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三线的那些日子(65) 英雄·狗熊 “雨水”过后,湖南的雨水也就多了起来。 又到了“好雨知时节”的时候了,又到了“易涨易退山溪水”的时候了。只要下了两天大雨,山下的那条小溪就会涨大水。 桥梁施工,只要桥基高出水面以后,一般情况下不搞三班倒(只有在打混凝土的时候,模板要一次成型,才会加班加点直至灌到标高才会停工)。峡剑桥的二号桥墩在河的半中央,基础刚刚高出水面,白天我们才给它拆除了模型板,拆除的旧模型板还放在现场没有搬走,要安装的新的模型板,也抬到了岸边,等待着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再立模。由于木工忙不过来,下班时,新旧模板都放在河滩上。 半夜里,突然下起了大雨。倾盆大雨只往下倒,打在薄薄的油毛粘上咚咚直响,整个房架都在颤抖,一些年级大一点的瞌睡轻一些的师傅们都醒来了,他们或坐在床上或躺在被窝里小声地说着话。我被雨声吵醒了,嘟隆了两句,翻过身又睡着了。 雨下得再大,只要天不垮下来,一切事情都与我无关。因为,我起得早,加之年轻瞌睡重,睡得特别地香。朦胧中好象有人推了我一下,可能是幻觉吧,我没有理睬,又推了一下,推的动作有所加大,伴随着推动还有一个细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老周,你醒醒!老周,你醒醒!------” 是谁?深更半夜地在这里喊人,是在喊谁?声音那么柔和,好象儿时母亲在睡梦中喊我一样。不可能,是我睡昏了头,产生的错觉。头重得很,别理睬他,还是睡吧。 “老周,你醒醒!老周,你醒醒!”推的动作在加重,喊的声音在提高,在加急。 我的头脑猛地清醒过来,是有人在推我,是在喊我?我才22岁呀!怎么就喊我老周?! 哟!是排长周体尚在喊我,我猛地用胳膊肘支撑起身子,睁开朦胧的眼睛一看,果不其然是周排长站在我的床边,躬着腰俯着身子在推我,一边推一边轻声地在呼唤。 我惊奇地问:“周排长,有什么事情吗?” “河里涨大水了,河滩里的那些模型板有可能会被大水冲走------” “啊!------”我完全清醒了,一骨碌翻身坐了起来,拿起盖在被窝上的“卫生衣”就往头上套。 “你会游泳吗?”周排长问。 “会!”我点着头说。 我心里已经明白他将要我去干什么了。我三下五去二就穿好了衣服,跟着周排长就往工地跑。 外面的雨还在下,只是没在先前那么大了,一阵冷风迎面吹来,风中还夹杂着雨水打在脸上,凉索索的,我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经雨一淋,风一吹,我完全进入了一种临战状态。 |
河岸上站着十几个穿雨衣的人,从讲话的声音可以判断得出张连长和几个连部的领导都来了,还有几个是排、班长和材料人员。一来他们年级大,二来他们大部份是北方人,旱鸭子,不习水性,所以都没有下水。他们中有人手拿着长长的竹杆在阻止河中的材料向下游飘走。周排长把我领来到水边,轻声对我说:“你下河去,把河中漂浮着的模型板和杉木杆,推到岸边上来,我在这里接应------”
我点了点头,脱去身上的衣裤用雨衣包好交给了周排长。赤着脚,摸索着向河中间走去。
冰冷的雨点打在我滚热的身体上,再加上半夜里的雨后的冷风吹得我一身只颤抖,上牙敲打着下牙,格格地只作响。
走到齐大腿深的水的时候,我有点犹豫了,心想:“就我的水性,在这么大的河水里游泳是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天太冷了,弄不好人的哪个部位抽筋了,就是个麻烦事,不要说这些年龄大的旱鸭子救不了你,就是来了几个会水的年青人,这么黑的天,人家怎么找得到你,怎么救你------”这种自私的思想在我的头脑里闪了一下,很快又被我自己否定了。
岸上这么多的连领导和老师傅都看着你,周排长这么相信你,你不下去,你当狗熊,你将来还怎么做人?想到了这一些,我心一横,即使前面是刀山火海,是万丈深渊我也只能向前了。
雨,越下越大;风,越吹越冷;水,越流越急;浪,越掀越高。
几十块模型板和杉木杆在水面上漂来撞去,发出“彭!彭!彭!------”的撞击声,好象是在嘲笑我“看你敢下来!看你敢下来!------”模型板相互间撞击激起的浪花好象是在向我招手“来吧!快来吧!------”。
在下游守候和阻拦模型,以防它们漂走的那几位职工大声地呼叫了起来:“还不快点下水打捞,我们都快要拦不住了------”
下游职工的呼声惊动了站在两岸的领导,领导都把目光(手电光)集中到了我所站立的位置。周排长站在我身边,欲言又止地干急着。
我看在眼里,明白在心里,我心里暗暗地骂道:“你他妈的,你们怕死,当狗熊,催着老子下去------,你喊死呀!”骂归骂,事情还得做。我抬头望着江水中互相撞击的模型板,选择好入水的地点,从上游下水,免得被撞击的模型板挤伤。然后,用手掌在河里掬了两把水浇在胸口上,咳!河水还不凉,水里的温度好象要比岸上热和一些,我心里一喜,加大步伐朝水中走去。
有了抢救第一块模型板的经验,我不怕发生抽筋的事件了。因为,模型板或杉木杆都是浮在水面上的,并不需要我费多大的力量去移动它们,反之,它们都有浮力,还可以减少我划水的力量,万一有什么事情,我只要抓紧它们或趴在它们上面,就可以进行自救。
一块,二块,一根,二根,当河水中的模型板还剩下一半的时候,岸边又下来了两个人,借着手电光,我看清楚了下来的两个人,分别是张松林和曹自强。
人多了,我的胆子也大了,游起来的速度也快了。人多力量大,经过一个多小时的抢救,飘浮在水面上的十几块模型板和十多根杉木杆都捞了上来。岸上是一片欢声雀跃,我们就象是凯旋的英雄一样从水里回到了岸上。
岸上却实要比在水里冷一些,岸上的人对我们都十分关心,有的人问:“冻坏了吧!”
有的说:“赶快去食堂弄点热水洗个澡,钻到被窝里好好暖一下------”
“食堂里的热水烧好了没有?”有人问。
“热水早就烧好了,要他们抓紧去就行了。”有人答。
“你们三个人赶快去食堂,衣服我帮你们拿过来------”
我们三个人在大家的催促下,一路小跑来到了食堂。
食堂里一大锅热水在等待我们用,洗了一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穿上衣服,这时才觉得肚子有点饿,身上有些泛,还好,这些后勤工作,他们早就安排好了。
我们洗完澡,热腾腾的面片又煮好了,还有姜汤,吃得我们直冒汗。
回到宿舍,没有去工地的职工,他们仍在睡梦之中,从工地回来的职工却没有再睡觉,有的聚在一起小声地说着话,有的则坐在自己的床铺上抽烟,黑暗中,一个小红点在一闪一闪的。
我一倒下,即进入了梦乡。醒来时,已是早上七点多钟了,急忙跑出门去,阿方已经从江边回来了。
周卫祖
2011年5月19日星期四 21:25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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