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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电话的故事(二) [打印本页]

作者: 朱纪飞    时间: 2011-10-7 22:48     标题: 电话的故事(二)

二、艰难的交流

但凡当下过乡的人都知道,在那个年代,信息交流是多么困难。电话是遥不可及的东西。和家人,和同学,和朋友的交流方式主要是写信。信件的交流信息量大,可说的内容多,并且不受什么限制,说什么都行。哪怕是说些不合时宜的话也没关系。所以,在那些年,信件是交流勾通的主要方式,邮票往往是知青生活中的重要开支之一。在我们知青点,邮票甚至成为“一般等价物”起到货币的作用。下棋、敲“木脑壳”输者的惩罚方式之一就是输邮票(其他还有喝凉水、钻桌子)。我记得一张八分的邮票大概相当于两大搪瓷缸凉水或是钻桌子十五次。就是这邮票,我们也搞名堂,我和弟弟约好:信封上贴完邮票后再刷上一层胶水,他收到后洗去邮票上的邮戳,可以反复再用,一张邮票往往用到破了为止。我们大队乡邮员大约一周左右来一次,所有的信件都送到大队书记的家里。每到乡邮员来的日子,我们甚至不出工,走5里山路去迎接他。我收到的信总是比较多,有亲人的,有同学的、有朋友的,有长沙的、有东北的、有陕西山西的、也有省内各地的。但收到的汇款往往不如别人的多。还由于同时来报纸,这一天就是知青的节日。

除了信件,再着急一点的事就需要发电报了。发电报要到十几里路以外的县城邮电局去,花两分钱买一张电报纸,绞尽脑汁的、惜字如金地拟好电报稿,眼巴巴地看着营业员收进去。说到电报稿,为了省那三分钱一个字,可没少动脑筋。比如我和弟弟有约在先,回家电报如写“某日来”,就是不用来接我。如果电文上写“某日归”,就是让他到火车东站去接我。如果是写“某日回”就是到汽车站去接我。

在农村,用信件交流最大的缺点就是交流周期过长,一般有事给家里写信再等到回音要十天左右。如果想到了电话就一定还有更急的事。74年底,县里来队上招工,看上了我这孑遗仅存的男知青,想招我去县商业局工作,一下子让我犯了难:如果去了,就是在靖县工作安家,以后再也回不了长沙(我对象还在长沙等我)。如果不去,按公社老蒋(知青干部)的话,“你这样出身的人,难得的机会一定要抓住啊”。我决定到县城去打长途。过程是这样的:走十几里山路到县城,到四鼓楼县邮局,对营业员说:我要长沙长途,号码是17****。然后在门口等。一个小时后,那小姑娘叫:长沙长途来了。我赶忙跑到柜台前,拿起电话说:我找*老师母亲),电话那头一个人说,“*老师冒空,在上课”就挂了。营业员说:“八毛七,交钱!”整个过程就结束了。我擦擦头上的汗,沮丧地回生产队。什么问题没解决,花了八毛钱,耽误半天工。

后来我就被招到农村供销社工作。供销社到是有一部电话,是那种傻大黑粗的手摇电话。可是我也没什么人可以打电话呀。偶尔想给母亲打个电话,要算准她在教务科的时间,给公社的总机摇个电话:我是供销社小朱,我要个长沙长途,号码是17****。然后就在电话机边上等啊,等啊,连厕所都不敢去。有时接线员偷懒,就说:我插上,你自己摇。那我就要自己摇啊,摇啊。每次接通,都好象是对方恩赐于我一样。

请看(三)劳动的代价

 

 

 

 

为了让大家体会当时的情况,特附一篇我07年发过的帖子《招工》,也许有朋友没看过。 

 

 

 

招   工

 1974年底,又要招工了。前几天,县里的人来队上看人,考察乐乐的情况,据说是县商业局要招她去。看样子,我们队上又要少一个知青了。

 几年来我送走了一拨又一拨知青,招工的、招生的、招兵的,总没有我的份。我的祖宗牌子不硬,父亲到现在还没解放。每次送人回来的队伍越来越少,最后就剩我一个人了。公社老蒋将我们大队剩下的知青合到一个队上,也只剩3个人。

  说是扎根农村一辈子,可谁不想回家呀。我都快25岁了,据说过了25岁就不能招工。我早就想好了,过了25岁我要做三件事:第一,养猪。原来我认为养猪是典型的农民行为,身为知青我决不养猪。第二,种旱烟。25岁是成年人,不能再用家里的钱买烟抽了。况且我对旱烟也不是不能接受。第三,我要和我的女朋友“挂筒”。我的女朋友(就是现在的夫人)回长沙上学已经两年多了,我还是知青,将来是没有前途的。

 老蒋托人带口信来,让我到县商业局去一趟,说是上次商业局的人对我印象不错,让我去谈谈。按现在的说法就是去面试。早上我和队长请了假,换上一件干净衣服去县里。走到雷打坡的凉亭里,打了一个大大的“噢嚯”。很爽!为什么?我今天“打吊手”(没挑担子)。这也太难得了。你知道我当时对未来的幢景是什么吗?第一:将来工作不用晒太阳;第二:将来走路可以“打吊手”。

十几里山路很快就到了,我做好了思想准备,把当前形势和我对商业工作的认识又温习了一便。想到也就一个小时,我就可以到河街上去吃米豆腐了,说老实话,我对这次招工根本没抱希望。结果一定和每次一样空欢喜一场。

到了商业局,我找政工科。办公室的女同志问了我叫什么后,让我去劳资科。到了劳资科,办公室的女同志让我在一张表格上签字,然后交给我一个信封,里面有十四块七毛五分钱。我当时都懵了:这就是传说中的“挣工资”吗?“我还没政审呢!”我磕磕吧吧的对那位女同志说。“今天是1231,明天招工指标就作废了,你晓得不喽。别的手续明天再办,莫耽误我们送报表。”

 来到西街上,我决定好好犒劳自己一下,不去吃米豆腐,到国营饮食店去吃炒菜!反正兜里有半个月的工资呢。哦,先到邮电局给家里打个电报吧。

 就这样,我稀里糊涂的被招到新厂供销社。


作者: 呱叽村溪流    时间: 2011-10-7 23:16

慢慢看出味来了!

 

俗话说:人一走运,门板都挡不住!

 

那人一背时,水都粘锅……


作者: 孟晓    时间: 2011-10-7 23:19

     就这样扯家常便饭一样,信口道来,娓娓动听,勾起我们许多往事的回忆。
作者: 潇雨    时间: 2011-10-8 00:09

回复 1# 朱纪飞

 

    纪飞兄的电话故事勾起了我的无限回忆,七十年代初,我家四口人被分成了四个地方,父亲是摘帽右派被分到汉寿军山铺粮站;母亲是下放干部在浏阳七宝山;姐姐逃过了下乡一劫进了长沙街道工厂;我在攸县修湘东铁路,那时有什么事一般是写信,遇有什么急事写信又来不及告知,就到邮电局打长途,我记得是先填一单子,写好你打电话的地点单位和要找的人名字,然后坐一边等候,电话是在一排排有号码的小房间里(现在想起来有点像商场或大饭店的洗手间),要等前面有人打完了电话走出小房间才让下一个人进去,大约等了十几二十分钟,听到广播喊名字:“***,7号!”我赶紧走进一个上面写着7字的小房间给亲人打电话,深怕讲多了耽误通话时间,简单几句话赶紧放筒,出来后到柜台结账,只是不记得好多钱一分钟了。


作者: 常青苗    时间: 2011-10-8 20:59

   你讲的故事,都是我们那个年代似曾经历过的。好有回味,喜欢听。
作者: 隐士安    时间: 2011-10-8 21:25

当知青时那种盼家里来信的愿望都近乎是奢求了;邮递员一般我们是看不到的,而且他只把信送到大队部,又不直接送到队上,所以,偶尔看到邮递员在港堤上走,就设想可能家里有信来啦,盼啊盼,盼撖一晌有时还是空想一场;用电话与家里联系,别说做就是想都不敢想,有特别急的事,就用拍电报的形式传递……
作者: 知足长乐    时间: 2011-10-8 21:50

   当年打电话就是这个味!
作者: 游客晏生    时间: 2011-10-8 23:43

   那个年代莫说是打长途电话,发份电报都不容易。你的电话故事看了有些心酸,但慢慢地会带有福音了,再看你的下一篇。
作者: 夜深人静    时间: 2011-10-9 12:00

回复 1# 朱纪飞

   邮票可以设法反复使用,这是我今天第一次听说,纪飞天才,呵呵!

 

   下乡,我们是随学校集体插队落户,当时我们学校同学们称之为校花的Z同下一个生产队,在乡下,我们之间有那点意思,只是没有勇气点破,招工后,她被招到兵工厂,在湖南新化一个大山里。而我,在郴州铁路,两年书信往来确定了恋爱关系,通信每个月不下2封。女人漂亮,追求她的男孩甚多,远隔千里,最终无缘。假如,我当年知道朱兄的邮票反复使用绝招,一个月写它7、8封抒情信,我想,她定会成为我的妻子,哈!这是说笑,其实,我感谢她的绝情,回过头来看,她的命运不好!


作者: 朱纪飞    时间: 2011-10-9 15:03

   谢谢夜深人静老兄将我这几篇小文章集合整理在一起。谢谢斑竹将这几篇不象样的文章加精。

   我之所以把几篇题材相近,内容各异的文章分别发表,有两个目的:一是想到哪儿写到哪儿,没有整体的计划,而且一篇一个内容,做一篇发让看官不得要领;二是不知大家对这样的题材是否有兴趣,想看看反映,朋友们有兴趣就继续写,没兴趣就当是我浪费大家的时间。现在看来还是引起了一些共鸣,那是因为我们都是那个年代过来的人,我写的都是真人、真事、真感受。其实我觉得在我们这个坛子里,只要是以真诚面对朋友的心态,用真心说话,总是能得到认可。我可不愿意再写那些沉重的话题了,累人,冒味。

   再次深深感谢朋友们的热情关注!


作者: 朱纪飞    时间: 2011-10-9 15:21

       回夜深人静老兄:当年能够到“国防工厂”工作,是件很了不起、让人羡慕的好差事,但是几十年后,这些“三线工厂”因为地处偏远,交通不便,产能落后,光环不在,往往境遇不太好,那些早期招工的知青“精英”要想脱离那个环境,或是自己努力考出去,或是想方设法调出去。所以您的“校花”结果可能还不如您。想象一下,您如果用“每月两封信”的代价追到了“校花”,不说别的,光是解决“两地分居”就要耗费大量的精力。我是有体会的,我夫人早早上“工农兵大学”回了长沙,我在乡下当知青,后来又阴错阳差招到当地工作,费了多大的力气,动用了多少资源才在结婚后调回长沙。——知足吧您呐!

    又,我那“邮票反复使用”的绝招虽没有申请专利,可从中受益的朋友可是不老少。


作者: 朱纪飞    时间: 2011-10-9 15:32

          回潇雨:我家那时和您一样,家里四口人分别在四个地方,母亲在长沙工作,父亲在遥远的黑龙江,我在靖县当农民,弟弟在黑龙江当知青。一家人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分别千里迢迢回到长沙。一年的积蓄(如果有的话)都交给铁路局了。我和弟弟要给母亲打好够一年用的藕煤,买好够吃几个月的粮食,全家把母亲攒了一年的肉票、粮票都吃光才走。记得母亲说: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户口本上多几个人!所以后来我回北京后,第一件事就是把我全家人的户口(三人)和父母的户口合在一起,让老人好好体会“大”家庭的乐趣,至今如此。
作者: 夜深人静    时间: 2011-10-9 16:21

       回夜深人静老兄:当年能够到“国防工厂”工作,是件很了不起、让人羡 ... 朱纪飞 发表于 2011-10-9 15:21

     70年代,因为清贫,家庭没有几个安装电话的,所以,我们的交流也不艰难,当列车进入家门口,鸣笛3声,妻子就知我回来了,会给我准备好饭菜。

 

    你说的对极了,我的同学父亲是党员,根红苗正去了国防兵工厂,在大山里造武器,她因为漂亮,写得一手好仿宋体,担任描图员。后来,跟同厂的同事结婚,这个男孩的父亲是家乡钢铁厂的厂长,在经济上当然比我优越的多,当时,她的选择没有错,找我,必然分居,跟我会受苦的。遗憾的是,许多领导干部的子弟不学无术,后来双双调回家乡,改革开放,计划经济时代结束,受市场经济冲击,双双下岗,她的男人迷恋于麻将,过得十分清苦,这是几年前同学聚会了解到的。她的女儿自费就读于湘大,毕业前夕通过同学求我帮忙,看在同学的份上,在广州协助她孩子找到一份不错的工作,同时将户口也迁入广州,几年后结婚。也许,她的女儿继承了她的基因,自立足之后,再没她们音讯。后来听说,她的女儿离婚了。


作者: 布谷催春    时间: 2011-10-9 16:56

当列车进入家门口,鸣笛3声,妻子就知我回来了,会给我准备好饭菜。 回人静友;你咯硬是牛得狠!开火车进屋呷饭只怕中央领导都冒享受过这种待遇。
作者: 夜深人静    时间: 2011-10-9 17:16

当列车进入家门口,鸣笛3声,妻子就知我回来了,会给我准备好饭菜。 回人静友;你咯硬是牛得狠!开火车进屋 ... 布谷催春 发表于 2011-10-9 16:56

    嘿嘿,原始的联络方式,让人笑话了。我那个车头的汽笛与其它机车不同,是单音汽笛,鬼叫一样,震耳欲聋。我记得在轨道上行驶时,路过秋收的田边,那些农民本来是在忙于收割,正处于弯道,我长鸣汽笛,没有想到,那鬼叫一样的汽笛吓得农民们个个颤抖。汽笛长鸣的威力虽然尽显,但吓不倒面对死亡的殉情者或自杀者,他们面对我的车头,无论你怎样鸣笛,他她们大有视死如归的气节,最终,卷入我的车轮,每一次遇到这样的路外伤亡,心里都会有一阵难受,在睡梦中也被那情景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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