道。翘妹子一弯腰,刚洗的头发正搭在婴儿身上,粘满了血和羊水。她没顾那么多,迅速将婴儿脐带剪好,包好递给她娘,翘妹子大声地说:“生男生女都一样,都是自已身上丢下的肉。”
她又回头跟那父亲讲:“女儿好,培养出来不比男儿差,不要嫌弃。”那社员连连点头。(20年后那妹子到长沙读完了大学,现在县某中学教书)
翘妹子当赤脚医生后给家庭带来蛮多的好处,三个儿子都很少得病了。记得那年我们队上的猪闹“猪瘟”,翘妹子悄悄地给我们的喂的猪每天打一针“青霉素”。结果队上的猪都死了,只有我们的猪还活着。听一听那些老农说的话:“只有他们长沙知青运气好,喂的鸡,药谷毒不死,喂的猪,瘟病瘟不死,他们是毛主席派来的人,毛主席在保佑他们喔!”
我们听了偷偷地笑,我们也说:“我们是大有作为的人哒,当然要不同些沙!”
有一次,有两个大娘和背着儿子来打针,但药箱里只有一针退烧药了,那位贫下中农大娘和首先讲:“这药当然让我们贫下中农的崽女打。”
那位富农大娘和只把儿子紧紧搂在怀里不做声。翘妹子用体温表跟两个孩子量了一下体温,贫下中农的崽38度,富农的崽40度。翘妹子二话没说把那一针扎进了富农崽的屁股上。
这一下贫下中农大娘和开叫了:“你是甚么赤脚医生喔,我们贫下中农的崽比地主富农的崽女还不如啊!”
翘妹子忍了一下说:“你就是到公社医院、县医院看病都只看病人的病轻病重来用药,不是看成份高低用药。”
“那我的崽不打针,万一出了事你负责啵?”
“我当然负责!现在就喂药给他吃,到下午如果温度再上升的话,黄医生进药回来了打针也不迟;倒是她的崽如果不打针的话会“拐场”了,一条人命我可负不了责。毛主席教导我们‘救死扶伤,实行革命的人道主义’,你懂不懂哦!”
翘妹子一席话讲得那贫下中农大娘和哑了口,只得乖乖地把儿子的口扳开让翘妹子喂药。
她回来讲这事时,我听了心里好舒服,我说你做得对!做人就是要公平。她说我现在是赤脚医生了,脾气忍了又忍,要是在队上出工的话,哪个大娘和对我这种口气,我要骂得她狗血淋头!老子自己都是地主出身,听哒那口腔调肚子里就有火!
有一次,翘妹子一个人在屋里,队上一个名叫“午几”的男社员牙齿痛来打针。他平时最爱在妇女面前讲下流话,当翘妹子要他解开裤子打针时,他居然把裤子全部脱下来,连屁眼丫子都露了出来。翘妹子见了也没有做声;她连忙将注射器的针头取了下来,换上一个打葡萄针用的最大针头,猛地一扎进去,用力一推……
“唉哟!”只听午几一声叫。翘妹子也用力抽出针头,把药箱一收。只见午几捂着屁股跛着脚,“唉哟唉哟”地出了门。他婆娘正好提着一桶衣到港边来洗,见午几痛得脚都跛了:“你牙齿痛痛到脚上来了?”
午几没有回答,头也没抬。
翘妹子也拿着衣服到港边洗,港边上洗衣的姑娘和大娘和有十几个,翘妹子把刚才的事对大家一讲,港边上哈哈哈地一阵笑。午几的婆娘一边笑一边骂:“再得!再得!扎得好,看他下回还无聊啵!”
第二次午几来打针时老老实实的了,只把裤子解开一点点。翘妹子也不用大针头了。
当民办教师和赤脚医生每年的工分比较高,我们每年分红能分得100多块钱;我每月有5元钱的补助费。满儿子能走路了,我们也觉得慢慢地轻松了一些,但在“升级”后受的苦实在太多太多,想讲也讲不完。
回复 44# 李政协
我好象寄了两本我的个人文集《瞧着湘西王公子》给“陌生鱼”,要他转交一本给你(我写了你的名字)文集最后我写了“回城后的日子”简单的介绍了儿子们的经历。现在我发一篇上来你看吧:
回城后的日子(下)
1989年的冬天,大儿子在动力机厂职高毕业后,择优录取进了动力机厂电工班工作。动力机厂是省级单位,工种又分得好,当时全家人都高心。大儿子参加工作后,我们的负担也减轻了一点。
4年以后,二儿子、三儿子都找到一份工作,不过,他们找的都是台商办的公司。一家5口人都赚钱了,每个月发工资后都交到我的手里,由我统一安排。我看到儿子们赚的钱心里格外舒服,我想我应该苦出头了吧。
那一年里我们增添了彩电、冰箱、全自动洗衣机等等。儿子们都穿上了自己赚钱买的西装皮鞋,头发不再要我剃了,他们到广式发廊吹出来大波小波。因我有言在先,所以不再管他们穿作打扮,只要他们按时上班,按时回家就行。
爱美之心人人有,我那时也才四十二、三的人,头发还冒秃顶,也穿上了西装,打上领带,对着镜子一照:嗨呀!我陈木匠还不禾哩哒!
翘妹子把头发一烫,把连衣裙一穿:把耳环一戴,还化点淡淡之妆。阿耶!她还蛮有“回头力”咧!
我们一屋人到岳麓山去玩,一路上碰了好多熟人,他们总要停下来望一望,都是各样讲:“各一屋人就拽味睐!”不是吹牛皮,那时的一屋人还真有蛮抖冲。
那年大儿子厂里有好多职工饲养肉鸽赚了钱,我们也学着养肉鸽,把大儿子住的那套一室一厅房子誊出来,饲养了50对种鸽。我是木匠自己动手做鸽笼,全家5口人齐动手,每天打扫卫生,清洗鸽笼,晒洗饲料,鸽子喂得又肥又壮。
半年后就孵出了乳鸽,每个月能卖出20多对乳鸽来。那一年我们还赚了数千块钱。俗话说:发大财靠机遇,发小财靠勤劳。我那时想,凭我们一家人勤劳的手,再养上几年肉鸽,多少要会发点小财。我计划发了小财后买套间住房,这样,三个儿子将来成家就不成问题了。
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咧!市场上的行情变起来,快得嘿人,一年后饲养肉鸽户猛一增加,饲料一涨价,孵出的乳鸽成本化得高,还卖不起价,一家人辛苦一个月只保得本。
这时候二儿子的公司又垮了,没有班上,我找亲戚帮忙,要他在南门口承包了一家饭店,我们顺便把乳鸽拿在餐桌上卖,一份清蒸乳鸽可比活乳鸽多卖一倍的钱。
饭店开得还红火,二儿子当老板守店,我们4个下班后就往店里跑。一屋人又要上班,又要养鸽子,又要忙饭店生意,真的累得有个边了。
累一点可不要紧,只要赚的钱到手。可有一天,我发现一桩可怕的事后,赶快把饭店退了,再赚得钱多我都不干了。事情是这样:有几个常客经常来我饭店光顾,每次都是在“雅座”边吃喝,边谈生意。有次我端菜进雅座,见其中有几个在“呷烟”。
我的天唉!我对他们说:“求求你们了,我是开饭店,不是开“烟馆”,你们到别处“光顾”好了,我一屋人惹不起。你们这桌饭菜我不收钱了。麻烦你们快走快走,再不走的话,就莫怪我讨你们的唆嫌了。”
我把他们打发走了后,问儿子们晓得这几个人是干什么的啵,儿子们回答不晓得。
“你们只顾生意好,你们猛天达地!这些人在这里吸毒咧!”我把桌子一拍。
儿子们这下才明白。我跟他讲明了这事的厉害性,这可不是一般问题,弄不好就要倒大霉的。公安发觉了说我们知情不报,也可以说我们是一伙的,轻则罚几千块钱的款;重则抓去坐牢,最可怕的是他们要是给你们递上几根“烟”的话,你们这辈子就完蛋了……我越想越可怕,这生意再赚钱我也不干了。
就这样,几天后我便将饭店退了,我也将这事告诉了亲戚,劝他们莫在这里开店了。
养鸽子也越养越亏本,翘妹子把算盘一打,不如把这套间房子出租还化得来些。我想,近几个月,一家人开饭店都累瘦了一身肉,剩下这40多对种鸽也卖不出去,干脆杀了吃补补身体,左莫搞一头,赚点呷算哒。于是,一家人每天杀5只鸽子:清炖,红烧,黄焖,热卤,痛通快快地吃了1个月。最后将房子租了出去,每月300元钱。
改革开放最吃亏的要算是工人了,工厂效益是“王二小过年,一年不如一年。”我们厂里一年只有几个月的班了,而且开炉烟筒只要一冒烟,那环保部门就来开罚款单了,好像人民币能化解污染一样。罚一回款又能上一个月的班,能赚点生活费。我们厂里的工人气得只骂,各些环保局的人稀下的咧,只晓得害我们这些“工人该急”。
工人们只要坐在一起就发牢骚,说什么中国的简化字冒简得好,工厂的“厂”字本来里面有个口字被简化了,所以工厂里难糊住口了。你们看看“局”字没有简化,口字围在里面呷 ,什么环保局,工商局,税务局……只要是带局字号的单位都是“旱涝保收”,不愁吃和穿。
工人们的四季乱谈扯得也有些应点,我大儿子的工厂,当年响铛铛的湖南省动力机械厂喊声停产就停产了,他只好拿着电工执照到夜总会去打工。
二儿子经熟人介绍进了“强棒饮料”公司。
三儿子左转右转,进了新开张的北斗星。
翘妹子内退了。
我们厂里停产几年了,只等把厂子卖了后,工人们一次性“了难”。那时候一屋人真的是搂一个月是一个月。我活到48岁,才真正看清“工人”与“公仆”之间的巨大区别。
1999年春,我厂里“了难”了。我七七八八加起来分了3万8千块钱。我把在厂里干活的砍凳也拖了回来,儿子们都到了结婚年龄,我决定在家帮他们一人做一套家具,省得再花钱去买商店里买,这也就是赚钱。
那时候河边头的木材商场有几好的杂木方料买,我借了一辆板车,买回了几个立方的樟、梓木方料,在我那宽敞的平台上又干起我的木工活来。
几个月后,五件套的木沙发做成了,式样是我自己设计的,看起来虽然没有买的那样高档,但的的确确是正宗的实木佳材。我用聚脂王的清漆刷上几遍,现出的木纹还蛮自然。
儿子看了也满意;只要他们满意,我就继续做:大柜、床铺、书桌、电视柜等等,一样一样的接着做起来。我做了四张富实的骨牌凳,分别在上面写上篆体字:“百福图”、“百禄图”、“百寿图”、“百喜图”,把清漆一刷,就像四幅小字画一样。这凳上的400个字我足足写了4天,哈哈!湖南省只怕还冒得我各号式样的骨牌凳咧!
将大儿子的整房家具做好后,又花了两个月时间把他住那套间房子装修好。跨世纪那年的秋天,他进了经视台工作,冬天他结婚了,我们完成了第一个儿子的任务。
第二年我俩口子晋升一级了,抱上了可爱的孙女采薇,带孙子的感觉还真的好。小采薇的命可好了,在月子里有外婆外公、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一屋人围着她来转。翘妹子有时偷偷地流着老泪。我晓得,她又回想起在乡里她坐月子的那本经。那时候的她好苦喔!全靠自己的双手忙上忙下。
小采薇长得快,一眨眼就满3岁进幼儿园了。接着又上学了,她很逗人爱,还爱做怪样子逗人笑:
这一年我又将二儿子的家具做完,二儿子这几年来混得还不错,他作为技术工招进了“中粮可口可乐公司”,还在公司找了一位能干的女朋友。
小俩口每月工资数千元,经过几年的努力奋斗,就买了新房子,2006年他们结婚了。这一年对知青有了新政策,无工作的知青可以进社保。金麦彭姐得知良良哥花了2万9千员钱买了社保后,立即打电话通知我,我接到电话后到开福区社保局一问,他们把我下乡的农龄一算,回答我,你离退休年龄还有4年,现在最少要交1万2千元办理社保手续,以后每年接着交钱(大概要交4万多元钱),交到60岁就可以拿退休工资了。
我一听凉了半截身,想起自己太不逢时,下农村时年龄小,比别人就要吃好多的亏,现在办社保年龄小,又要吃几年的亏,唉!只怪我的年龄比新中国的年龄还小一岁,我的这种年龄是阳世上最“背时”的年龄。
“背时归背时,社保你一定要办……”我一边帮肖求生剃头发,他一边劝我。剃完头发,他要妻子拿出1万元的存卡递给我,他催我下午就去办,赶快办了就放了心,怕政策有变。以后每年要交钱的话,到时再说。
我感动得眼泪都要落了。我望着这位瘫痪了6年的老知青,我们曾在金麦共过几年的难,这就是患难之交见真情了。
我拿着这1万元钱回到家,正好满儿子在家,他听了这事以后立即拿出2千元给我,要我马上去办。钱的事他再和两个哥哥商量,就这样,当天下午就把这事办好了。
几天来,我接到好几个知青和原来厂里的同事的电话,他们都是热心地告诉我办社保的消息。我一一感激地回答他(她)们:“谢谢你们的关心。我已经办好了!”
儿子们听说是瘫痪的肖伯伯预先垫了1万元,好感动!他们说了一句心里话,我爸妈的知青情胜过亲戚情!他们很快凑齐了1万元,要我赶快还给他。
我从肖求生家回来后,大儿子告诉我,他在电脑上看到有个“湖南知青网”,还有个“靖县乐园”,上面有好几个知青写的回忆知青生活的故事。
我品读网上一篇又一篇的文章,感到好亲切。我也有过那样的经历,我为什么不把自己的经历写出来呢?我比他们在农村的时间还要长,我还在农村结婚生了3个崽,受的苦比他们多,我有的是故事写,我应该把在农村13年受的苦写出来,让大家都晓得。
就这样,我加入了湖知网的队伍,我拿起笔来写回忆故事,因为我对电脑一窍不同,儿媳们为我注册,帮我打字,她们原以为这位做木工的爸爸只晓得做木工油漆,搞饭菜呷。现在摇身一变又会写文章了。
她们乐意为我打字,我写好一篇,她们就打在电脑本上,我一口气写了8篇,她们一下全部发上了靖县乐园。我第一次看到自己的稿子变成了铅字,那个感觉很不同,尤其看到网友们的跟帖后,心里更加舒服:
“游客晏生好:欢迎你的到来,谢谢你的回忆录,我在金麦修过水库,有时间还想去看。”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网友的跟帖。她的网名叫“韵梅”,又叫“呵呵”。她是靖县乐园的版主,也是创办人。我一听她到过金麦修过水库,那我应该认得吗?我立即打电话给“万事通”良良哥,问过明白。
良良哥回答:“呵呵就是梅瓶咧!”哦!我一下就想起来了,她当年到金麦修水库就住在夏悸姐的家里。我当年见到她时总觉得面熟,但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她。所以,我对她的印象还是很深:大大的眼睛,圆圆的脸,一张能说会道的嘴,我们在夏悸家还同桌吃过饭,我们带领小学生为水库民工演出时,她还帮我们的学生化过妆。对!就是她,算在网上碰到熟人了(一年后我才晓得我们是一个小学毕业的,她的妈妈是我们老师,原来我们是校友,怪不得以前见到她时感到面熟咯)。
“原来是湘西王的公子,失敬!失敬!”这是版主雨后斜阳的第一次跟帖。说实在话,我活到56岁第一次听人称呼我“湘西王公子”。小时候我听得最多的就是“土匪崽子”、“地主崽子”,现在有人对我“公子”之称,我感到好荣耀!对靖县乐园更有亲切感了。
“好文章!这一晌搞手脚不赢,看见有一系列文章出来,但没有细看,这两天空下来,从头到尾看完了,写得不错。不知有没有三个细伢子小时候的照片?”这是一位叫pengjei 网友的跟帖,我把她读成了彭姐,我想她一定是位知青大姐,因为她几次跟帖,都提到想看看我的三个细伢子的照片。
不久,我和良良哥参加了湖知网的第一次活动,在爱晚亭我见到了peng jie ,他原来是位身材魁梧、圆圆胖脸的大汉;同时也见到了仰慕已久的斜阳版主和他的妹妹朵朵,还有石马、艾木地,就只有靖县的高产作家去西奇,想见没有见到。
我写了一篇《金麦打蛇记》,一位叫“立立”的网友跟帖后,还将这幅帖子发到“天下知青茶座”。我猜这位立立一定是位帅哥,看他的跟帖语言有男子汉阳刚之气派头。意外的是在团拜会见到的立立却是一位斯斯文文、风度翩翩的靓女士。嗨呀呀!这网络就是这么出味!
“晏生老弟好记性,难忘的岁月,难忘的苦中作乐。你和翘妹子现在都好吗?想念你们。”这是《金麦打蛇记》里的主人翁夏悸的跟帖。我的天哟!她可是在欧洲荷兰哒。她怎么也看到了我写的帖子,我就是写的我打蛇、她煮蛇呷的故事哒,她隔起各远巴远,也能看到啊!网络真是太神通了。
从这以后,我更加迷上了湖知网,更加热爱我们的乐园。“秋日私语”这位文笔老道的“怪才”一上来,我们乐园的快乐气氛更加浓了,他的一篇“兔子”一笑就是几年。“楚人”、“犟牛”、“燕归来”、“雨声动听”等等一些高手们上来后,美文源源不段。靖县乐园越来越下不得地,冒好久,湖知网的第一本知青文集《靖县知青文集》就印出来了。我这小学生写的文章还收进了8篇。你看我哦实不高兴。
我慢慢学着打字,良良哥说他打字像捉虫,我说我打字像捉泥鳅。我总是这样想,打字总冒得在乡里插秧、扮禾那样累,总比挑担子翻山界要土松些。工夫不负有心人,两个月后,我自己打的文章自己发上了湖知网,从那以后我丢了笔,打字越打越起劲,一篇接一篇,从“山窝子系列”到“金麦女人系列”、“金麦男人系列”,一篇又一篇地“琐忆”接哒接哒来。
这时,二儿子的崽出世了,我又增添了一孙崽,取名叫“诗涵”,他们一家三口又住了回来,他俩口子要上班,冒得办法,总不能让他们请保姆带人。这时大孙女又读书了,她爸妈要上班,一家三口又得回到这里吃饭,三儿子俩口子正在装修他们的新屋,也挤在这里住。这一下可热闹了,一屋10口人都在这里吃饭,我俩口子可忙了。
我要买菜办饭呷,要帮着带孙子。我上网写文章,看帖,发帖,跟帖,回帖,都是用“挤挤子”时间来干。但我们再忙也要参加湖知网的活动,我们留下了好多美好的瞬间:
翘妹子整天也很忙,她带孙崽只望媳妇下班快点回,她就可以“打移交”了。因为她有一项最艰巨工作等着她去干,这项工作是她十几年来一直完成不了的工作,还是时时刻刻都孜孜地想去干的,干不厌的,干上哒隐的工作——“扮砖”
翘妹子扮砖的“砖龄”比“农龄”还多一皮筹,我为她参加了这全国最大的“扮砖”组织,只冒跟她吵得有架,糙得有棚,但最后我冒搞得她赢。她胜利了!她坚持在“砖厂”干下来了。
她讲我讲得好怄胀:“你一杂木匠!能抵挡住社会发展的潮流么?现在社会上哪里冒得扮砖的咯:党员、干部、公安、教授、老师、老板……你怕就只我各杂堂客们扮砖喔!”她过硬呸得我焦干的。
我说:“我这一辈子不挨‘砖’的边,不一样的过日子,也蛮好哒!”
她咬起牙齿回道:“你是什么咯?你是湘西王的满崽子哒,全国还只有一个湘西王,一个各号满崽子哒!”你看她这话讲得混账啵!
她还接着说:“木匠鳖,莫各想不开咯,想当年,我们出身不好,不能参加毛爹爹的红卫兵,现在改革开放了,我们能够参加邓爹爹的麻将兵,哦实不好咯!”
我听了她这口腔,真的拿哒她出马齿汗。算了算了,我一半清醒一半醉地过。不再管她扮砖了。不过,赌博赌博,越赌越薄!这些年来她究竟伤了好多“洋子”,大家可能都想象得出,我不再讲了。
现在孙崽满两岁了,这“涵涵坨”可不是“薇薇”那样斯文了。瞧他这模样,他整天尽跟我捣蛋。
他小子围着我“害”,尤其一看到我上网,跟着就来抢鼠标,这里按,那里敲,俨然是条腿。最气人的是几个月前的一次,我写“金麦男人”故事时,我一股气打了1000多字,还没来得急保存,他小子几摆几摆地走过来,蹲下手一按:“啪嚓”一声,电脑全黑了。我再启动打开文档一看,1000多字全没了,你看气不气咯,为这事气得我好久冒打字咧。
我想只有等他满3岁送到幼儿园,我才会轻松些。三儿子结婚搬进了他们的新屋,三媳妇对我说:“爸爸,我要生了细伢子,也要住回来咧!”
我一听:“啊!还有一个哒.....”再过3年还莫想轻松。
回城的故事尽讲尽有讲,我各里那里讲了一啪拉。我最盼望的是快到明年10月,到时我就能拿到社保的退休金了。要晓得,我总共交了4万5千块钱了,各都是我三个儿子的血汗钱咧。
我但愿我能活到80岁,多拿些钱回来,让社会也为我多伤点“洋子”,因为我这辈子对得住社会,社会硬冒对得住我!
回复 19#
金麦尹艾 我们一起下放到金麦,几年后你们招工走了,留下我们对地主崽女扎根了。我们那时没想到还可以回城,我们是打算在那里干一辈子了。老天有眼,让我们一家人回到自己的家了。但金麦是值得我们留念的,那里有我们流的泪和汗,有我们流的血......
回复 21# 另类人生
回忆往事是让人心算的,我们那时有了几个孩子,是地地道道的农家了。算是知青中的另类了。我发一旧作给你看吧:
知青琐忆----寻牛
我们这对知青夫妇就是地地道道的一户农家人。农家人有这么一句话:养牛养猪养鸡养鸭,一屋大小不愁穿和呷。这句话讲得有道理,牛排在第一位,一个主要劳动力没有一头耕牛,整天跟着女人们干些杂工活。一来工分低,二来还要听空话,吃好多的暗亏。
有了一头耕牛,每天可以“大懂哒”的,跟着队上主要劳力一起,犁上一上午的田,把牛一放。下午再扛着钉耙在田里随便干一阵子活,便可以去寻牛了。这一天的工分就到了手,还可以砍捆柴回家。再说,养头牛一年还有1000多分工,一户农家必须养头牛才能成事。
1970年我养了一头小牛,它跟我4年之久。我靠它赚了不少工分,但也被它吓过一回扎实的,现在回想起来还可怕。 那是1974年的“双抢”季节,有一次我赶它到离家7里路的田冲犁田。犁完田已经是下午了,我把它牵到田埂上吃草,自己迅速赶回家,急急忙忙地吃了几口饭,便挎上柴刀去寻它。由于路远,我赶到放牛的田埂边,天都快黑了。
这头小黄牛平日里蛮听话,要么就是自己回来;要么就在附近吃草,从不乱跑。可那天不知怎么回事,我在周围的岔冲寻了又寻,就是不见它的踪影。天渐渐地黑了,离家还有7里路。我心里想:也许我来的时候没注意,小黄牛已经回去了呢?这时,天下起了大雨,我只得匆匆赶回家。
我回来走到牛圈边一看,圈里面空空的,没见小黄牛。四年来这还是第一次。我急忙赶到队长家,把牛没寻到的事同他一讲,我要求他安排几个劳力,同我一起再去寻一寻。
队长看了看天:“雨下大了,路又这么远,天一黑牛就会躲起来,难得寻到。”
我摸了摸湿淋淋的头发:“那就明天清早再去寻,行么?”
“只有这样嘛,现在双抢,劳力紧张。”他说完,催我回去换衣服。
按乡里的规矩,牛一夜没回圈,只要跟队长汇报了情况。队长没有安排人去寻,万一牛出了事,自己的责任也小些。
夜里,我翻来复去睡不着,我担心小黄牛会不会摔伤,会不会被老虎咬?有一年,社员黄透魁家的牛一夜未归,硬是被老虎咬死。他家赔了100多块钱。现在正是农忙,万一牛出事那就倒霉了。何况,队上还来了一位公社蹲点的黄干部,他是动不动就要上纲上线的。
天没亮我就起来了,我跟翘妹子讲明了厉害性,便打着手电匆匆地出门。当我来到昨天放牛的地方,天刚刚亮。我寻到小黄牛的蹄子印,蹄子印已经上了冲边的那座大山。我便跟着蹄印往山上走。
我翻过了一座又一座的山,转过了一道又一道的弯,只见牛蹄印和牛粪,就是没见小黄牛。我稍微放心的是:小黄牛没有摔伤,没有被老虎咬,它还在往山上走,它可能这些天太累了,想“躲工”。
我跟着牛蹄印又上又下,左转右转,累得我一身软塌塌的。这时,天又下起雨来。我躲在一棵大树下,想等雨停一下再去寻。
可这该死的雨越下越大,还刮起了风,打起了雷。突然,“嘣”地一声响,对面一棵大树尖上冒出了白烟。我估计是雷击中了树上的蚂蚁窝,我一身早已湿透了,我怕雷击,离开了大树。
风刮得呜呜呜地叫,雷一个比一个噼得响,脚下的泥石水冲得我脚打跪。我拼命地往上爬,尽量避开泥石水。来农村9年了,我一个人上山数百次,从来没害怕过。可今天被这暴风雨吓住了,我怕山洪暴发,我怕摔伤在这深山里没人来救我。我有个三长两短,翘妹子带着三个儿子怎么过喔!我想起了她们四娘崽,我鼓起勇气往上爬。
我总算爬到了上山来的那条路,这边山是茅草山,没有泥石水。我看天色已晚,离家还有这么远。寻牛是不可能了,加上肚子空空的浑身无力。我得赶快回家,天没亮离开的家,翘妹子一定急慌了。
我连爬带梭地下了山,来到了放牛的田冲。我紧紧皮带,鼓起劲回到了家。我走进门一看,火塘地净是水(火塘房没安地楼板)。翘妹子一手抱着满儿子,另一只手搂着二儿子,大儿子靠在她身边,四娘崽在火塘架上哭。
原来,雨下得大,从界上冲下来的泥石把屋后的水沟给堵了。翘妹子一见我,大声哭骂着:“你天冒亮出的门,到现在才回来,我怕你死在山上哒咧……”
我二话没说,拿起锄头就往屋背后走。我迅速将水沟挖通,再回到火塘屋,用脸盆将水一盆一盆往外舀。然后洒上火塘灰扫干以后,一屁股坐在地上起不来了。从早到晚没吃一口饭,爬走了一整天,我再也坚持不住了。
翘妹子连忙装了一大碗饭,我一口气吃完才慢慢地坐起来。我还得到队长家去讲清楚,因为牛还没有寻到。
队上正在开会,我把寻牛的经过一讲。大家见我一身湿淋淋的,从清早到现在才回来。大家异口同声:“呷噶老亏喔!”
可黄干部说法就不同:“农忙季节,耕牛是革命的本钱。要保护好耕牛,要发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革命精神,一定要把牛寻回来。”
好得在场的社员没一个接着他的话讲。队长嘱咐我,明天再到原地方寻,因劳力紧不能安排人寻牛。几位老农告诉我,尽管往茅草山寻,莫往树林里找。带起“半饭”(午饭),带起手电。”
我依着老农说的,带上一钵饭,拿着手电,天刚蒙蒙亮又出了门。直往昨天那座山上走,我走到山顶时,太阳出来了,山路好走得多了。我弯着腰在草丛里钻来钻去。我又发现了小黄牛的蹄子印,我跟着蹄印围着山上转。
忽然,我寻到一堆热牛屎,我心里有数,小黄牛就在附近了。我停脚步,左右望了一望。唉!离我20米左右,有一丛草叶在摇动。我连忙拿出套牛绳往草丛靠近。
“咵咵咵”地一阵响,这不像牛吃草的声音,这像野猪的嘴巴哒得响。我往旁边的一棵小树上一爬,上不到两米高。一头巨大的野猪从草丛里冲出来,两颗长长的獠牙吓煞巴人。我抽出柴刀在树杆上“啪!啪!啪”地拍了起来。嘴里大声喊着:“打!打!打!”
没有受伤野猪还是怕人,我一阵拍喊声把它吓跑了,我从树上梭下来。肚子饿起来了,我把带来的饭几口几口吃完,看看太阳偏西了,我还得寻我的小黄牛喔!
忽然,后面一阵喳喳的响声。我回头来一看:哎呀呀!小黄牛只离我一两丈远,它抬着头望着我一动也不动。我连忙掏出牛绳准备往它面前走。这时,我猛觉得脚板背凉冰冰的。我低下头一看,我的天呀!一根两米多长的白节蛇在我脚背上梭。我咬着牙,不敢动一下。硬让这家伙在我脚背梭完,总梭了十几秒钟。
小黄牛朝我面前走来,我嘴里“哇哇哇”地喊着迎了上去。我用牛绳套住了它的鼻腔,它摔着尾巴,我摸着它的背:“小黄牛啊!小黄牛!我寻得你好苦哦!”
回家后,当我打着手电把小黄牛关进牛圈后,我这颗沉重的心终于落了下来。翘妹子牵抱着儿子走到牛圈边哭了起来,哭得好伤心。
回复 41# 金风送爽
谢谢新朋友的热心跟帖!谢谢你祝福!我以前写过好多我们生活在农村的文章,你才上湖知网不久没有看到,我发一篇旧作给你看吧:
山窝子里的野花是那样的香那样的美;山窝子里野果比野花更实惠更逗人爱。山窝里的人爱野果是因为野果能当粮,能给山窝里的人填肚子。每年秋收以后,在那布满露水珠的早晨,山窝子里热闹极了,只听见人们在喊:
“喂!去坡上打板栗子哦!”
“行啊,行啊,去摘野梨子哦!”
“快点啦,鸟几柿熟噶啦,再不摘又要烂啦。”
藤上的卜藤子(猕猴桃)结得很啦,快去摘哦!”
“就要赶场了,多摘点去卖啊!”
随着这一阵阵的喊声,人们便背着竹篓,挎上柴刀,纷纷爬上了山。板栗树林是最热闹的地方,人们爬在树上用棍子唰,用柴刀敲,抓着树枝使劲地摇。树下的人忙脚手不赢,嘴巴也在念个不停:
“ 唉哟!板栗籽打着我的脑壳顶咯。”
“唉哟哟!板栗刺又钻了我的脚板心咯。”
要是几个人“扯伙”打板栗,大家把打得的板栗堆在一起,最后平均分配:一双一双地分;五个五个一抓,分得公平,分得合理。
摘卜藤子、鸟几柿,人们选着熟软了的摘,都是用箩筐装。卜藤子结得多,遇上一根长藤就能够摘满一箩筐。鸟几柿树结得满,一棵树就能装满一担。还有那鸡蛋大一个个的野梨,树虽然不多,但一棵大梨树能让几个人的背篓装满,运气好,遇上一藤山葡萄能饱吃一顿,还能摘上一篓回。
夜晚,人们把打回来的板栗摊在簸箕里,挂在屋梁上让它吹干,以后烧“油茶”、煮粥饭都用得上它。人们把大个的卜藤子、鸟几柿、野梨都选在一边,赶场的时候挑到场上卖。女人们用卖野果的钱扯几尺鞋面布,买几斤盐;男人们打几斤酒喝,买几包纸烟抽,别看这些野果还能替山窝子里的人赚点“活钱”用。
那时候我和山窝子里的人一样,打板栗、摘野果,我爬遍了每一座山峰,寻遍了每一道山弯。我晓得哪棵树的板栗颗粒大,哪棵树上的柿子甜,哪一道山岗上的卜藤子结得密……我只要背着竹篓上了山,总是满载而归。
翘妹子来到我们队上以后,总听我讲山上的野果如何如何多,如何如何甜,加上我讲得口水直各吞。她听谜了,笑又是各笑:“要得要得!等打完谷子我硬跟你上山摘回果子,要不是你讲的各样咯,我就会喊你做牛皮客!”
谷子打完以后,板栗球开始炸了,野梨香了,柿子红了,山窝子里的早晨又热闹起来。翘妹子第一次跟着我上山了,我们走进田冲,跨过小溪,穿过竹林,爬上了我最熟悉的那座山。那里的板栗树多,颗粒又大;那里的柿子树密;那里的卜藤子是“糯卜藤”,特别软,特别甜;那里还有一棵大野梨树,梨子又香又甜又脆,每年摘野果我都是往那座山走。
山路越来越陡,翘妹子越走越慢,她东张西望,她只问还有好远。她说她们队上没有这么高的山,她从来没有爬过这么陡的坡。她已经走得满头大汗了,她要我停下来歇一歇。我依她的让她就地坐了下来,我站在她身边朝四边望了一下,哎!就离我们几步远的小树上有一串紫红色的小颗粒,我认出来了,那是叫“禾藤子”,比葡萄小一点,味道特别甜。我跨上前去一下就将那根藤扯了下来,我摘下几串递给她,她站了起来,接过来左看右看:“这是什么,能吃么?”
我笑了笑:“当然能吃,甜得很喔!”我说完拿着一串往嘴里一塞。
她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吃了一串又一串,吃得那样香:“我第一次吃这么甜的野果,真的好吃。”她说着朝我笑了,笑得那么甜,露出两排整齐洁白的牙齿。
我催她边吃边走,就快到柿树林了。我们走着走着,她突然叫我:“喂!好看么?”
我回头一望,只见她头上插满了一串串的禾藤子,紫红色的、浅红色的像一串串珍珠一样;再加上几片绿叶,配上她那张红扑扑的脸和那对笑嘻嘻的的眼睛,她今天真的漂亮,在山上的她比在屋里看起来,好看得多。
我实实在在地望了她几眼:“好看!真的好看!你像个美丽的公主。”我说完两眼还盯着她。
“你说我像个公主,那你呢,想要我说你像个王子,是吗?”她说完对着我做了个“怪脸”,我望着她那样子笑了起来,她也哈哈哈地笑了起来,这山岗上只听见我俩的笑声。
对面坡有人打“窝火”了:“你们各好笑哦,打到板栗没有!”
我回答:“还冒哦!还冒到板栗树脚。”
我说着催她快点走。我们路过柿树林,只见那柿树上结满了通红的柿子,她好兴奋,硬要我上树去摘。我告诉她先打板栗再来摘柿子,柿子和卜藤子容易摘。她不听我的 硬要先摘柿子,她怕等一下来人了把柿子摘完。我跟她讲不清,只得依她的做。
我走到一棵靠斜坡的柿树边,不用上树,扳下几根树枝要她用竹篓接住,一气工夫就摘满了一篓。她还要我摘,我说还要打板栗,摘梨子,总共只带三个篓子来会不够装,她这才答应了。
我们来到梨树下,梨子被人摘过了,但树枝上还有很多,刷梨子的竹杆还靠在树边。我拿起竹杆一阵子刷,她在地下捡,很快捡满了一篓。我肩上挎一篓催她快点走,翻过一座山就到了我早“看中”的那几棵板栗树了。她看见路边好多卜藤子还要我摘,我跟她讲好话了:“打到板栗子再说,各卜藤子有的是,板栗子是最值钱的野果。”
她四边望了一下,贪婪地说:“早晓得咯样多,每人挑担箩来就好了。”
我望着她出“马丝汗”:“各笔陡的坡上你走路都走不稳还挑一担箩,真的是口一阿,气一喷!”我说着又催她快走,快走。
她不晓得我们已经走了十几里路了,这里虽然野果多,但山高路陡离家里远。
我们来到了板栗树脚,树上的板栗球都炸开了,地上的的板栗子并不多,她捡着板栗嘴里不停地念着:“各板栗子好大一颗颗的啊,多捡点寄回长沙让我爸爸妈妈尝一尝。”她边捡边唱起了歌,她今天是有蛮高兴。
我四周望了望觉得奇怪,应该没有人来这里打过板栗,为什么地上的板栗不多呢?我正在琢磨着,突然听她一声尖叫:“啊呀!一只好大的老鼠子从各里冲出来了。”
我连忙走过去一看,那树脚下有一个小洞。我估计是山老鼠的洞,这下就运气来了,我听社员说过,在板栗树脚的鼠洞里挖出好多的板栗子。我二话冒说,拿起柴刀砍了一根杂木棍,将尖子削成扁形,对着洞口挖了起来。她问我这是做什么,我笑了笑说:“等一下你就看‘家伙’了。”
我挖了三尺远左右,就挖出几颗板栗出来了;我将手伸进去一抓,抓出一把板栗来,再一抓又是一把;我连抓地抓,她用篓子接着,接得笑哈哒,笑得嘴都合不拢。我劲头来了,又用木棍将洞口挖大一些,一直挖到看见一堆板栗。我一边往篓子里抓一边笑;她笑得更开心,这老鼠窝的板栗硬将我们的竹篓装满了,我提了一下竹篓,肯定有十几斤。
我们的三个竹篓都装满了,见藤上大个大个卜藤子没有东西装了,翘妹子收住了笑脸:“唉!我后悔咧,出门时到底冒跟社员多借一只篓子。”
我胸有成竹,忽地从腰上扯出了一个米口袋。“啊!你把米口袋带来了,你哦实不早讲咯。”她说着又笑了起来,嘴里还一边骂:“你这陈大宝啊,陈大宝,还真的有这股子宝气咧!”
她来到我们队上以后就给我取了“陈大宝”这个外号。她总说我有股子宝气,也许就是这股子宝气吸引了她。知青都走了,她还愿意留下来给我做伴,他父母来了好多封信要她转点到岳麓山下的亲戚家,她就是不愿意,她要同我在这山窝里摘野果当粮。她明明晓得队上今年减大产,连过年饭都成问题。社员都在说,野果能顶一碗米就是一碗米,能当一口粮就是一口粮,到时候还要准备上山“挖忙”才能度过饥荒。她都明白,还是愿意同我一道度过难关。看来,我这股子宝气还真逗她爱!
她一边笑一边唱着她自己编的歌:“陈大宝,呷稻草,呷得满肚子都是草……”。她扯开口袋,让我把竹篓里的板栗倒进口袋里,她还催我快点摘满卜藤子好回家。
我将卜藤子摘满了一篓,挂在了脖子上,我每边肩上挎一篓,我用根木棍将那口袋板栗索紧,让她背着,一手抓住木棍。我们开始下山了。
下山比上山快,但天却不等人了,看着看着就阴了下来。当我们下到半山腰时,“夜夜啷”虫开始叫了,来山窝子里四年时间有了经验,只要听见“夜夜啷”虫一叫,天很快就会黑了。
我催她快点走,但再快还是没有天黑得快,我们离田冲还有两座山,天就完全黑了下来。我估计离家还有八里路,我牵着她摸到一棵大枞树脚下,我取下身上的竹篓;接下她肩上的口袋。我要她坐下歇歇再说,我用柴刀在枞树根上砍了一结枞膏,干脆把火烧了起来。我主意一定:不走了,等到天亮。
火越烧越旺,我把烧熟了的板栗递给她,她吃着板栗,啃着野梨,嘴里念道:“这板栗好粉啊,梨子好甜啊!”
“肚子饿了,随你吃甚么东西都好吃。”我说着剥开一个又软又大的卜藤子伸到她嘴边。
她咬了一口,抓住我的手往我嘴边一伸:“你也吃,好甜好凉的。”
我也咬了一口,她又再咬一口。就这样,我把剥开的板栗塞进她嘴里,她又剥一颗塞进我嘴里。我们共咬一个卜藤子,共唆一个柿子,只有梨子就各吃各的,她说梨子是不能分的。
火,是我们的伴,野果,是我们的粮,大树,是我们的靠背;我们同命相连,我们相依为命。我们不会讲电影里面那些“你爱我,我爱你”的肉麻话;我们不会发那些“海枯石烂不变心的”誓言;我们肩并肩地靠在枞树上吃着野果,等着天亮。
突然,火苗上发出喳喳喳的响声,我伸出手掌:“该死的天下起雨来了。”
我连忙起身加了几根柴,我又砍倒旁边的一棵小树,把火结实添旺,我决不能让火熄灭。
我抬头望望那黑漆漆的天,我嘴里念着:“天啊,你为什么总是带我们不过?天啊,你为什么总要同我们这些无辜的人来作对。夜啊,你还有好长?你总该天亮吧!”
火渐渐地熄灭了,天渐渐地亮了。我们湿淋淋地回到了家。从那时候起我们的心连得更紧,我们有难同担,我们有盐共咸,无盐共淡;我们战胜了一个接一个的困难,我们熬过了一个又一个难关……
39年过去了,我俩经常回忆着那一夜,经常回味那一夜吃的野果,格外香,格外的甜!
晏生兄,又拜读了你的几篇回忆文章,你们真的不容易,真的受了太多的苦难。
为你们现在的大家庭喝彩!祝福你们晚年幸福!
回复 50# 游客晏生
听足了你们的故事,有些是我已从你给我兄的书中看哒的,好过瘾。
下放到农村真的被生活磨得被“村化”哒,要不也冇得翘姐失鸡骂人那状况,那骂相被你写得好精彩。
还有你那“扮砖”,刚看我晕哒头,后才明白是打麻将,宴生哥哎,你咯下长沙话写文章硬是蛮有味。
你好幸福呢,大家庭,咯楔子还几个人有你咯下福气洛,真是羡慕你!
不晓得我的咯下长沙话讲明白冒。。。。。哈哈。。。好好玩。
回复 22# 永明马灯
马灯兄诶,快莫是各样讲咯,学我做么子咯,我就是多养哒两个细伢沙,违反哒计划生育咧。
晏生的故事是说的过去的事情,却事事是实。
他15岁多一点下乡,充其量只是一个未发育成熟的孩子。瘦小的身躯着一身黑色的衣服,眼睛里闪出一种怯怯的光,看了都让人感到心痛,那个形象已经定格在我的头脑里。
几十年过去了,如今的晏生已经是一个顶天立地重情重义的汉子。以他特有的语言写出了在靖县金麦生活的一幕幕。他写的都是他经过的,所以有血有肉。有什么会比亲身经历的故事更打动人呢。
别说没有去过靖县,没有去过金麦的朋友们了,就是我们这些在那里生活了十几年的人如今回头再看晏生的文章,有时还唏嘘不已。
但愿恶梦不在……
晏生,继续写吧,老姐为你感到骄傲!
回复 26# 雄鸡报晓
读完你的跟帖我更加感动,你讲得太好,我们的心原本就连在了一起的,你单为我这篇文章编辑,准确的讲是4篇(还有一篇〈〈夜走〉〉文章合成一篇,前后你就花了十来天时间,你巧妙地将我希望编进的段落都编了进去,而且还编得十分恰当,我非常满意,我打心眼里敬佩你才华!
那些日子我一直关注着你的个人专栏,靖县栏目共有二十多篇“投稿”,每个人的投稿我都认真的拜读,最后又拜读经你编辑后的每一篇文章,真的是篇篇精彩,不知你花费了好多精力,不知你熬了好多通宵。我再一次替我们靖县知青向你这无私的义工致敬!
回复 27# 常青苗
有这么一句俗话,“带嫩娃娃的人三年疯。”娃娃笑,大人跟着笑,娃娃哭,大人跟着急和哭,只要逗得娃娃开心,什么肉麻的话都说得出口,什么不怕丑的事都做得出,是有蛮疯张野气。现在回想起那次讨奶好不怕丑哦!我写这篇《讨奶》是边打字边笑,是一气写成的,是绝对真实的。好多年后回二故乡和社员谈起这事都是笑哈哒。我自己也很喜欢这篇文章,谢谢你夸赞!谢谢你的祝福!
回复 30# 孟晓
你为我的个人文集《瞧这湘西王公子》编辑、校对,你最理解雄鸡报晓的这句话,我们的心原本是连在一的。这也正是我要对你们说的真心话!
回复 37# 乐闲
谢谢你为我的文章而感动,我更为你写闵立宏的文章几次到沅江乡下采访她而感动,你和她的姐妹情再次从你的石头的故事里体现出来。祝愿你们这对好姐妹的友情天长地久!
回复 39# asd99999
你讲得实在!雄鸡报晓把我的四篇(加《夜走》)文章合成一片,要砍去六千多字,他是这么做了,但做得我十分满意,我打心眼佩服他!他真的有家伙看!谢谢你的祝福!你是湖知网乐于助人,热心热情的老大哥,你快古稀之年的人了,也要注意身体!祝你好人一生平安!
回复 51# 大姐姐
谢谢你再次跟帖,我们那些年是过得不容易,好得苦日子也熬过来了,现在算是有个完整的家了,我知足了。谢谢你的祝福!
回复 52# 琴思清远
是的啵,翘妹子在乡里蛮恶咧,好会骂的,她嗓子特别尖,骂几个小时喉咙都不嘶,我们队上的堂客们都怕哒她。话讲回来咯,在那里过日子你不恶的话会被别个欺负咧!她回城后就是扮砖太扮很哒,早向子她脑壳痛(偏头风)住噶半个月的院,用噶两千多块钱还冇见好么子,出院后对砖厂里一拱,扮得几圈砖来脑壳痛得好些哒,你看各是鬼来噶抖哒啵。老妹诶,我真的拿哒你各杂翘嫂子出马齿汗咧!
回复 67# 游客晏生
哈哈,笑晕,还这样有瘾。俺太笨,一直不会这玩意。
宴生哥,她喜欢就让她好好的玩,反正孩子也大了,条件也好搭,只要过得快乐就行。只是要注意爱惜身体。看你发的照片,羡慕你好福气,你三个儿子都是帅哥!
回复 54# 老骥
你不讲我真看不出你在农村干了15年,当过队长、大队书记,你真的不是一般的知青,我羡慕你的能力和才华,你政治条件不是很好,但你能从能从政治上走出一条路来是很不容易。知青中的确少见,佩服!佩服!元宵节的歌唱会上,听到了你那超高音歌喉,看到你那长长发型艺术家的模样,谁能猜得出你曾经当过生产队长咯。哈哈!
回复 9# 游客晏生
清酒一杯,遥祭当年。好在一切都成烟云,苦难铸成好汉。
陈晏生,这个名字我听到过,如雷贯耳。你们金麦知青在文革返城时候有不少到过我家中,没准你也在其中。前年我去了金麦,为的是得到一份湘西南插队落户知青的感受。以前我对靖县的印象多时从姐姐和你们那些老知青处得来的,实地到了金麦以后,感受有了一些不同。金麦大部分地方都成水域了,落霞与孤鹜齐飞,山岚融入天光之中,景色异常迷人。就今天说,能在湘西南生活一段时间,也是一种财富。
谢谢将你的故事与我们共享。
回复 70# 一笑了之
你姐是金麦知青,你就是我们金麦知青的老弟,我们金麦知青每年都有几次聚会,我现将你姐参加聚会的照片发上来:
我们相聚在罗开莲家:
回复 71# 游客晏生
谢谢,我看到了,姐姐还蛮漂亮呢。
以后有什么活动,多喊我姐姐参与。拜托了!
回复 56# 夏悸
当年我下乡身高一米四八,体重七十五斤,金麦社员后来学给听,以为我是跟你们来这里hai 的勒伢几。现在回想起那时是遭孽。唉!总算熬到大半辈子了。
回复 58# 丘山傍渡
是的咧,我一定要好好地活着,争取多拿点米米回才过得想,我已经拿了一年的米米了。我定了个四年计划咧,你看咯:
我拿到了绿卡
四年前我和良良哥一起办的社保,他就办就拿钱,我却要等到四年后才能拿到钱,这几年里我心里时时在唱着京剧样板戏小常宝的那段唱腔:“盼星星,盼月亮.....”我今天终于盼到到社保局,拿到了这本《中国农业银行》的绿颜色存折,我称它为“绿卡”吧。
我一看到这绿卡又想起好笑,我这人啊,15岁就走“农运”,这农运一走就是13年,回城当工贩子当了20年,最后还是落在农行里拿养老金。也要得咧,我这人和农特别有缘,回城后时常和农民朋友打交道;上湖知网后结识的都是下农村的知青网友;写回忆文章也是写的农村的那本经和那班子农民;农民的歌声,农民的笑声、骂声、哭声。农农农,一直农到早几个月还到农村里玩了10天才回来,还感觉还没有农得够一样。
拿着这农折,迫不及待地要到农行里划一下卡着,因为我在四年里共交了四万五千七百多块钱,这都是我三个儿子辛勤劳动来的血汗钱,我现在总算等到了这一天,到底每个月能拿上好多钱。我把农卡呈给农行的农美女要她划一下卡看每月能拿到好多“米米”。她接过农卡往机子上一勒得来。好多?好多?到底有好多?我心里在默默的问,农美女只怕也理解我的心情,也许想调一调我这老爷爷的口味,她突然对着隔几个柜台的一位农嫂说:“龙姐,你把那号码再告诉我一下咯,我刚才忘记用笔记下来了。”这就凑巧啵,那边又是位姓龙的,还不晓得是姓这个龙啵,搞不好还是姓这个农。
那边的龙嫂不慌不忙地从一叠纸里面翻了一阵子:“我再报一遍,记着啦.....”
“好好好,我记着。”农行美女边说边拿起笔记好。我站在这里心里实在等得急,莫说我急,读我这文章的人只怕也急喔!农行美女终于报出了数额:“一千一百八十一块二!”我听了后总算落了口气。唉!要得,要得,虽然一千二百块钱还差点吖子,但比存款利息还要高得多,我这一世人的最大优点就是:门角湾里吊颈----自宽自解。不然子的话,早就成神精病了!
四年前我办了这社保后,接着又进了湖知网。那时我就在想,社保,社保,实际上就是和社会“赌保”,命长就赌赢了,命短就赌输了。记得办好社保的那天,我正好在一张旧报子上看到一篇有趣的文章《失算的律师》,文章讲的是美国一位中年律师和一位80岁的孤寡老太太作一笔交易,律师每年负责付给老太太的生活费用,一直负担到老太太死,之后,老太太仅有的、自己所住的这幢房子就归这位律师了,在当时任何人看来应该是合算的,因为老太太已经80岁了,就算再活他十年八年吧。律师每年收到老太太的一封信后就该付款了。信上面就只一句话:“对不起,我还活着。”
老太太不说多话,每年的信上都是这么一句话:“对不起,我还活着。”没想到的是老太太的这句话说了四十多年,她活到126岁还写了信给八十多岁的律师:“对不起,我还活着。”......我看完这篇文章哈哈大笑。嗨呀!要是我们知青买社保都象这位老太太的话,那社保就会破产了。当然,这是讲梦话了。
我们新中国成立后定了个“五年计划”,那么,我个人别说定个什么五年计划,也要定个“四年计划”出来。我国的第一个“五年计划”好象有修好武汉长江大桥吧,记得武汉长江大桥修好后,我在我哥哥的语文书上读过郭沫若的一首诗,前面那两句好象是:“一条铁带栓上长江的腰,在今天竟提前两年完成了......”他指的应该是我国第一个五年计划完成了吧。
我当时定的“四年计划”之一就是一定要好好地保护身体,活着下来,争取领到养老金;之二就是在四年内写出一本个人文集,我的“之二”计划去年竟提前完成了,今天完成了“之一”计划,我心里还是高兴的。我又产生我的第二个“四年计划”,那就是好好的活着,争取四年领回自己的本钱,到那时我再定出我的第三个“四年计划”。近来,好多人都在写诗,而我对诗是一窍不通,学着郭沫若的头两句诗也来首打乱谈诗吧:
一生的血汗钱投进社保的腰包
我的第一个四年计划胜利完成了
今天开始拿自己的本钱
我又定出了我的第二个“四年计划”
四年内拿完本钱后还赚一点
如果苍天有眼让我实现第三个“四年计划”
到时候社保就算为我伤“洋子”了
如果上帝保佑我能实现第四个“四年计划”
那总算社会对我有了回报
如果我的第五个“四年计划”还能实现
那我就没有空话可讲了
如果我还能定我的第六个“四年计划”
那就是我们“八十岁再相会”的日子
到时那我会拿出收藏了二十年的签名横幅
在湖知网的团拜会上向世界宣布
天下的知青向九十岁进军!!!
2010年11月.26 日晚 于 北桥新村
回复 59# 一壶酽茶
谢谢你的热心跟帖和祝福,看到你有趣的网名原以为你是个爱坐茶馆的大老爷们,在浏阳栏目拜读你的《研究孙系列》后才知你是个能干慈祥的奶奶。你的研究孙系列读起来蛮有味。尤其是你可爱的孙孙说出的那第一句:“我要看天线宝宝”说得那样完整无缺,我都感到惊讶,我真的为你高兴。我听说我的岳父5岁才开始说第一句话,也是说得完整无缺,而且声音洪亮。他后来在官场上混几十年,能言善辩.....说话说得迟的孩子一定很聪明的,你继续写你的研究孙系列吧,我们等着看
是啊,向那美国老太太学习,每个月都说一句话,对不起,我们还活着。
作为我们共同的座右铭好吗。
回复 60# 素面朝天
所以,我的个人文集就取了这样一书名,我背着儿子犁田,我算什么公子:
回复 77# 游客晏生
是呀,我曾从你给朋友的《瞧这湘西王公子》文集匆匆一览。确实封面与封底都有其根源,封面画用在金麦最苦时背二儿犁田,崽他娘抱老三,老大缠身边去送饭。而封底则画儿盼父归你三爬车又跳车,只为早日回到幼子身边。
……
愿以后的日子越过越好!
回复 79# 笔架山人
谢谢笔教授,有您的夸奖我心里乐滋滋咧!您这个月担任茶座版主,茶座有您搭理会更红火!
回复 76# 丘山傍渡
要得,我们知青都学美国老太太的,让社保大伤洋子!
回复 80# 临湘渔夫
好久不见渔夫兄了。望你常来茶座打一网,谢谢你的祝福!谢谢你送给我的书法,我已裱好挂起来了。
欢迎光临 湖南知青网论坛2011年度 (http://2011.hnzqw.com/) | Powered by Discuz! 7.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