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历唐山大地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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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幸存者/杨志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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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上帖)
罹灾见真情
现在离地面不到一层楼高,放眼四望,唐山车站广场四周建筑物全部倒塌,唯有火车站的过客天桥仍然屹立。火车站候车室也成了一堆废墟,广场上居然零零落落地坐了几个自救出来的轻伤者。
这时,耳边断断续续地传来刚才那位难友的呼救声,我连忙背过身再去撕扯油毡,扯开油毡,终于看清了这位难友的脸和所处之险情。他的脸虽然脏乎乎的,但整个身子并未有负伤的痕迹,我爬进洞内,想帮他爬出来,待爬到他身边,才发现他有一只脚被水泥板紧紧压住,污血沾满了裤腿。他将我的手抓得很紧:“等会儿有人来了,你一定要带他们来救我。”我告诉他只要有人来,我一定会带他们来救他的。
我又爬回屋顶,赤脚走在瓦砾上,碰见一个伤员坐在废墟上,他出奇的镇静,开口便说:“真怪,你是怎么出来的?刚才用南方话喊救命的是你么?”我说, “是的,我们赶快救人!去年营口地震,我住五楼,我是别人冒死将我救出来的,当然应该去救人,但是你看我这条腿……”我顺着他手指的地方一看,左腿小腿部分鲜血淋漓,踝骨白花花地裸露在外边,右脚掌已大部分分离,像一只没有穿妥当的鞋。我心疼地望了他一眼,准备离开他去寻找陈教师与肖拱芝。但这位同志却扯着我:“同志,地震后水是最重要的,你帮帮忙,一定要帮我弄点水。”我对他说:“等会儿救援人员来了,什么都会有的,我还有两个同伴不见踪影,我得先去找他们。”“你喊了那么久都没有人答应,你到什么地方去找他们?”我马上回到原处,痛苦地再喊了几遍,仍无回音,失望和恐惧一齐向我袭来。我突然想起,他是营口地震的幸存者,应该有经验。连忙问他:“你贵姓,什么单位?”他回答:“姓王,营口运输公司司机,去年赶上营口海城大地震,今年又赶上唐山大地震,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你叫我去弄水,什么地方有水,拿什么东西装水呢?”他指着唐山车站停着的一列客车说:“火车连接处的洗手池可能有水,食品店内有酒瓶,将酒倒掉装水,水非常重要,救援人员会带馍来,但不一定会带水来。”
我从废墟上朝车站走去,赤脚走在瓦砾上,走一步痛一下。看看到了废墟边缘,离地有一米多高,我正准备往下跳,冷不防站起一个男人,他穿戴整齐,用近乎哀求的声音对我说:“同志,跳远点,千万别踩着了我老婆的头。”我低头一看,水泥板死死地压着一个女人的上半身,整个脸已经青紫变形,而一个小孩的脚却被这个女人死死地抓着。小孩的脚上穿着一只红鞋,看不见身子其他部分。其状惨不忍睹。我实在帮不了他的忙,他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受难的妻儿一筹莫展。我从其他地方绕着跳了下去,并未费什么周折,就顺利地拿了两瓶葡萄酒。 (因为饭店的一楼就有食品店,而此时食品店也成了废墟,食品店裸露一部分在外。)我用牙齿咬开瓶盖,将葡萄酒全部倒掉。手拿空酒瓶一拐一拐地绕过候车室的废墟,直接就到了站台上。一列没有车头的客车车厢就停在站台,车厢门大敞其开。爬上火车我走到洗手处打开水龙头,真有洗手水,很快就装满了两瓶。回头再走到废墟上。我将一瓶水交给王司机,找到油毡洞口,钻进去想给那位同志一点水喝。谁知那位同志竟然拒绝,且非常恳切地对我说:“谢谢您,我不能喝水,我的伤口还在流血,喝水会加快血液循环的。”我缺乏医疗知识,听了有点吃惊,反问他:“你怎么知道流血就不能喝水呢?” “我是辽阳市的医生,我知道。”
(末完待续)
(《回忆唐山大地震》之二)
照片中左起杨志翔、尚久铁、曾斌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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