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在妈妈手中的大毛、小毛:
七零年四月我们下到高椅不到一个月,从长沙再次来了下放知青和下放户。我们大队分了一对年轻的知青夫妇,他们带来一对可能还不到一岁可爱的名叫大毛、小毛的双胞胎女儿,还有他们大约想以此谋生的家什——缝纫机等。在交流中那位年轻的母亲,便说我的二姐是她的中学同学(她也是健者兄的同学),他乡遇故知的妹妹,她很是高兴,夫妻俩放肆向我们打听生产队的情况。起始大队将他们分在一队,正好与我们在一起,我们都觉得很好,也适合那位姐姐做缝纫。因为在马路边,是两个生产队的居住地,且四通八达,缝纫生意做开了,不愁没活接。只是这儿原有一户会同下放户,男的是老裁缝,户口在高山上的四队,为生意着想,人却住在山下马路边开店。其实这并没有什么,各做各的生意便是了。不知为什么那位大哥突然不肯留在一队了,却执意要去高山上的团鱼岩四队。怎么劝说也阻止不了他的决定。当时我认为他们的考虑是因为这儿已有一位裁缝了,不愿在这儿与别人争。而那些社员们却咬定说是那位大哥是因为来会同之前听了广播还是看了报纸的宣传。在我们到队上之前,长沙下放干部为我们大队高山上的团鱼岩四队写了一篇新闻稿——团鱼岩上新(活?)愚公,不记得是在湖南人民广播电台广播还是刊登在湖南日报上了。其实那高山的四队除了田里有块大石头传说像团鱼外,拢共才四五户人家一二十号人。
大队最后同意了大哥的选择——上四队。眼看到晚边了,那位大姐一再要我们陪他们去队上。我们也才到乡下不知深浅,更不知四队究竟何如,只知在山上。这样四队来人挑行李,我、鲍、梁帮着抱大毛、小毛,顶着倒春寒的绵绵春雨,天色已是雾渣雾渣的了,才去登那一边是高高的山崖,山下是潺潺小溪的崎岖的山路,应该有七八里路远吧。大毛、小毛因下雨加之天冷,不适应环境,一路总是在哭,这哭声撕裂着做父母的心,也让我们流泪。我们几人还是第一次爬这么高这么远的笔陡山路,当淋着雨又出了一身汗上到山上时,不知为什么含着眼泪的我们相视而笑了,本意应该是我们总算是凭着自己的能力爬上山了,也帮了大哥大姐一把。但相对那一家人的凄凉,我们的笑是不合时宜的。因此后来农民老是说我们这事。此时天已黑了,我们几人单独下山已是不现实的了,于是我们也就陪伴着那一家人在山上住了一晚。那农家火塘屋竟是将那杉木一劈两半夹成的,因此四面透风,那一晚也不知是怎么度过,但那一对年轻的父母肯定是一个不眠之夜。第二天一早我们就急着下山去赶工,还记得那位大姐面对我们离去的不舍。 高高的大山阻隔了他们与外界的联系,每天的雾雨濛濛,湿气重重,让孩子和他们无法适应,所谓的“新愚公”,只是几个老农,日复一日地在那高山冷浸田里劳作,而山区的动辄爬陡坡,繁重的劳作让他们也无法面对。缝纫机更是无法施展作用,当想象与现实截然不同时,那么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这就导致他们下决心要离开这儿。马上大哥就离开了这里,重新去找接收的地方,大姐则带着两个孩子暂且在这儿等着。大约不到一个月,他们就带着大毛、小毛离开了大山。我们佩服他们的是:有志者事竟成!说走就走,解脱了自己,也解放了孩子,要不然无法想象就让孩子们生长在那森山老林里。 是八十年代吧,梁在河西左家垅竟然遇到了那位大姐,她问了他们的情况,得知他们夫妇在一科研单位工作,一家人安定下来,拨开云雾见青天,终于苦尽甘来。 春去冬来,从高高山峰流下的潺潺溪流, 依然跳跃着、欢腾着奔向大海,当年尚在襁褓中的大毛、小毛都已四十来岁了。曾经跟着父母去到农村的孩童们,想来你们如同那嫩绿的禾苗,在明媚的春天得到雨露的滋润,在火热的夏天经受阳光洗礼,在金色的秋天扬花吐穗,结下了丰硕的果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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