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青春无悔”

谈“青春无悔”
   我是下乡十七年的老知青，所以我喜欢浏览全国各个知青网站，在很多知青网站上，我看到不少关于评介当年知青上山下乡运动的文章，有的认为那是一个激情燃烧的岁月；有的高唱“青春无悔”的赞歌；有的十分怀念那“大有作为”的上山下乡运动；有的大喊“男人不该诉苦，上山下乡运动不容否定” ；有的还认为上山下乡运动培养了无产阶级革命事业接班人，巩固了工农联盟。不少网站甚至将12月22日定为“知青节”。而且这些文章的点击率和加入评论的人为数不少。因为对不同观点的文章大量删贴和屏蔽（我在《中国知青网》仅写了—篇真实记述我下乡经历的《青春祭》竟封了我的IP。） “青春无悔”似乎成了知青群体的主流声音；似乎上山下乡运动是共和国历史上一场伟大光荣正确的群众运动；似乎上山下乡是当年城市青年的美好福音。
    历史就是历史，荒谬的东西再粉饰也是荒谬的。
    上山下乡运动的理论基础是12月22日“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最高指示。这一理论的出台是当时的领导人错误地认为我国过去17年是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统治我们的学校。自然，培养出来的学生其世界观也是资产阶级的。所以必须接受劳动人民的再教育。
   但当时的领导人曾经说过：“重要的问题是教育农民。”
   当时的领导人也曾经认为：工人阶级是先进的领导阶级。是劳动人民中间的先锋队。
   试想如果城里青年学生真需要再教育，城市的无产阶级是先进生产力的代表，不是更好的老师吗？农村本来就劳动力过剩，小农经济状况中的农民本来就比较落后，为什么不能让城里青年学生就近接受工人阶级的再教育，却要他们上山下乡去接受较为落后的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呢? 这在理论上是解释不通互相矛盾的。在罗辑上荒谬的。这其实只不过是在“革命”的旗号下对青年的又一次愚弄而已。
    虽然在错误理论指导下知青中也出现过一些“英雄人物”，当年上海知青金训华在闹洪水时候为捞被水冲走的公社的电线杆而死，天津知青张勇是在闹洪水时候为救被水冲走的公社的小羊羔而死。当时都被追认为英雄，被称为毛泽东时代的英雄。
    我认为为了一根电杆一只小羊羔而付出生命的代价很不值得，这样的所谓英雄是英雄的贬值不能提倡。这些人都是那场运场的廉价牺性品，我对他们只有叹惜和同情。
    对于这场改写了一代人命运的上山下乡运动。我们真的青春无悔吗？
    邓小平在1978年曾说：“国家花了三百个亿，买了三个不满意。知青不满意，家长不满意，农民也不满意。”
    二千多万城市青年被下放农村，十分之一的城市人口来到了乡村。这是人类现代历史上除柬埔寨的波尔布特以外罕见的从城市到乡村的人口大迁移。是逆时代发展潮流而动的。全国城市居民家庭中，几乎没有一家不和“知青”下乡联系在一起。至于上山下乡给知青带来的伤害，给农村带来的后果，给知青家长带来的怨气，几千万年轻人的青春被荒废，无数家庭被强行拆散，无数的女知青被农民强奸，很多人受不了农村的疾苦而逃回城市。我们这一代人的血泪和伤痕至今难以抚平。
    这场运动也造成了各个层面的社会混乱。由于无数本应成为学者专家的年轻人莫名其妙地被赶到乡间长期务农，八十年代以后出现了知识断代，学术研究后继乏人。这是整个中华民族的共同灾难。
    究竟当年为什么要发动这场“上山下乡运动”？
    作家贺文在《毛主席为什么送我们下乡》这篇文章中写道：“为什么老头子送我们下乡？十分简单：‘卧榻之上，岂容他人酣睡？’党内头号走资派刘少奇已经被打倒。曾经借过力的学生组织没有用了。大学生的人数少，先抓几个坏头头，日后再整‘五一六’，便可以了结。这几千万中学生该如何处理呢？下乡！把他们送到广阔天地里去，听凭他们自生自灭，于是经过‘战火锻炼’出来的红卫兵组织便消解于无形之中也。”
    1981年10月“国务院知识青年领导小组办公室”起草的“25年来知青工作的回顾与总结”。这个文件至今似乎仍然代表着政府对这场运动的基本看法。这个文件就“上山下乡运动”的原因提出了两点说明：其一，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是50年代根据中国人口多、底子薄、就业难的国情提出来的，是党解决就业问题的一次大试验。它不是“文化大革命”的产物；其二，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本来是一个就业问题，但在“文化大革命”的10年中，被当成政治运动去搞，指导思想偏了，工作上有严重失误，造成劳民伤财，人民不满，也损坏了上山下乡的声誉。
    为了减轻当时政府对“上山下乡运动”严重不良后果的责任，这个文件声称“上山下乡”不是“文化大革命”的产物，这一说法不足为信。实际上，“上山下乡”作为“运动”，就是文化大革命的产物。
    不过，这个文件说了一些实话，认为“上山下乡运动”想解决的“本来是一个就业问题”，但在“文化大革命”中由于“指导思想偏了，工作上有严重失误，造成劳民伤财，人民不满”。此后，官方对“上山下乡运动”的评价从来没有越过这一界限。在民间，持这种观点的人也非常普遍。例如，有人指出，“知青问题从根本上讲是就业的问题。在特殊的历史时期，当经济问题无法用经济的，市场的手段来解决的时候，就演变成了一场不堪回首的政治运动。”于是，在“接收贫下中农再教育”的名义下，政府通过“上山下乡运动”，把几千万城市青年学生象“清淤”一样地从城市输送到全国农村去，从而回避了无法解决的城镇就业安排问题。

当然，在“清淤”过程中，政府始终回避的一个事实是，“上山下乡”其实只是缓解了政府所面对的无法安排城市青年就业的压力。而实质上这个就业问题根本没有解决，它只是从政府手中转嫁给了农民和知青家长。因为，在经济落后的农村务农的“知青”不一定能养活自己，往往还要靠城市里的父母接济。对接收“知青”的农村来说，“知青”的到来一般不会增加当地的农业产出，反而给贫穷落后的农村带去更多的负担和麻烦，“上山下乡运动”中安排城市“知青”到农村“插队落户”，其实是来“分”农民的“饭”吃。其实质是政府强迫农民养活城市经济无法雇佣的失业城市青年，这绝不是就业问题的解决，而是把政府责任和财政负担转嫁给农民，是变相地加重了农民的负担。

现在，对上山下乡运动，人们大都持否定态度。有人认为，这是一场民族灾难，整整毁掉了一代人，造成了社会混乱，知识断代，科研后继乏人，其灾难性后果无论怎样估计都不过份。

    对知青运动的评价虽然各人有各人的异样感受，但这是一场荒谬的、应予以否定的运动，这点难道还有什么疑问吗？知青上山下乡如果有很多可取之处，它就不可能受到2000万知识青年和广大老百姓的顽强抵制。在整个上山下乡运动中，知青的抗争从来就未曾停止过。甚至还有不少人为此付出了宝贵的生命。在全国人民的反对和千万知青的顽强抗争下，知青运动终于以全国千百万知青的胜利大逃亡而落幕。虽然历史留给我们的是一个死结，知青们从下乡到以装病自残或顶职或强跑等种种花样再返城，历史在这里打个解不开的死结，至今还留有许多后患问题（如下岗人群等仍生活在社会底层的许多人，正是当年失去了受教育机会的知青）。但我相信，在千千万万农民工大量涌入城市的今天，我们的子子孙孙再不会有饱经磨难的知青之苦了。
    回首当年，无可否认，上山下乡运动走的是世界城市化进程中的相反道路：这是一场灾难，祸害了整整一代人；这是一场摧残青年的黑暗运动；这是对人民的愚弄和迫害；这是文革动乱的恶果之一；我们的国家对于这个惨痛的教训承认过吗? 总结过吗? 能对几千万知青有个交代吗？
    当然，要完整地全面评论上山下乡运动，也许还有待时日。千百万曾当过知青的人或许感悟各有不同，那一言难尽的农村岁月经历，都终生难忘。但这决非认为当知青是青春无悔的快乐往事-----有谁还愿意再去当一回“下乡知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