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历唐山大地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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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乡车上/杨志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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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上帖)
    短短几天，恍如隔世，而今回到现实之中，陡生悲凉之感。一号座位上长沙东风钢厂的採购员年龄比我稍大一点，他理解我无声之泪的悲伤程度，一直劝慰我，但他无法理解我流眼泪的原因。我从压在废墟下到参与救援，见到那么多堆放在马车上的尸体，听到和看到身边那　多伤员医治时的叫喊和惨状都没有掉过眼泪。而今，我伤心的是我们三人一同离开长沙，而只有二人返回，陈老师生死不明，我将如何向组织交代？即使学校领导不责怪我，我也同样会感到难受。

    车厢里有四个伤员，我和萧是从唐山出来的伤员，另外两人是从天津出来的伤员，他俩是长沙市电信局工作人员，因公出差天津。巧的是他们也是三个人出差，只回来两个，其中胖一点的同志是右臂严重受伤，而另一位则毫发未损，他们俩就住在天津市和平区一家旅馆内，二十七号白天，他们三人去了天津市动物园参观，整个动物园的动物都特别活泼，他们也曾去过全国各大动物园，从来没有见过这　好动的动物，特别是那对狮子极不安分，蹦跳不停，吼叫不已，他们觉得天津动物园的动物好看好玩，因此，原打算当晚离开天津回长沙之主意便被永远留在天津的那位同事否决了，他决意二十八日上午再去看一次动物园，却不料好奇心让他失去了年轻的生命，他被倒塌的房屋砸死。

    现在看起来，天津动物园的动物不是活泼而是躁动，预报地震如果不用仪器，恐怕动物远比我们人类高明。因此，我们引来了其他乘客的好奇和同情，有的送来了香蕉，有的送来了梨子。整个车厢洋溢那个时代所特有的阶级友爱，嘘寒问暖，应接不暇。唯有那个拖地板的服务员姑娘，正眼也不望我一下，侧身子将洗把擦下铺下面的地。

    我被迫站了起来，背对钢厂采购员，待服务员离开，我才坐下。采购员问我：「你知道她为什么不看你　？」我说：「细妹子看见我满身血痕，当然不舒服，不能怪她。」「哪里，你裤子破了，屁股上有一个洞，她是细妹子，不好意思！」我连忙用手摸了一下屁股，才发觉裤子果然破了一个大洞。几天时间了，居然没有在意。我的脸「刷」地红了起来，这下洋相出大了，我下意识地用右手捂住屁股上那个大豁口。采购员笑得把刚喝进口里的开水都喷了出来，他关心地讲：「我多带了一套换洗衣服，给你吧，你赶快去厕所换下。」我说：「谢谢你，到长沙我另买一套还你。」他一边说：「不用。」一边到袋子里去清理衣服。我往车厢前后一看，洗手间和厕所在车厢那一头，便连忙对他讲：「你别找了，我这样子走不过去，麻烦你帮我搞几片伤湿止痛膏算了。」他连忙跑出去，不一会儿，居然拿来一盒伤湿止痛膏，喜滋滋地告诉我，「这是刚才拖地的那个服务员给的。」我一共贴了六张伤湿止痛膏，才终於遮住了裤子上的破绽。

（末完待续）

（《回忆唐山大地震》之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