剜肉补疮

孩子打上牵引，等待手术。我也满怀希望的安心等待。但是一个矛盾缓和了，另一个矛盾就突显出来了。
由于来回折腾，原来鼓鼓的口袋瘪了。虽然已给老婆去信，要求支援。但筹措资金，谈何用意。
情急生智，一个剜肉补疮的办法出现在脑海。

我准备把原先想给老婆来个惊喜的那双深棕色的半高腰小牛皮鞋卖了。

这双从上海大商场买来的漂亮皮鞋，放在哪也能吸引靓女的眼球。
由于在路上特别小心，这靴子的盒子还完整无损。我打开鞋盒子，又仔细端详了一番鞋子的倩影，恋恋不舍。但是，现在我需要钱。这比什么都重要。

我只得忍痛割爱把这双皮鞋拿到哈医大二院的小卖部，说明情况，请她们代为寄售。
小卖部的售货员姑娘倒好说话，立刻把鞋子从盒子里取出来，置放到货架上。问我要卖多少钱。一看货架上它那鹤立鸡群、无与伦比的样子。我想就是把它放到哈尔滨最大的商场秋林公司那里绝对也是个稀罕物资！

因为哈尔滨姑娘特爱穿戴，也敢穿。我琢磨了一下就说，要18块大洋吧！实际上买的时后我才花了15元钱，加了20%的价钱。

第二天，我再到小卖部去，售货员已换了另一个姑娘。再看货架上，那双鞋已不见踪影。那姑娘看我注意那个货架，就问：“你是昨天寄卖鞋子的人吧！”我说是的，她说鞋子就被昨天那个售货员自己拿走了。说完立即就付给我18元钱。

这位姑娘问我，还有没有这样的鞋子了。我说没有了，就这一双。姑娘感到非常失望！

这18元钱已够我们父子生活一些日子了。另外我把上海购得的那些被面加一些其他的东西一起打了个包寄回853去。老婆收到那些被面后，除留了两床自用外，其余都让给了别人，每条都加了两元钱。差不多也是20%的赚头，真是异曲同工，不谋而合。

我不由得想，要是从上海倒腾一些女士的高档穿戴用品到这里来，要发财还不容易啊！

但是我马上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如果真这样做，那叫投机倒把，破坏社会主义计划经济。抓住了判你三五年徒刑，那是很平常的。

我有个同学黄张龙，脑子挺灵活。趁文革那个乱劲往返于闽浙丘陵之间把福建老乡卖不出去的东西运到绍兴来，再从绍兴运去这边虽平常，那边却是紧俏的物资，来回赚差价。1968年被作为投机倒把判了五年徒刑。我看到张龙的老婆腆个快要临产的大肚子到监狱去探望老公的情景。这对谁来说都是个教训。

我即使再缺钱，也不敢跨越这个雷池半步。

经过剜肉补疮，手头又不那么拮据了。就考虑起交住院费的事。

交住院费得向853财务科再要一张实物收据。我写信让老婆去办。别看我向财务科要实物收据，看似挺方便，其实不是。我之所以方便并非是人家看我这个人顺眼，而是因为我有基层的介绍信，还有医院的外出治疗的证明。现在家中没有这两份证明文件，财务哪能轻易地把欠据给你。

实物欠据连拖拉机康拜因都能买。买罗马尼亚的载重汽车，买苏联的康拜因、斯大林100号重型拖拉机用的就是这实物收据。这收据之所以值钱，是因为落款处有一颗853农场的大章。真正值钱的是这颗大章。

我左等右等等不来实物收据，却等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这位不速之客是在853的哈尔滨知青。

哈尔滨知青在853稀少。我所在的一分场六队更少，只有两人，其中一人叫徐伟忠，瘦长的个子，我在单位也只见过一次面。另一位连个名字都叫不上。

徐伟忠在连队时就知道我领儿子到哈医大治病。这次过年了探亲回家，就到医大二院来找我。正碰上孩子在做牵引，样子挺狼狈。他深表同情。还说小时候自己也生病住院过，那日子可不好受。
他问我有没有什么困难需要他的帮助。我就告诉他，我缺少“实物欠据”。

他说你自己不回去是办不出来的。但是接下去他又说，他就有一张实物欠据，可以给我，但不知能否用上。

我说那你自己需要怎么办？他说自己出来看病是个幌子，目的是能够在家多呆几天。再说也是造个气氛，盼着农场不要，能让回家，其实并不需要住院。

第二天，他果真就把那张欠据拿来交给我，我拿到住院处，人家顺利的收下了。这一下我又放下了一颗悬挂的心。

为了表示感激，我特地买了两瓶哈尔滨最有名的白酒——五加白到他家去。他家就住在市中心区，父亲是新华印刷厂的老工人，非常厚道。他不但不收这点小小的礼物，还埋怨我说，现在是我最需要钱的时候，怎么还能花这种冤枉钱。

我怎么好意思再提溜着这两瓶酒回来啊！说什么也让留在那里。这一留不打紧。以后徐伟忠来看我们时带来的礼物，比那两瓶酒的价值要大得多。

现在医院的手续办好了，手头也还有点钱可用，一切顺利，就等着儿子完成牵引做手术了。（待续）2011-7-21
 

       剜肉补疮的想法好，楼主也很有经济头脑。初改革开放时，你这样的头脑是会发大财了。当然高回报，就会有高风险的，那时的投机倒把也是很恐惧的。

回复 2# 晴天蓝蓝 

说真话，在1982年是有这么个想法。只不过那时我舍不得放弃30年教龄，和还算可以的工资。

那时候我想倒腾粮食。把853的粮食弄到绍兴，挣差价。要知道只要每斤粮食能纯挣2分钱，一动弹，几个车皮的粮食，赚头就可观了。为此我进行了方方面面的调查了解。终于被运输卡住了。原来东北铁路局的粮食，进不了济南局（中国特色），必须下运河，转一下。

这转一下，谈何容易，增加运输、仓储费用，赚头就没有了。

估计，后来改进了些。我学校的一位年轻教师，这些年倒腾粮食赚大钱了，到处买房子，可发了！

回复 1# 绍兴贺继昌

——看得人心里紧紧地！

    确实，上海的女鞋是最漂亮的！

    为了儿子，楼主可真是黔驴技尽啊！

    总算一步步熬过来了……

回复 4# 二马

这可真叫穷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