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怀化花桥千丘田,有一个类似于桂林山水的小山洞,不大。热天进去很是阴凉,听得到地下的潺潺流水声,伴洞壁有一处象龙胜梯田式的好景至,斜坡上尽是似一丘丘灌满水的梯田,在光亮下闪闪发光,一丘比一丘矮,连绵不断。是否“千丘田”之名由此而来,我们不得而知。
七零年秋,刚送完粮谷,中央一声令下,千军万马上三线,湘黔枝柳铁路会战开战,千丘田便成了靖县指挥部(九二二五工程指挥部)和一团的驻地。二团在靖县渠江边修枝柳线便道,三团由精干民兵组成(人不多)在麻阳协助铁二局打隧道。我是与寨牙知青大队部兄一路从枝柳线便道调到在怀化的一团的,他去了宣传队,我到指挥部报到(办县指铁建战报)。
清晨,连队那宏亮的“一,一二一,一—二—三—四—,一二三—四”出操声在千丘田上空回荡;白天,工地那热火朝天的施工声,开山炮的炮声隆隆,惊醒了沉睡千年的大湘西;当夜幕降临时,有丰富的文娱活动,或放电影,或是县指宣传队文艺演出,或是蓝球赛,或是以连队为单位的拔河赛,把个千丘田是足足热闹了一年多。
那时的口号是:“三线建设要抓紧,三线建设要抢在战争的前面,”“抓晴天,抢阴天,麻风细雨是好天。”工程是抓得很紧的,大家干劲也大。实在雨大得出不了工,你准能听到本地人那独特的方言了:“柳柳,把戈修路戈亥(玩的意思)死戈柳。”
我还记得一团贾团长的一句很实在的话:要求你们年青人能吃,能睡,能干(大意)。他蛮狡猾的把吃和睡放在前面,实则是要我们能干,在那个年代能碰上如此人性化的领导确也不易。使我终身受益。
工地上女同胞全副武装,把帆布垫肩,帆布绑腿捆扎得严严实实的,把土挑得飞跑。不信你问问哈兔,看她是否如此。要不就是穿着苗,侗族服装,把自己打扮得像个苗妹,侗姑似的,在工地上边挑土边喊话。我说怎么大山里的苗家女能说得那么标准的普通话啰?后来才知道也是知识青年。男同胞们则没有那么亮丽,不过像“熊牯佬”和“杨大个”他们“共大”的那帮中专班的壮汉们确实壮得像条牛,个个是顶级劳力,抬麻石砌挡墙的好手。
县指常安排我们(宣传队一样)参加施工劳动。好在年青有劲。
江东负责的跨线(公路)桥桥墩浇灌混泥土的那一整夜,我都参加了,一直挑到天亮才完工;“狮子山”大塌方时也亲眼见到,并参入抢通塌方的战斗,后来砌起了高高的挡土墙。不过,我主要是在指挥部刻钢板,排版,刻写,油印,发寄都是我一个人包哒。回想在“千丘田”的日子里,经常是“煤油灯下刻钢板,只差眼睛冒刻瞎。”我带下乡的那部原“向东飞”战斗队的简易油印机,我调到怀化时把它带到了花桥,为我办“铁建战报”立下了汗马功劳,所有的要套红,套印的战报都出自于这部油印机(套印准确)。下马时它又回到了生产队,算是跟我到了“千丘田”一游。若干年后,我保留的全套“铁建战报”和在文革中所刻印的“一中风雷”等资料,因父亲单位旧房改造,(过渡性地搬了出来,而放在顶层的这些东西忘记搬走),被民工们一扫而光,全部遗失。我好心痛哦,凝结了我年少时多少的心血在里面啊,它成了我永远的遗憾和回忆。
那个年代有一句口号: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好像是学大庆而来。有一件事让我难忘,修路架桥少不了要烧电焊,不知道是烧电焊的防护面罩紧缺,买不到还是怎么的,因工期紧急,在没有防护面罩的情况下,让会烧焊的民兵排着队,一个人烧一会儿轮着来。工程是按时完工了,可民兵们的眼睛是肿了好久都冒恢复过来。放在现在是谁也不会去干的,可当时是那个年代。为此“铁建战报”上还有重重的一笔。也不知道当年那些排队轮着烧焊的民兵兄弟们的眼睛是否受到了伤害,是否影响了一生。这件事让我几十年来都深感不安,尽管我只是一个刻钢板的“农民工”。
寄发战报也是我喜欢做的一件事,每期也就是印百多份吧,就算欢庆湘黔线全线铺轨拉通的那一期也没有超过两百。寄湖南省“九二零”工程总指挥部(即湘黔枝柳铁路会战湖南省总指挥部)一份,寄“九二零一三”工程分指挥部(即黔阳地区分指挥部)一份,黔阳地区各县指挥部以及靖县县委,县府,县各公社各一份,连队发到班。到花桥邮电所在一大堆写得公公正正的公函封上貼上美丽的邮票,心里面不晓得有好爽快。
县指文艺宣传队集中了知青中大部文艺高手,(当然要除开已招工到吴麻子那里的县文艺宣传队的顶尖级人物)吹,拉,弹,唱样样行,个个都是身怀绝技,个个都是苦中作乐的高手,把那些个样板戏演得是维妙维俏,简直是复制得叫绝。试问平常人就算搭楼梯的话未必有几个人能把高腔唱上去,而他们能。要是每天早上见到他们吊嗓子那个较真的劲呀,就知道他们这点本事也来之不易。
宣传队的戏演得好,人也漂亮,都成了明星和偶像了。我们隔壁队的一小子在看小常宝的戏时说:“要是讨得门的戈婆娘就来神啦,冒要她仰工,天天唱都行。”真是天真得“可爱”。下乡之前爷爷送我的一件旧棉短大衣,在修枝柳线便道时就已经是补了几个大补钉了,(那都是在煤油灯下自已学着补的)它可是一件好东西,休息了,往地上一摊,就是床垫,可倒头就睡,出工了,拿起一抖,算干净了,往身上一披,方便极了。宣传队每次出演李勇奇时都要来借我这件烂大衣做导具。常跟他(她)们在一起,日子过得好快活(修路尽管很累)。受他们的影响,我这个五音不全的烂砂罐也能时常唱些个样板戏的片段了。
在县指宣传队召开的欢送赵(一中校友,甘棠知青)和红烧肉转战回靖的会上,我唱了一段“红灯记”里的“一依依路雾上,多鹅鹅保傲重,山高傲傲,水AAA险,”欢送他。散会后,他久久不愿离去,在炭盆边的木椅子上靠了好久后睡着了,他是舍不得火热的三线工地,还是舍不得朝夕相处的宣传队战友。望着他那副疲倦的样子,我在笔记本上草草勾了几笔留作纪念。
千丘田是丘陵地区,每次从工地回来,都能听到路边草丛里青蛙那异常的叫声,徐大哥(比我高一届,县指‘铁建战报’主编,负责收稿,审稿之类,是我的入团介绍人,听说后来当了新厂小学校的校长。)告诉我:去看啰,是蛇在吃青蛙。顺叫声找过去,草丛中果不然见一条小蛇咬住了比它脑袋大两三倍的小青蛙,簡直怀凝它能吃得下去,算是开了眼界了。(在花桥的河里还头一次见到了蛙蛙鱼)
一年多的艰辛,终于迎来铺轨,迎来火车气笛声声。
大山里的百姓扶老携幼来看火车的场景,不亚于靖县三一二公路通车,我们队上社员背着,牵着小把戏,带着播(中)饭,翻山到老团路口看汽车的场景。
伴着火车的汽笛声声,广州铁路局怀化分局招工的师傅来了,(下乡以来本人对招工近似麻木,不抱希望。)他临走时跟我谈了一次话,我才知道他原是想要我去怀化分局的,可县指不放人,说是还要办战报。后来,县指在即将胜利完工之前,推荐了铺口的知青王春生,横江桥(?)的知青徐理萍,和我三人去卢阳医院体检,并填写了湖南省大专院校政审表,体检表,用指挥长的话说就是:你将来去教孩子们写字画画吧。
七二年元旦后春节前,湘黔线全线陆续完工,我们怀着胜利的喜悦和对未来的美好期待,分乘几十辆从捷克进口的长车厢货车,告别了千丘田,告别了湘黔线,又回到了那个山青水秀的第二故乡。
岁月悠悠,斗转星移,几十年过去了,千丘田的往事,难以忘怀。
08.7.28.
秋语老乡:
你的《千丘田的往事》,写得生动、朴实、有趣,又把我带回了那个年代。重温旧事,兴味无穷。
谢谢你,秋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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