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渔家孩子
湖像一摊绸缎,被大堤裁剪。
这是一条南北走向的大堤。我常常来这里亲近湖。
我不知道选择清晨还是黄昏来看湖更深刻。
清晨看湖,坐在横向的大堤边直面东方,一片水域,几笔烟柳,半轮朝阳,满湖淡霭,赶早的渔船撕开漂白的水波,晨起的鸟扑啦啦进入这幅水墨意境之中。这样的湖境太淡,淡得心如浮云,飘渺无常,若有所失。黄昏看湖,夕阳西下,粘稠的阳光从身后泼向湖面,被机动船隆隆的轰鸣声搅碎,一天的喧嚣渐渐沉入湖底,留下苇在残阳铸就的水镜中摇曳寂寞,像我的心境,怅然若失。
日出日落,都以一种失落的心境看湖,不是心情不畅,而是因为一种发现,在湖边,在车水马龙的闹市之外,你找寻不到真正意义上的渔家孩子!
在我的记忆版面中,渔家孩子是坚韧的,经得住风暴晃荡的。头带竹笠,手持桨叶或者竹杆,赤脚扣立船板,目光向远,像侠漂流于江湖,像鸟纵横于水天,一声还显稚嫩的吆喝,让满湖颤抖……那是过去的记忆了,在世代渔家的传递中,渔家孩子很黑,那是湖风雕塑的样板。
渔家孩子是会水的鱼。在风浪里,他们踩水的样子像舞蹈,在湖面露出白白的齿,那些自信和开心的笑,像溅起的水花,晶莹剔透。但是今天,湖在日渐萎缩,渔民上岸,渔船干瘦后,倒扣在城市文明的深巷。城市群居的方式,正在吞噬大湖文化最值得留恋的部分,渔家孩子被城市驯化,他们远离了船,远离了湖,靠近了工厂,靠近了街道,靠近了钢筋混凝土和玻璃组合的建筑。当然,他们的现状谈不上是对湖的背叛,只是因为生活,因为世事沧桑变幻,他们从湖的深处孵化,然后走出湖,这只是横亘在老渔民心头的无奈。
我见不到记忆里纯朴、坚强的渔家孩子了。
一个冬天的下午,我就是带着寻找渔家孩子的无奈,在这条横向的大堤下,留下了深重的叹息。
那天,我是想用目光抚慰枯水季节里湖的创伤。在一座排水闸的底部,我发现了一位少年,他坐在厚厚的书包上,一会儿忧怨地看湖,一会儿写、画。我真想知道他也是爱湖的人,甚至是渔家孩子。我企图接近他,搭理他,但是,他在回避,他充满迷惑,失意。
回到家两天后,儿子说起一个同学失踪了,因为与家里人矛盾,因为与同学过结,因为生命中的一些挫折与心灵的孤独,他留下遗书,消失在了同学和亲人的视野。这让我感到一阵震荡和后怕,那天在湖边见到的少年,难道就是他吗?后来发生的事似乎佐证了一切,那位少年死了,自尽在了大湖之中。我一段时间里陷入了深深自责,我总是在想,如果那天我主动与他交流,或许会发现受伤的心藏在花朵中的泪水,如果我再深入他的内心世界,或许能够改变他的命运……但是生命没有如果,他不是我想像中的渔家孩子,他只是城市化的少年,我知道在坚硬的城市外壳庇护下,我们后代的灵魂过于脆弱。
我后来多次到位过那个排水闸下,我想再发现点什么,拯救点什么,但是,除了湖水,除了风,除了刺目的冬日阳光,我的视野空寂,心一直怅然若失。
寻找渔家孩子,这是多么艰难的命题啊,对于我,对于湖,对于这方土地,纯朴、善良和坚强的承载,为什么变得那么沉,那么重?
若干年后,我知道,渔家孩子将成为一个美丽的记忆符号。但是我不会停止寻找。
因为渔家孩子是湖的孩子,因为我深深地爱着湖。
一个凄婉的故事、一个催人泪下的故事,阅后让人唏嘘。
我想到有报导说,很多牧民结束了住无定所的生活,住进了固定新居,如何幸福云云……
他们的确远离了狼群,远离了游荡,靠近了城市,走进了钢筋混凝土和玻璃组合的建筑。
是否他们也像这个渔民的孩子一样,失落、空虚使他们窒息?再也找不到那种“天高任鸟飞 海阔凭鱼跃”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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