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文系列曾发表在“江永知青”栏目,共21篇短文。今将其中的12篇稍作修订重发。
为9.4--下乡四十六年作一个小小的纪念。
列车在往南方向疾驰,我点燃一支香烟,漫不经心地望着车窗外迅速倒退的景物,若有所思。从1965年起,乘坐长沙至冷水滩的火车,到这一次,已经是第五次了。憧憬,迷惘,无奈,麻木,前四次,每次都有不一样的心情。而这一次,已然是旧地重游的感受了。
镜头拉回到1964年。
1964年8月,14岁多的我从长沙市二中(长郡中学)初中毕业,三年的初中学习生活中,我担任了三年班干部,两年班主席,学习成绩优秀。可是,家庭成份成了我的“紧箍咒”, 升学无望。就这样,一纸薄薄的“安慰信”把我拒之于学校门外。
我没有死心,因为我从小画画就名列前茅,初中期间,我的素描作品就参加了全国青少年美术展览。64年初中毕业后,在家又苦练了一年,65年报考了广州美术学院附中。考试已经顺利通过了,但学校与我所在的街道办事处函调时,还是因为家庭成分,“啪”地一声,学校的大门又朝我重重地关上了。我终于彻底失去了继续深造学习的机会。
在街道办事处、派出所、居委会、父亲工作单位等各方面的文武手段使尽,轰炸机般的“动员”、“做工作”之下。我在1965年9月4日离开长沙,来到了位于湘南边陲的江永小县的国营廻龙圩农场。在还没有到16岁的时候,开始了我为期七年半的知识青年生涯,美其名曰“农业工人”。
镜头摇到1965年9月4日。
长沙,天空灰暗暗的,岳麓山也被云气遮去了大半个山顶,全然没有秋高气爽的朗朗秋色,倒是使人真真实实感到“悲哉 秋之为气也!……憭栗兮,若在远行,登山临水兮,送将归”
就在这一天,长沙将有数千名知识青年别离故乡长沙,远赴千里之外的湘南边陲小县—江永。
五一路的长沙火车站人头攒动。站台上全是人圈圈,三几个送行的围着一个被送的。送行的人们,是为两鬓苍苍的老者,沉默不语的中年,稚气未脱的幼童。被送的人,俱是十四、五、六的少男、少女。被送的人,胸别红花,神色委顿;送行的人,强打笑脸,执手轻语。这边,父母喃喃嘱咐;那边,儿女点头不语。
我的父亲要上班,母亲病在床上起不来,只有兄弟姊妹送行,哥哥们嘱咐我一些要注意的事项,弟妹们年幼,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有最小的妹妹牵着我的衣角,抬着小脸望着我,眼角里含着两颗晶莹的泪珠。我摸摸妹妹的头,什么也说不出来。
一直站在我们前面的是一对老夫妇送一个小男孩,老夫妇千嘱咐,万嘱咐。男孩只是点头摇头,两眼红红,偶尔回答一两句。
画外音:看来这是一个老来得子的家庭。
离开车的时间越来越近,气氛也越来越压抑,越来越沉闷,好像一不小心就要爆炸似的。
预告开车的铃声响起了,蒸汽机头拉响了沉闷的汽笛,少男、少女们开始走问车门。顿时,站台上哭声、呼唤声此起彼伏。“爷娘妻子走相送,尘埃不见咸阳桥。牵衣顿足拦道哭,哭声直上干云霄”是为此时的真实写照。
当我被兄弟姊妹哭着拥向车厢门时,我还没有哭,但是我的心就像被掏空了一样。什么都不知道,一切都茫茫然。
这时,只见前面那男孩双膝一跪,朝那老夫妇重重地磕了一个头。然后站起身来,抹了一把眼睛,手一摆,什么话也不说,头也不回,上车去了。
可怜,老妇人身体一软,老者哽咽着,一只手赶紧扶住老妇人,另一只手不停地向着男孩的背影挥动,老妇人口中则不住地叫唤着男孩的名字,泪水流满了瘦削的脸。
此时,积蓄在我眼睛里的眼泪就如泉涌一般,喷薄而出。
镜头淡出。字幕反复叠映:
“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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