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微型小队fficeffice" />
大塘大队与湖南省会同县郎江区蒲稳公社毗邻,距蒲稳(公社所在地)乡场仅5华里。那里供销合作社的农资物品和百货商品一应俱全,远比贵州的商品供应丰富充足得多。乡亲们通常都乐于到那里赶场,除非万不得已一般都不愿往白市跑。由于地理位置所限,这里上交公(余)粮也由郎江区粮管所代收。尽管同样得靠肩挑运输,但湖南的山路远比贵州平坦得多,而到郎江的路程也不像到白市那么遥远。
我们落户的12队属大塘大队,恐怕也是全公社规模最小的生产队了。
全队六户人家共计32人。
17名成年人中,老年人近一半:5女3男。另有三、四十岁的4对夫妇和一个比我们小两、三岁的小伙子——世枚。
15个孩子中有5个小学生,其余都是蹒跚学步的幼童和襁褓中的婴儿。
六户人家分散居住在一里开外的三个地方。
我们落户的位置居中,在白头溪上游右侧的半山腰上。上下两栋木屋呈阶梯状,中间是不大的院子,下屋坎下的翠竹林一直覆盖到山脚的小溪边。屋左的小路边有一棵很大的桂花树和一片板栗树林,屋右侧紧挨菜地的一大片楠竹林望不到边。上屋背后的坎上是一块平整的土地,面积与屋基差不多,队里将它划给我们作自留地。再往上就是漫延到山顶的树林了,其中杉树松树居多。
我们的房东是桂花老人和他寡居的大嫂——金岸大娘,也就是招待我们的那位老人家。
桂花佬解放前是本地远近闻名的师塾先生,能写一手漂亮的毛笔字,虽然满腹经纶但为人谨慎低调,后来与我成了忘年交。他老伴有些背驼和耳背,但身体硬朗,除了料理家务还能下地干活。
他们的独子泽坤年近四十,曾在公社成立之初担任过大队会计,为人忠厚老实。儿媳银秀娘家在湖南,只有她的话我们能够听得懂,以至很长一段时间内都由她充当我们与乡亲们之间的翻译。
泽坤夫妇有3个女儿2个儿子。全家9口三世同堂,其乐融融。
金岸大娘膝下无子,女儿远嫁他乡,属于“五保户”,独自开伙。第一个月,队里安排我们在她家搭伙。蔬菜、柴禾由队里的乡亲轮流提供,粮食和食油我们自己购买——第一年由政府供给。
顺白头溪而下的小路旁是队里常年不断水的几丘冷水田,由于地处低谷日照有限,稻谷产量并不高。
冷水田左边的半山腰上也有两栋木屋,一栋住的是世明(此前我们见过的退役军人)全家5口、还有他父母和一个弟弟。另一栋住的是他的大爷大娘(伯父、婶婶),两老无儿无女,也是“五保户”。
那里的位置比桂花老家略低一些,两户人家放声高喊互相能够勉强听见声音却看不见对方房屋和人的踪影。
还有两户人家住在桂花老家山背后的山脚下。同样上下两栋屋,上屋是生产队会计兼队长世涛一家5口和他的老母亲,下屋住着世黄一家6口。
独家村——此前仅仅在书本上见识的东东,这回我们算是实实在在地身临其境了。
不过,这里也有得天独厚的自然优势。较别的队而言,12队的森林最大树木最多,其中盛产的楠竹、杉木和松木是队里主要的经济来源。柴禾更是俯拾皆是,燃料不成问题。最重要的是人均耕地面积比其他生产队要强许多,我想这也许就是上级把我们5个人安顿在这么小的一个队里的重要原因吧?
事实上,我们的到来无异于咽喉夺食,乡亲们不可能真心欢迎我们。当然,彼时彼地我们这些不谙世事的愣头青是绝对不会懂得由此对乡亲们造成的伤害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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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赶场ffi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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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9年1月5日星期天,是我们下乡后的第一个(白市)赶场日。与湖南不同的是,贵州是7天一场,逢周日赶场;而湖南是逢5赶场,即农历的初五、初十、十五……逢场。尽管路途遥远,我们也不得不到白市去赶场,因为必须到公社领取生活费,此外最主要的原因就是邮寄信件了。其次,也只有到白市赶场,才能与其他同学会面。
不知是有了第一次进山的经历和心理准备,还是经过两天的休息恢复了体力,或者是给亲人和朋友们寄信的心情迫切,这次出山到也不感到十分吃力。加上一路还见到不少赶场的乡亲,我们5人一路说说笑笑不知不觉就到了白市。
时间已过晌午,街上全是四里八乡前来赶场的乡亲。街道两旁摆满了老乡们自产自销的农副产品,狭窄的街道上赶场的人摩肩接踵更加拥挤不堪,我们首先直奔邮局。
邮局在主干道中部左侧的岔道里,岔道是一级一级石砌的阶梯,阶梯两旁是兜售草鞋的乡民。邮局里几乎全是知青,局里唯一的营业员正忙得一塌糊涂。大家把各自的信件投进邮筒后,我才感到口干舌燥,饥肠辘辘,提议赶紧找饭店加油。
白市饭店坐落在街道入口的右侧。饭店前的空地四周蹲满了买烟叶、辣椒的乡亲。不少乡亲端着碗站在饭店大门外就餐,我们穿过人群挤进饭店,整个饭厅全被知青占领,桌上、凳子上都坐满了人,彼此正旁若无人的大声交谈,间或有人高声招呼出现在门口的熟人。不管是饭店的服务员还是就餐的乡亲,对这群无法无天用完餐依然霸占桌凳不放的年轻人真是敢怒不敢言,这从他们的眼神里很明显可以看得出来。
吃完面条,我们顾不上与别的同学多拉家常,赶紧到公社领取生活费和购粮证,就匆匆与熟悉的同学话别踏上了归途。
大家非常清楚,如果再耽搁,返程途中就很可能又要摸黑了。
2011-5-24
三、砍柴fficeffice" />
起初我们与大多数老乡语言不通完全是对他们所说的“酸汤话”一无所知。当地的这种方言正如他们自称的“酸汤苗(族)”已无从考证。事实上,他们的服饰和生活习俗与汉族相差无几,语言也只是与汉语的阴阳上去不同。而有些名词竟然与千里之遥的上海话惊人相似,比如“弄堂、里弄”和“嗲嗲(爹爹)”等等。我一直奇怪当地老乡为何把“干活”称为“仰工”。“活”与“工”的近义之处不难理解,而“干”与“仰”貌似相去甚远,细细推敲却有一定的道理:活——活路,干活才有活路;工——与活同义,仰——仰仗,仰仗工作才有活路。如果把“仰”字换成“养”,就更好理解了。不过,“仰工”二字我是在队长兼会计世涛的记工本上看到的,至今记忆犹新。
不管怎样,当了知青就免不了干活。除了参加队里的农业劳动,还得面对日常生活中的杂活。
迫在眉睫的问题是燃料——柴禾。
眼看乡亲们为我们贮备的柴禾一天天减少,我暗自着急,天寒地冻,取暖做饭可需要不少燃料,再说生柴难烧,还必须准备引火的松油柴,必须及早准备。当然,砍柴这样的任务理所应当由我们男生完成。
现在回想起来当初真是笨得出奇,如果不是害怕乡亲们笑话,我们完全可以轻而易举捡那些乡亲们砍柴剔掉不要的细小树枝,那是可以随捡随烧的干柴啊!(五年以后,我到江东小学代课,周六回到队里就再没有正儿八经砍过柴,完全是临时上山解决。)
我们学老乡专找那些笔直的不粗不细的木柴。远看满山片野的灌木丛和荆棘林,理想的木柴却不多。转了半天收获无几,正有些泄气,阿四在不远处大声喊:“这里有干柴!”我和老十走近前,果然看见一片光秃秃的树林,树干呈黑褐色,浑身上下没有一片树叶,我们举刀就砍。
“莫砍!莫砍!”世枚仿佛从天而降制止我们,他心疼的看看树上的刀口又看看我们,“这是桐油树,砍不得的啊!”
“你们想砍柴?我带你们去吧。”
在世枚的指点下,我们认识了最好烧的桎木柴和栗木柴,这两种木柴即使是刚砍的生柴也能烧得燃,而且有火子。世枚还告诉我们,栗木柴烧成的木炭质量最好,无烟而且熬火。
砍好木柴,没有东西捆。我灵机一动,解下腰间的武装带代替绳子,却怎么也捆不紧,逗得世枚哈哈大笑。
笑毕,他在路边砍了一根指拇般粗细的桎木树,把根部踩在脚下,两手将树梢一阵猛扭,然后把树梢弯成180度缠在树干上做成个套后平放在地,把木柴拦腰放上去,再将子木树根穿过树梢套,一边用脚踩住木柴,一边用力拽树根,之后又是一阵猛扭,然后将扭曲的树根别进木柴捆里。
整个动作干净利落一气呵成。顿时让我们对这个看似有些木讷的青年刮目相看。
我由衷地感谢世枚,是他,给我们上了知青生活必备的砍柴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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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3# 自强不息
人物,场景,叙说得非常详尽,听君娓娓道来,多说说私塾老人的故事!
四、蛇fficeffice" />
收工时走在最前边的莲香嫂突然惊呼:“蛇!”同时恐怖地盯着旁边的草丛后退几步,我们循声望去,只见那里茅草丛悉悉索索一阵响动,不见蛇影。还是世枚胆大眼尖反应最快,几步赶上前去举起锄头就打。
听说蛇被打死,大家这才壮胆上前,只见世枚用树枝把蛇从草丛中挑出来,那条蛇足足有两米多长,柴刀把一般粗。
“是菜花蛇”,桂花老告诉我们。
“菜花蛇?”我顿时有一种急于表现自己的冲动,便对世枚说:“送给我好么?”
“你要它做么的?”
“打牙祭啊!”
“打牙祭?”他惊讶地望着我。
“你们真敢吃蛇?”老人们将信将疑。
就连同学们对我的决定也莫名其妙。
他们那里知道,其实早在下乡之前,我就见识过菜花蛇。虽然没有亲自动手,但确确实实看到比我大两岁的伙伴罗罗拿回在郊区打到的菜花蛇,亲眼见他剥皮、烹煮。而且还与同院子的伙伴们一起分享美味的蛇汤。
我向桂花佬要来根铁钉,把蛇钉在屋前的大树上,学罗罗当时的样子用菜刀顺蛇颈子划了一圈,然后两手掐住刀口处的蛇皮往下用力拉,就像为蛇脱衣一样,立刻从刀口处逐一露出来六七寸长白色的蛇肉,再用力拉,没想到蛇身一下子断在我手里,蛇头依然钉在树上。仔细查看,原来是从蛇被打时的伤口处断掉了。
我正拿着无头的蛇身无计可施。
“我来!”晓君上来两手抓住蛇颈,我继续使劲掐住蛇皮往后拉,硬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剥下整张蛇皮。惊得围观的乡亲们目瞪口呆,谁都没有想到晓君竟然会比男子汉胆子还要大。
撕掉内脏,我把蛇砍成2寸长的小段放进鼎罐在露天煮。老十很奇怪:“你怎么不到厨房里去弄呢?”“那不行,只能在外面弄,如果在屋内沾上扬尘,那会要命的!”
“是呢是呢,可不敢在屋内弄,那样会毒死人的!”桂花佬在旁边证实了我的说法。
蛇炖好之后,只有一直看我操作的桂花老在我的怂恿下端起碗,与我们一起分享美味的清炖蛇汤。
在当地,乡亲们从不敢吃蛇,打死蛇后通常都是就地埋掉。有人问桂花佬:“味道好么?”
“好得很,就像喝鸡肉汤一样香呢,只是蛇肉有些老。”
“这些知青伢子,胆子真大。”
其实说起蛇谁不害怕啊?特别像我们这些初到山间的学生娃,十有八九眼睛都不好使,面对高山密林灌木丛生荆棘遍地的环境,有时独自走在山路上,冷不丁旁边一阵响动,浑身都会冒出鸡皮疙瘩。不怕才怪!
同学们都全部返城后,我就曾经与毒蛇短兵相接过,至今想起来依然感到后怕。
那是三伏天,我独自到湖南蒲稳打煤油,返回时都已到了驻地下竹林中的小路上,走着走着猛然看见路中央一条酒瓶口粗的蛇盘成一盘挡在眼前,浑身呈深褐色,蛇身上是铜钱般的花纹,蛇头立在正中央定定地盯着我,来不及停下脚步也来不及多想,我本能地一跃而起,越过盘蛇没命地奔回驻地。
听了我的描述,桂花佬告诉惊魂未定的我,那是五步蛇,毒的狠。人、畜一旦被咬,五步之内必定倒地身亡。
不过,蛇一般不会主动伤人,你只要不去惹它,它也不会咬你,走路时多加小心就行了,桂花佬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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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7# 自强不息
桂花佬先生背后的故事一定很多,他应该是你文章中的亮点!
你们的下放地离会同的蒲稳公社只有五里路,这样说来你们那地方也不算是很偏了。我们下放地离公社有二三十里地,还要翻山越岭的。听说蒲稳也下了长沙知青,不知你们在赶场时见到过没有?
您的砍柴过程正是跟我们一样的。
当年在出工路上,最怕的就是路中央躺着条一动不动的蛇,有次只有我们两个知青遇到那不动的蛇,又绕不开,我们两人无奈,赫心赫胆跳过去的。
偏僻与否是相对的。我们下放的大塘距公社所在地白市30来里地,沿途坎坷崎岖,人迹罕见。这就是乡亲们(包括我们)愿意到湖南赶场而很少赶贵州(白市)的原因。
谢谢您的关注,迟复为歉!
谢谢静怡兄的关注、点评和鼓励!问好!
关于在房内煮蛇,掉进扬尘会毒死人的传说其实毫无科学根据,我当时也是似信非信,因为年轻就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总归还是有些怕死,哈哈,让各位见笑了!
也希望看到你们的故事。问好!
我也不知他们是什么时候下的,只是听说蒲稳也下了长沙知青,但不知实情,也没有联系。
嗬,会同也是将出工劳作叫做“仰工”,但从会同人的读音来说更适宜用“酿工”。天柱人的读音可能还是与会同读音有区别。
回复 19# 书荟
谢谢书荟!关于“仰工”和“酿工”的问题,您说得对。因为地处湘黔交界,我们队里70%的妇女都是湖南嫁过来的,她们的口音的确与本地人有差异。在长期共同生活中,互相之间在语音上均有同化,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很难简单的把某些读音归类于贵州或者湖南。实事求是地说,“酿”更接近他们的发音。但我为什么会用“仰”呢?因为当年我们队长兼记工员记工时用的就是这个字,给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至今没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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