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运工（66）潘多拉的盒子（短篇文学连搬之一）

    潘多拉的盒子一旦被开启，将无人免幸。
    脸上仍然是甜甜的笑，弯起的唇缓缓吐出烟圈，烟雾中，一个影子渐渐在她脑海里清晰起来，一张哀怨的脸，狰狞，绝望而疯狂。
    时钟敲了两下，很古老的声音。象是地狱传来，亦或是天堂。贝多芬的夜曲，低沉如哭如泣，这是她最喜欢的曲子，墙壁上挂着不算上好的萨克斯，镀金已逐渐剥落，露出黑漆漆的身子。她轻轻抚摸着每根音弦，仍残留一份熟悉的味道，她开始轻轻地抽泣，随后撕心裂肺。
    她不停撕着一叠照片，照片中她穿着洁白骑马装，策马奔驰在罗泊利亚跑马场；照片中火红的夕阳，微风轻抚过维也纳河畔，荡漾着她欢快的笑脸；还有那一簇簇丛林，流动的房子。宽广的教堂，十字架上神父的脸，渐渐变成另一张脸，一张扭曲的脸；她慢慢闭上眼睛，一片夜色很快将这一切淹没，沉寂于夜的底层……
    七夕节，一个有人欢喜有人愁的日子。
    玄关出口，女孩伸手拦住了正准备往外走的男人。象往常一样，仔细挑着男人衣服上每一根长发，然后卷成一小团，装进自己的口袋。整个过程足足十分钟，男人闭着眼睛，贪婪汲取女孩身上淡淡香味。这种味道，熟悉而又陌生，他脑海里浮现出另一张脸，两张脸不断地重叠交错，很像，太像了！两张面孔他在脑海里不停地纠结，可他还是费力地张开眼睛，她回头对着姚嫣然一笑。
    不！这是一张阳光有生命的脸，肖风失神地看着这张安静而纯洁的脸。她是上天赐给他的礼物，断了翅膀的天使，她再逃不掉了。
    你逃不掉的！血泊中一张惨白的脸，狰狞地瞪着他。一条纯白的猫咪，是正宗的南非狎狸猫。传说，这种猫有一种诅咒，一旦脱离了猫本性，它就开始噬血。此刻，它宝蓝色眼睛里闪着诡异的光芒，兴奋地盯着挣扎的女人，一条水晶链子上面雕刻着潘多拉女神，精致的红心随着她垂死挣扎晃着耀眼光芒，那是一颗纯正的红宝石。
    他可以叫救护车，电话就在他身边，拔打110或是119都行。哪怕是吼一嗓子，只要有人路过，结果都不一样。
    肖风知道，就算时光倒流，他仍然不会那么做。他有瞬间眩晕，也许昨夜放纵过度吧。她真是个尤物，不懂中文，只会鸟语（外语），仅限肢体交流，很纯粹的西洋式，令肖风每度欲罢不能。
    不过，肖风仍然每周一三五都去黄河路东，在小红楼下面默默呆上一阵子，三年来没变。车子沿着黄河路到秀水公园转了两圈，肖风还在犹豫着。他几次抬起头看着五楼窗户，沉思不语。
    那扇窗户仍然紧闭着，黑暗一片，三年来一直如此。
    肖总，夜深了，咱回吧，老冒扭头看了看肖风。七年了，人生大起大落，他都看在眼里。有次老婆说他不识相，他想，女人头发长见识短。
    事实证明老冒是对的。肖风从公安局长位置撤下来，自有他的道理。枪打出头鸟，他懂得把握机会，在舍得之间拿捏得很好。更何况又有谁知道经贸委捏着多少人命运，掌握本市多少经济源头，这点，老冒比谁都清楚。
    肖风确实是个不简单的人物。
    永远面带微笑，看不清喜怒哀乐，既便是杀人。老冒记得几年前，肖风在把胡局送上断头台前一晚，还在宴宾酒楼把人家喝个烂醉。海誓山盟，称兄道弟，胡局到死都不会知道是兄弟把他送上断头台的。不过，再强的人物也有软肋，肖风也不例外。英雄难过美人关，更何况肖风本来就不是英雄。
    三年前，唐蓓蓓的死，上头表面上没说什么，暗地里却展开了调查。唐蓓蓓生前是胡局小秘，那些曾在他手下走红的旧属不忘恩泽，积极参与并成立了秘密调查小组。
    查了一段时间，也没查出什么名堂。所谓树倒猢狲散，时间长了，也就算求了。
    “傻冒。官字两个口，你知道为什么吗？”有次肖风喝高了，拍着老冒头说：“那就是当官的都有两张嘴，一张嘴说人话，另一张嘴他妈说鬼话！”
    老冒知道，肖风确实如此。他善算计，比小人更小，他说这是大智慧不惜小计谋；手段比恶更恶更奸，比恶更狠，他说这叫无毒不丈夫。这些年，有多少高官被他拉下马？并且都是成串落下来，掷地有声。为了往上爬，他使过多少计谋，陷害过多少人？恐怕没人知道。当然，那些并非什么好人，害群之马，象自己一样附炎趋势罢了，只是他们跟错了人。老冒为当初选择欢呼，与此人为敌，等于自断前程，搞不好还自掘坟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