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果威：三代为官作宦，方知穿衣吃饭

俗语道，“三代为官作宦，方知穿衣吃饭”，总觉得有些夸张，穿衣吃饭是人的本能，何须三代才能学会？儿时曾听先父提起一首打油诗云：“入得门来油漆香，柜中无有旧衣裳，墙上挂着时人画，祖坟青松三寸长”，是挖苦暴发户的。海归到上海工作两年，接触了许多高官和新贵，方知穿衣吃饭虽无高深的学问，却不一定是一代人学得会的。
先说穿衣。八十年代访美的中国代表团十分醒目，几乎是一律的深色西装，有如制服，有人甚至将缝在袖子上的标签留着，作为装饰品。衬衣通常是免烫的的确良料子，领子偏大，脖子在里面空空荡荡的。如今大陆经济起飞，国内新贵穿着讲究多了，尽是名牌，如Armani、Burberry、Gucci、Louis Vuitton和Prada等。人靠衣衫马靠鞍，这话不假，但是也得懂搭配。如果配上粗大的金项链、足金的戒翡翠指、全镶钻的Rolex金表，虽能说明主人很殷实，但全无品味可言。澳门赌场旁边当铺林立，几乎每家当铺里都陈列着几十个甚至上百个镶钻石和各种宝石的皮带扣，是赌徒们输光后到当铺去换现应急的抵押品，一个就值几十万港元，相当于一张活期存折。有人说赌博能把裤子都输掉了，那是夸张，但输掉裤带的却真大有人在。我在国外生活了廿多年，全世界的赌城也去过不少，从未在外国的当铺里发现过这种昂贵的皮带扣。一次从澳门乘飞机到上海，头等舱里除了我之外都是一身行头值上百万的大款。也许是手气不好输了钱？舱内国骂三字经不绝于耳，连那些珠光宝气的随行女士都是出口成“脏”。我不禁想，如果把五个大款和五个建筑工地上的民工去掉包装，送到桑拿浴室里洗梳一番，然后都穿上大裤衩子，不知人们还能否辨认出谁是大款，谁是民工？我可不敢保证我不看走眼。

wanh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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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楼

发表于 2011-12-17 18:53 | 只看该作者

再说吃饭。中国人好吃是世界闻名的，天上飞的、地上走的、水里游的，无所不吃，广东人更有“天上飞的苍蝇蚊子不吃，四条腿的桌子板凳不吃”之说。我身在商场，应酬很多，对此深有体会。中国人在吃上的大方是外国人无法相比的，山珍海味，食不厌精。鲍鱼、燕窝、鱼翅、海参自不必说，其他更有娃娃鱼、中华鲟、穿山甲等珍稀动物，我想若有百万元一只的大熊猫，也一定会有人吃。吃腻了国产的山珍海味之后，中国的新贵也开始享受外国的美味了。一位朋友告诉我，一次在外国赴宴，吃的是比黄金还贵的Truffle（中文是黑松菌和白松菌），前两天《参考消息》还有文章说现在中国吃黑、白松菌是地位的象征。松菌产在法国和意大利，因为稀少所以昂贵，而且是长在地下，肉眼看不见。松菌有强烈的辛味，嗅觉灵敏的猪、狗能嗅到并拱出土面，农夫随其后捡拾。因为其味辛，松菌是用来做调味品的。主餐如牛排或意大利面上来之后，带着白手套的侍者从旁边的小盘子里拈起一小块松菌，然后用一个铮亮的不锈钢小刨子蹭两下，仅刮下少许薄如纸的碎片，价格即增加十几乃至几十美元。然而那位朋友和他的朋友们居然每人吃了“一小碗”，黑白都有，共花了两万五千美元。我想如果胡椒的价格也比黄金还贵，撒一点粉末就要十几乃至几十美元，不知富人是否也会斥重金去吃上一小碗？
无酒不成席，中国人富了，喝酒也远比外国人阔气。千禧年去台北多次，看到台胞们在用正餐时喝XO，每人一瓶，每瓶价值上千元，其阔绰令人叹为观止。但是与大陆的新贵们相比，却又是小巫见大巫了。最近听一位大款告诉我，他与一帮朋友天天都喝路易十三，且每人每顿一瓶。对大款来说，每瓶一万多元人民币并不值得大惊小怪。奇怪的是我在国外生活二十多年，竟从未看见在用正餐时喝路易十三的，而是根据菜肴选择，牛、羊肉配红酒，鸡、鱼、海鲜等配白酒。餐前用鸡尾酒开胃，餐后上甜点时则饮甜酒。餐毕之后，男士们借故到书房回避，先在羊毛西装外面披上一件有腰带的绸缎吸烟袍，然后每人点上一支雪茄烟，手中端一大高脚杯，杯底上只有不到一盎司的XO或路易十三，边晃边品香气，偶尔才啜上一小口助兴而已。中国人如此畅饮XO和路易十三，真有如水浒英雄饮大碗酒的豪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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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anh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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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楼

发表于 2011-12-17 18:55 | 只看该作者

      说到红葡萄酒就更离谱了。贵的红酒价格不菲，所以点完酒之后侍者首先会将酒呈上，让客人验明正身，然后当着客人面打开。因为储存的年代久远，打开之后得先倒入水晶的醒酒瓶中醒数十分钟乃至几小时，然后斟少量给其中一位懂酒的客人品尝。品酒很有讲究，先晃动酒杯，观察颜色，浓度，是否“挂杯”，再闻酒的香气，然后啜一小口，将酒在口中把玩，舌头的上下左右前后都会产生不同的味觉。除了听觉之外，视觉、嗅觉和味觉都得用上。如果酒储存不当而变味，客人不满意还可以不要，重新换一瓶。得到品酒客人首肯之后，才能给其他的客人斟酒。而在中国，有一次友人邀我到北京三里屯的酒吧小酌，那里是中国新贵消费的时髦地方。我点了一瓶红酒。侍者转身而去，俄顷回来并未呈上未开的红酒，而是端着一大扎红色液体，刚啜了一口我就晕了，原来他已经自作主张地在红酒中兑入了大量的汽水！且不说侍者还兼职调酒师之荒唐，他在后面开的红酒是否就是我点的那瓶？那不是死无对证吗？我当然立即抗议要求退回，他非但不理睬，还反唇相讥：“红酒太酸了，不兑七喜怎么喝？咱这儿都是这样的，不信你问问别桌。”还好我点的是长城干红之类，若是上万元一瓶的Latour，那岂不是暴殄天物？赔大了。
      说到“住”，中国人住房的装修也远比外国人豪华。我在许多中国人的卫生间里看见电话，这大概先是有特权住宾馆的达官贵人发现卫生间里有电话，仿效后在百姓中传开的。为了表示装修豪华，绝大部分房子都吊顶，本来就不高的天花板变得更低，使人感到压抑，再加上彩灯，就像酒吧或KTV，丝毫没有到家的温馨感。说到营造气氛的软件，我所去过的豪宅的四壁上似乎连时人画都很少，多数是如蒙娜丽莎之类名画的复制品。至于本来就罕见的中国字画，居然也常见上下联挂颠倒的。我三叔是哥伦比亚大学退休的教授，学贯中西。他在金碧辉煌的豪华餐馆见到颠倒的对联曾多次指出，弄得那些服务生小姑娘不知所措，只好去找经理。经理通常会赔不是，然而过几天再去，对联仍是颠倒挂的。至于在高档公共场所的英文，更是错误百出，不知上那里消费的新贵们是否提过意见？我曾多管闲事提过几次意见，似无甚效果。
      至于“行”，现在的新贵都有名贵的座驾。财大气粗，自然就有恃无恐，于是就出现了哈尔滨的苏秀文用宝马车撞死人，最近更有天津的别克车撞了南开的学生，车主盛气凌人，引起学生与车主和警察大规模冲突，乃至将车掀翻砸烂。
其实人并不是天生就知道如何穿衣吃饭的。回想当年我一介知青，上山下乡时过年杀猪也曾大碗喝酒，大块吃肉。1980年代初到美国留学时，因为多年没有油水，也曾敞开肚子，早餐全脂牛奶加两个鸡蛋、香肠、火腿和黄油面包。后来体检发现血脂高了，才开始收敛。中国改革开放后，人民生活水准普遍提高，于是便有了下面的段子“

   “过去俺农村穷，吃不上细粮，现在好容易吃上细粮了，人家城里人又开始吃粗粮了；过去俺农村穷，吃不上肉，现在俺好容易吃上肉了，人家城里人又开始吃素了；过去俺农村穷，吃不饱饭，饿得皮包骨头，现在安好容易长胖了，人家城里人又开始减肥了……”

      有钱本应是好事，多吃点粗粮和素菜，减减肥，可以益寿延年。可是如果穷奢极侈，暴饮暴食，则非但伤身，还会折寿。有钱之后究竟应该如何穿衣吃饭？其实古训中早已有了精辟的阐述，下面引用《朱子家训》中有关片段，与读者共勉：

   “自奉必须俭约，宴客切勿流连。器具质而洁，瓦缶胜金玉；饭食约而精，园蔬愈珍馐。勿营华屋，勿谋良田。三姑六婆，实淫盗之媒；婢美妾娇，非闺房之福。童仆勿用俊美，妻妾切忌艳妆。…… 莫贪意外之财，莫饮过量之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