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本文我已在新华网以嵇山越地的名义发帖,五分钟后经审查通后贴出:http://zjsxhjc.home.news.cn/blog/a/01010045ABA30B6638DC2729.html
6命运的玩笑
在短暂的时间内,我学会了许多农活。
在冬天的时候,一个后来成为贫协会主人的叫周锡林的贫农让我帮他去种油菜,盖麦漥灰、豆漥灰。我叫他锡林哥。他只雇了我一个人帮工。其实他本来就没有多少田,自己都不够干的。他之所以雇用我,只是为了,早点干完自己的活,可以去给被人当雇佣工。
请人来帮工,然后自己再去给别人扛活,不是脱裤子放屁吗?
非也,尽管他斗大的字识不了几箩筐,但一般的帐他还是算得清楚的。
我心里也很明白。我小孩子的工价低,他大人的工价高。
但是干起种菜这种手头活,小孩更比大人灵活。尤其是需要弯腰的活,像割稻,大人一般都怕腰痛,不能长时间弯腰,而小孩,一弯腰两三个小时不直起来绝对没问题。
当然干起打稻这种不太用弯腰的力气活,孩子就没法和大人比了。所以即使孩子比大人手头活干的更快,只领一半工钱也挺服气。最多只是几个孩子在一起时,背地里议论几句罢了。
有人或许会说,我们社会主义实行同工同酬,怎么你活没少干,工钱只有人家的1/2。我想那时还没有跑步进入社会主义,人们的思想境界还没有那么高。
那天,锡林哥自个儿干需要用两天的活,我们俩一天就完成了。他给了二升麦子做工钱,我也很高兴地接受了。第二天他就可以替别人帮工了。
锡林哥第二天的收入,比第一天对我的付出要高。
他有赚头。这就是马列-革命成功后的新社会出现的新的生产关系,在马列主义的政治经济学论述中,没有这一章节,但这确是客观的事实存在。
我和锡林哥除了这次雇佣关系,还存在一种网友绝对想不到的特殊关系。并且不仅是网友,就是马恩列斯毛五位马列大师的所有智慧加在一起,也未必能预见到。
原来。周锡林的父亲周章贤,在我爷爷那时候是我家的管家。我们一家都叫他章贤老管。我哥哥还骑在章贤老管的脖子上去看过庙会。他家的三、四分菜园地,还是我家的宅基地,长期无偿的让他家使用种植的。
后来章贤老管去世,我家也不需要再用管家了。
章贤老管去世前,拜托我父亲关照一下他的两个儿子,锡林、锡章。
父亲做到了。抗日时父亲拉锡章哥一块抗日。父亲在漓渚盐站任站长时,让锡章哥管理具体事务*。
母亲在家,每逢过年过节总请锡林哥来帮我家干点活。我家的宅基地种菜,也是锡林哥来帮助种植的。
现在时过境迁,轮到我做他的雇工了。命运要跟我我开个玩笑。
后来,锡林哥当上了贫协会主任。但是他对我和对我母亲一直还过得去。
我还替比锡林哥更穷的人家扛过活。那是斗门外驾桥头的高阿牛家。
高阿牛属牛,当地名字中带有“牛”字的都属牛。我属猪,他小我两岁。
他父亲叫高传法,他本来是摇交通船的,当地都叫他传法头脑。家中生活还可以。
传法头脑人也不错。抗日时期曾来我家传递过地下工作者的消息。
绍兴沦陷后,国民党绍兴县党部的一位叫金主任**的,和我父亲都做地下工作。一次他深入基层宣传抗日后乘传法头脑的交通船返回绍兴城里,被守城的鬼子哨卡抓住。传法头脑赶快到我家报信,让设法营救。
解放后镇反时,在要枪毙人之前,他总提前来告知我母亲:“没有四少爷!”好让我们放心。
这么好端端的一个人,刚解放,还没有来得及过上共产主义好日子突然死了。儿子才12岁,四十来岁的老婆还是小脚,干不了什么活,这日子怎么过?
他家还真穷,只有两间矮小的房子,一间做卧室睡觉,一间当餐厅吃饭。两间房子还不在一起,相隔老远。想是兄弟分家造成的。
这日子怎么过?只有慢慢熬么!
在夏天我帮他家车过水,到冬天我帮他家种油菜,削麦(锄草),扼麦(覆土)。
车水时我在他家吃饭。由于田距离家很近,中饭不用送,回来吃。
吃罢中饭,还睡了个午觉。阿牛他妈找了一块有我一人宽一人多长的木板,放在餐厅里。由于厅堂实在太小,板子只能一头搁在门槛上,另一头已经顶住了里边的墙壁。这木板的另一头直接放在地上。地还是泥地,我真怕爬出个蜈蚣、蚰蜒来咬我一口。
再说由于木板的一头,搁在门槛上,大门就没法关了。在这样简陋的地方敞着大门睡觉,我从来没有过。然而上什么山,唱什么歌,我已到了当雇工的地步,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讲究的了。加上干活实在也有点累,就躺下了。
谁要说此时的这个睡午觉的孩子他妈的父亲,是曾在辛亥革-命成功后论功行赏时获二等文虎、二等嘉禾勋章的吴采之***。这孩子的妈妈正是他的掌上明珠;而这孩子父亲的爷爷,在潮州当官时,因清正廉明,造福百姓,被当地立庙塑像,享受香火,恐怕现时人不太会相信。
为什么不相信!
不为别的!只为在旧社会家族中有好些当官的,却连还处在义务教育阶段的子孙的饭伙钱都没有留下。一个未成年孩子只有替贫下中农当雇工才能度日,岂非咄咄怪事!
对于这点,马恩列斯毛肯定是预见了的,并且这正是这些大师革-命的目的之所在。世界上凡马列革-命实现的地方,目的差不多都达到了!
对于我来说,这仅仅是命运和我开了个玩笑!
只是当时我什么也没有想,躺下就睡着!
要说做雇工还睡午觉,我可这是破天荒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以后没有过谁家,既要雇用你还会让你去睡午觉。
这次打工,我在阿牛家吃饭,但不拿他家的钱。因为我觉得他家和我家彼此彼此,都穷得叮当响了,不忍心跟他们要工钱。
所以五毛一天并非我铁定的工钱标准。在有的翻身尚未见效的贫雇农家,因其困难,拿不出钱,我仍收两毛钱。像高阿牛这种个别人家我甚至一分钱都不要,做白吃饭!因此颇受大家的好评。
本来这样做做还是可以,然而阶级斗争的发展非一般百姓可以预料,马列的新招一个接着一个的等着呢!
突然之间,我这个在在解放前的中学时期,参加过一些我党活动的;解放后仍为党的事业呐喊过几声的;现在在解放区明朗的天下自食其力的雇工,有了新的身份。这是一个窝囊人的叫你感到屈辱的身份。
欲知后事,请看后贴。(待续)2011-5-18
注:
*锡章此事我在《刀下逃生记》中有具体描述。
**传法头脑和金主任牺牲事在《刀下逃生记》中都有叙述。
***吴采之较长时间,担任河南省的第二把手,后任国务院秘书。具体见拙文《人算不如天算》。
贺兄的生活经历真是丰富,这也是一笔人生的财富。上次承您复帖,但我还没来得及看到就没法看了,很遗憾。
继冒兄的文章越看越有味,越看越深刻;记录了一段真实的历史,全民族要反省啊,这场革命到底在革谁的命?可不应革我中华前程之命啊!
回复 3# 狄德罗二世
我的生活经历遭遇,很难列入一般人的轨道。
说坏吧,遇到的好事更多!
说好吧,遇到的坏事也不少!
但记忆最深刻的,多半是好事!
这个世界真是五光十色,光怪陆离,且不乏虹霓般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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