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成吉思汗的军粮　　

作者：晶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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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吉思汗的军粮？是的。

成吉思汗的军粮多而杂，主打皆“荤”：其中以牛肉为主。此时的我正望着“军粮”出神……

仿佛有咚咚战鼓袭来，滚滚狼烟掠过；那挟雷电、沐风雨的蒙古铁骑，那仰脖喝酒、大口撕肉的骁勇将士从远处呼啸而来又别我而去。

一切归于静寂。现在真真切切摆在我面前的就是成吉思汗的主打军粮：牛肉干。打量着它，我开始摇头。

牛肉干哪儿没有？犯得上你从那么遥远的北方兴师动众、日夜兼程、风尘仆仆地以押送军粮的方式置于我面前？充其量，一坨牛肉而已。然而——

勿理，几近无礼。既然送来了，不理不睬，不行；好歹也要亲口试一试。否则，远，对不起成吉思汗；近，对不起女儿。

女儿喜欢网购。春节前，她来电话说，年底回老家过年。这不，她人还未从浦江之东启程，这包装不甚精致的、似乎还挟带着内蒙草原气息的一纸箱“军粮”就从速递公司员工的手中交到我手上了。

沏上一杯绿茶，拈起一条牛肉干，斜睨之、细品之；又呷一口茶，又拈一条牛肉干……呃，味道还真的不错。这成吉思汗的牛肉干的确与我平素在江南的大小餐馆吃的、在超市购的、在菜市场买鲜肉自个加工的都不同。不同在哪？也说不太清楚。说虚一点，风味迥异；说实一点，比这边的牛肉外观粗野一些，筋道强一些，佐料少一些，原味足一些。原来，长呆一个地方的我们久而久之地“吃”，乏味了，也就麻木了；久而久之地“看”，习以为常、熟视无睹了。而平生第一遭，邂逅成吉思汗的军粮，陌生而颇有新鲜感。我俨然成了其麾下一员猛士，纠纠然挺进剽悍的铁骑方阵。

按说，这牛肉干也就是牛肉干，再好的牛肉干条也变不成金条。（尽管电视新闻上讲，高档牛肉与低档牛肉的价格比，天壤之别）而此时仍在不停地咀嚼的我在想，倘若不是这次女儿一时兴起，轻击鼠标而令远方飞来一袋成吉思汗的牛肉干于目前，我恐怕这一辈子也不会主动去远方购买它的。没有远购的欲念，当然也就不会与成吉思汗的军粮发生任何关系，也就无缘品味彼牛肉与此牛肉之区别，那细微的、微妙的、难以言表的不同之妙。话又说回来，吃不吃牛肉，品不品域外的牛肉风味实在无关宏旨，悉听尊便。只是于我，由此想开去，尤其是当儿女悄然长大，父母逐渐老去的我们这一拨来讲，肩挑两头，任重道远，往往让人心力交瘁。于是感兴趣的事儿少了，图新鲜的彼岸远了，探寻陌生领域的勇气瘪了，扎推凑热闹的劲头差了，整一个活动半径愈来愈短，于是接受新事物的能力远逊于年轻人。笑容少了、激情少了、言辞迟顿了、步伐缓慢了，于是乖巧的年轻人说你“前辈”了、“淡定”了。其实啊，淡定个啥？人过中年，就渐渐滑向老年行列，再扑腾，还能激起多少浪花呢？想威风、想骄傲？心有余而力不足。台面上讲你“绚烂之极归于平淡”那是出于礼貌，心底里却在嘀咕你“日薄西山，江郎才尽”才是真谛。唉，这么一讲倒有些悲观主义色彩了……且慢，打住了。

又呷了一口茶，又嚼了一条牛肉干，咂咂、品品，我似乎又亢奋起来，也许因了绿茶？也许因了牛肉干？也许因了前面一番“由此想开去”？此外，还因了些什么呢？

梳理一下思绪，平静一下心潮，还是坐下来写几行相关文字吧。是啊，好久未动笔了……一想到如今内蒙那帮80后、90后们在网售纸箱上亮出的广告词：“成吉思汗的军粮”，我又忍俊不禁、哑然一笑，真为这些后生叫好！了得，这广告词也真叫绝的，不，更叫绝的该是这些创造广告词的年轻人，还包括网售小姐以及她装在袋内给我那机打小字条——“欢迎你品尝后提出宝贵意见，我们一定转达给成吉思汗……”真乃温馨而不失幽默的话语。谁说80后、90后只有娇气没有骨气？只会消费不会创造？只会宅男宅女而不会脚走四方？（要知道，如今的“脚”远远不只是人类的两条腿啊！）

久违了，成吉思汗。以往，我这个汉人后辈只是在历史教科书中与你谋面，领略你一番纸上风采；你其实不是有人讲“只识弯弓射大雕”的草莽，而是蒙古人心目中的圣祖、英雄和骄傲。你的万千马队曾经直驱中原、所向无敌，横扫所谓“大汉”的奢糜、浮华和外强中干，也一扫后来的我们——中原后裔的优越感而让我们从此不再夜郎自大，不敢继续孱弱。甚至如今，你还能影响到你的子孙操起新型电子武器，自豪又自如地将繁衍下来的“军粮”发配到东南西北甚至海外；你的子孙们凭一种现代智慧轻击鼠标而决胜于万里之外，他们以自个的胆识和方略，在新世纪的阳光下继续着你的精彩并发扬光大——无论是在牧场、商场还是其它职场，你的子孙们皆能勇往直前、开疆拓土。这一些，该是当年的你鞭长莫及、如今的我始料未及的吧。由此也让我感染着一份自豪，一种江山代有才人出的自豪。

你是英雄，也是智者，你给力又给智。从此，我得称你为成吉思汗先生（好像至目前还没有谁这么称呼过你吧），你带给我的远不只是“成吉思汗的军粮”这一份营养，你其实带给我的，还有很多、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