疲倦的桨叶

渔船搁浅在湖边。

一双桨叶疲倦至极，它们倚着船舷，睡了。

秋风拂过，一湖皱纹。湖总是在这个季节满怀心事。湖边草在摇曳中变黄，它们听不到桨叶悠闲的歌唱，就容易枯萎。这是乡愁的法则，就像一种听惯了的声音，一旦失去，就容易落寞而苍老。

我必须很轻很轻地走近船，我不想惊扰桨叶的梦。坐在湖边，端详桨叶的模样，我想起往事那么缠绵。南方的湖，船与桨，空阔的天空，绿色的苇洲，还有向蓝天表达的杨树，还有漂泊的故事，这是多么诗意的组合。

少年时代，我曾相握过桨叶。在船尾，桨单薄的身体依附于船舷，两柄桨交叉于我们胸前，很有节奏地推摇，船就开始前进。在这空阔的湖面，桨叶是船的脚，桨一次次拨动水，那是船一步一步在走动。桨叶轻轻吟唱，吱呀声很缓慢，这很象征南方平静悠然的节奏。我常常想，当天空蓝得舒展的时候，当湖平静得像镜的时候，船特像一只鸟，只要一次次扇动桨的翅膀，船的飞翔就那么平稳，舒缓。从一个湖汊飞到另一个湖汊，乱了水的思绪，搅了天空的云彩，但那种桨叶的歌唱，以及水的清脆声响，很耐听，像湖亲切的叮嘱。

我坐在船的身边，船搁在湖的身边。湖面上依然有许多船鸣笛远行。但那是机声隆隆的船，钢铁的身体，桨叶卷曲着收藏在船的尾底。现代文明的进化，已经改变了传统船只的面目了，收藏在记忆中的南方渔船，你的灵魂正在无奈的时序中腐烂。

乌篷桨叶的渔船，离开了水，你还灵动吗？那双苗条的桨叶，还能够在我怀古的思想中坚持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