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随意翻看前面的贴子,无意中看到一位老兄提起当
年湘南的大屠杀,勾起了我一段难以忘怀的回忆。
大概是67年吧,道县成立“贫下中农最高法院”,杀戮
地、富、反、坏、右分子及其子女。只要有一人提议、两人
附和,这个人的性命就不保了。而且手段极其残忍,连抱在
手上的小孩也不放过。(当然这只是听说,不是亲身经历,也
幸亏没有这种经历,要不然我也不可能坐在这里写回忆录了)
这种滥杀无辜的恶行,很快波及到湘南几县。据说当时
天气炎热,河里飘着的浮尸很快就发臭,要出钱请人来捞。
我们农场就被枪毙了6个。当时还有一个贫下中农的女儿因为
心中喜欢的意中人(是一个地主的儿子)也被杀了,居然殉
情上吊,大家听说后不免稀嘘一番。据说后来当时执行杀人
的姓何的民兵营长有一次到县里去,回来晚了蹬在路边拉
屎,结果被汽车撞死了,众人说这就是遭报应。农场武装部
姓周的部长在文革后也因指挥杀人被判刑坐牢。
我们队(当时叫连)连长姓谢,道县人,有一次,一个
十二、三岁的孩子到他家走亲戚,在队里住了两天。后来听
谢连长说,那孩子回道县后就被杀了,因为他是地主子女,
真是太惨了。
可是,道县的杀人传到衡阳就走了样了。衡阳人听说的
是地、富、反、坏、右分子组成了“黑杀队”,专门报复贫
下中农到处杀人,而且流窜到了衡阳。(在当时的情况下这
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在强大的无产阶级专政下那些地、富分
子他们只能夹着尾巴做人,不敢乱说乱动,不是挨斗就是陪
斗,就是借他们一百个胆也不敢去杀贫下中农的)衡阳人听
见黑杀队就象当年听见日本鬼子来了一样。小孩子哭脸、不
听话,大人就说:“黑杀队来了!”孩子赶快闭嘴。
恰恰在这个时侯,我从江永返回衡阳探亲,同行的知青
大家都到长沙,只有我家在衡阳。当时坐慢车要到衡阳转
车。大概是夜里三点多钟吧,我送大家上了到长沙的车后看
看还早,就在车站坐了个把小时才开始走。(我下乡后,我
父、母单位从长沙迁到了衡阳,那时的DZ队都不在城市里,
离城15里,才有野外津贴发)
走到一个叫黄茶岭的地方,觉得有点累,就在路边坐下
打了一下磕睡。突然,只听到一声大吼,“不准动,举起手
来!”四下里跑出好多人来,他们手握扁担指着我,就象端
着一把枪一样。好多支手电一齐射着我的眼睛,我感觉就象
置身于地道战中那个老鬼子身陷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中一样
不寒而栗。“哈哈,抓了一个黑杀队!”“身上还带着刀
咧,这刀好快!”(天可怜见,这是江永的勾刀,砍柴用
的,我是带回来给家里劈柴生煤火的,能砍柴当然快咯。好
在原来带了一把三角刮刀准备路上防身用的,结果在冷水摊
旅社给人偷走了要不然更讲不清了。)衡阳话我也不是很听
得懂,我很害怕,毕竟那时只有十多岁,头一次碰上这样的
事,我使劲解释我不是黑杀队,我是下放知青,我家就在前
面SCH队,我刚从火车站走来的。也可能他们也听不懂我说的
长沙话,扁担在我身上乱戳,“走走走,带到总部去”,我
心想,跟他们也讲不清,到了总部可能还说得清些。
于是他们就押着我往黄茶岭镇上走去。到了正街上,周围
居民听说抓了个黑杀队,都跑出来看热闹。碰到一个工人模
样的人,他问出了什么事?有人就说:“抓到一个黑杀
队”,我赶紧对他说:“我不是什么黑杀队,我家住在CH
队,我刚下火车回家的”。我身上有一个知青组织《红一
线》的工作证,外面的塑料套是《长沙工联》的,(在当
时,《长沙工联》可是湖南省响当当的造反派组织)我赶紧
掏出来给他看,他一看连忙说;“你们抓错了,他不是黑杀
队,是“长沙工联”的,你们去吧,把他交给我。(估计他
也是工联派的)看来他在当地还是蛮有威信,那些人听他这
样一说就都散了。
那位工人师傅到是蛮好的,他又带我到旁边的邮电所给
我父亲单位打电话,通知我父亲到路上来接。然后他对我
说,:“反正也不早了,(这时天也大亮了)我要到厂里去
上班跟你顺路,我们这里是镇上,还要好一点,再往前面就
是农村,碰哒农民老几就更难讲话了,我就送你一段吧。于
是我就跟着这位工人师傅走,走到绝缘材料厂附近,就碰到
我父亲骑着单车来接了。
我们向这位工人师傅道了谢就跟着父亲回家了。(遗憾的
是我竟然忘了问他的姓名)以上就是文革期间我的一段有惊
无险的经历,就算我给大家讲了个故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