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帖:施“文革”小计病退返城
我要说的这个东西,50岁上下的人可能都见过,尤其是搞过宣传的人,想必还都用过它,这就是油印机。在电脑出现之前,它是各个部门打文件、报材料、传递信息、发布通知乃至制作饭票最主要的工具。
“文革”的时候,我混在学校一派组织的宣传组里,每日的工作就是出版油印小报。别看这小报简陋,要办好它,没点真功夫还不成。先说刻蜡版,你首先得会写一手漂亮的板书字,横平竖直,大小一致。在钢板上刻字,与在纸上写感觉是不同的,蜡纸薄,铁笔尖,钢板硬,所以用力要均衡,力小了刻不透,力大就破了。好在编辑部的几位同学,都是学过书画的,这些技术难点,对于我们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那美术字刻的,比报上的印刷体都漂亮。
我们的小报上,每期都有套红的主席像和宣传画,刻画比刻字更难,那大面积的黑,需要慢慢去磨它,既不能破,也不能留一丝的白,不规则的边缘线,要刻得齐整又柔和。经过多次实践,我们不但能刻木刻效果,也能刻素描效果。可以说,刻蜡版的手艺,几乎被我们玩到家了。蜡纸刻好了,就要上机印,这道工序的关键是调油墨。我们掌握好了油墨和汽油的比例,常常是第一次就成功,不废片纸。
到了插队的时候,还惦记着到乡下去宣传毛泽东思想,便把学校的油印机、钢板、铁笔、蜡纸卷了全套,偷偷打入了行李,带到陕北的村里。
谁知贫下中农根本不吃这一套,人家大报都不看,更何况你这小报。初下乡时倒办过二期,贴在村口上无人理睬,也就没了兴趣。再加上每天干活累得要死,哪还有精力去玩弄这个活计,况且农村也找不来纸,便把这油印机丢在寒窑里,再没用过,时间一长,想都想不起来了。直到有一天,又把它重新派上了用场。此事当年不敢说,现在事过境迁,不会被追究责任,但说无妨。
插队到第三年,知青们开始陆陆续续离开农村,有上学的,有被招了工的,剩下的可都着了急,纷纷自找门路。家里和部队有关系的,把孩子送去当兵。在单位说得上话的,把孩子调到干校。还有的知青,突然就不见了踪影,隔了一段才听说,是北京来了人,拿着首长的条子,悄悄给接走了。再不济的,也能把孩子转到经济条件比较好的地区,虽说也是插队,但起码交通方便,吃喝也不用愁。
什么事都怕比,大家是一块儿来的,热热闹闹,日子再苦,也能往下熬。如今伙伴们纷纷离去,送走一个,留下的人总要难受半个月。走的念头就像憋急了一泡尿,弄得人坐都坐不住。那些家里没权力没路子的,指望不上,就得靠自己想办法。于是,很多人就想到了办病退。可那时年轻力壮,身体跟牛犊子似的,远无病史,近无现行,医院的设备也不是摆设,哪能你说什么人家就认什么。俗话说:没什么别没钱,有什么别有病。可这个时候,你要是真有个什么病,反倒遭人羡慕。
人们为了能够开出病退证明,也是八仙过海,想尽了手段。比如量体温之前,先灌一肚子热水,不管低烧高烧,比正常体温高就行。有的干脆胳肢窝里就夹个热水袋,体温计一插,还不到五分钟,那温度高的,大夫看了都害怕。还有的几十里山路跑着去,坐到医生面前已是上气不接下气,马上让大夫测心跳和脉搏,要是正常才见鬼了。
更有那鲁的,使出绝的手段。大夫问,你哪儿不舒服,他回答是腰,大夫给他检查,伸手一摸,腰上别着个硬东西,圆把薄刃,竟是一把菜刀。大夫二话不说,坐下就把证明给开了。不是大夫立场不坚定,你看那小伙子眼都红了,为这事挨上一下子,实在是不值得。
我们队剩下的几个知青都是文人,那些个手段是使不出来的,要说人有了专业技能,什么时候都不吃亏,武的咱不会,就来文的。现成的手艺,为何不用。那病退证明不就是一张纸吗,都是印好的现成格式,咱到医院里去顺几张就行。至于病历,照着别人的抄,什么肝炎肺炎心律不齐,血压高关节炎,什么管用咱填什么,关键就是那枚章子,只要盖上它,狗爪子划上的印儿都算数。
说起模仿图章,那是我们在刻印小报时发明的一项副产品,在“文革”中用过多次。那时很多组织都有宣传队,经常搞什么演出。门票多是油印的,盖上章子就发行。我们如果没票就仿制,找一张真票,放在蜡纸下边,量好尺寸,就开始仿刻。票面仿制并不难,无非就是几行字,图章得费点劲儿,把它照原样描下来,然后像刻宣传画那样一点点地刻,刻好了,取一团棉花,蘸上红印油,把蜡纸覆在票上,轻轻一擦,一枚逼真的章样就印上去了。我们用自制的门票混入过多场演出,无一失手。
队里这时只剩了三个知青,大宇他爸是右派,自然上学招工都没他的份儿。黄毛他妈在街道作坊糊纸盒,二强家也是无权无势。三人走投无路,就想起了“文革”时我们玩过的这点技巧。
要说混几张票算不得什么原则问题,可要假造病退证明就不是小事。闹不好甭说北京回不成,还有可能被抓起来。三个人击掌为誓,要守口如瓶,绝对不能让第四个人知道。然后就进行了分工,大宇字好,负责刻印和填写证明,黄毛手快,派他到县医院去偷单子。二强的同学已办好了证明,让他去借来一用。
商议已定,各人分头行事。大宇去找油印机,他在寒窑里搬开了三个粮食囤,移走了500斤玉米之后,终于发现了装着油印机的木箱。打开一看,居然一样不缺,完好无损,钢板没有生锈,铁笔照常能用。
大家睁大了眼睛,屏住呼吸,看着大宇把蜡纸覆在证明上,用棉球蘸了印油轻轻地擦。擦完了,大宇将蜡纸慢慢地揭起,一枚红红的印章赫然出现在证明的下方。大家拿着这份自制的证明仔细观瞧,觉得看不出什么破绽,那枚章子就像是随意盖上去的,用力不够,油也不足,有的地方留有空白,给人一种纸张粗糙的感觉。大宇说,这样才真实,否则,刻得越多,漏洞也就越多。
三张证明制作完毕,大宇把那张蜡纸,一把火烧了。大家把证明小心地收了起来,完成了这一件大事,几人却如心怀鬼胎,忐忑不安。他们在校时都是老实学生,从未干过违法的事,这证明能带来什么后果,是凶是吉,谁也不知道。可现实的困境,又使得他们不得不走这一步险棋。
可能是天意怜幽草吧,他们一路过关斩将,竟把事儿顺利地办成了。知青办的人把那证明只瞥了一眼,就丢在旁边,简单问了几句,低头就办手续。我想管事的人心里也清楚,那么多的知青办病退,有几个是真的,何必那么较真。这假证明未必做得天衣无缝,还是人家手下留情,想积德罢了。
事情过了30年,老同学聚会,闲谈中聊起此事,我才知道。想不到“文革”中打派仗练出的本事,还能在关键的时候发挥点作用。知识改变命运,这话的确有道理,不服不行。
英雄不问出处,如今大宇在美国,念完了博士当教授。二强自己开公司当老总,听说买卖做得还不错。黄毛在某部门工作,已混上处长了,在下属面前,也是人模狗样的。不过,这三人提起当年事,还是心有余悸,轻松不起来,因为二强现在时时腰疼,黄毛腿脚也不利索,大宇呢,随身带着硝酸甘油片。凡事皆有因有果,谁知道这是不是假证明惹出的祸呢,看来话是不能随便说的。
谢谢!我是1971底招工回来的,没有经历这些事。但我觉得,他们都是不得以而为之,谁愿意在广阔天地干一辈子呢?。
谢谢!你是装什么病回来的?哦,是想老公的“相思病”吧!
哎,回想当年装疯卖傻,实在是迫不得已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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