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最近,我替黑珍珠发了两组铺口舒家、岩寨照片,引起原下放岩寨的天浪子一点兴趣,他浮出水面冒了两个泡泡,又沉了下去。天浪子是位才子,文笔了得,靖县乐园里的元老大都还记得他,近两年上网的人可能对他就比较生疏了,同样,我们组上的黑珍珠也鲜为人知。为让园地里新人对他们也有所了解,我将2007年已发过的《小天津》和《黑珍珠》两篇旧文又重新发上来,同时也将天浪子的两篇旧文一并发放,天浪子不会见怪吧?黑珍珠这个雅号还是你最先喊出来的。
靖县往事小记(五十四) 小天津
在铺口,在我们这批六八至六九年间下放的知青中,有三人被戏曰为“铺口三小公子”,他们分别是我们组上的小胡、光明七队的小杨和五星大队岩寨的小陈。这“三小公子”不但年龄小,都只十五六岁,而且模样英俊、嘴巧灵泛、结交甚广。三人中的小胡在我系列文章中多有提过,小杨我也在《两肋插刀》一文中专有过介绍,他们两位本文就不再多费笔墨了,这里专给大家介绍小陈。 小陈外号叫“天津小瘪三”,他是地地道道的天津人,完完全全的长着一副北方人的模样,扁脑壳,眉清目秀,留长发,象歌手解小东(应该是说解小东象他,因为他比解小东大)。听说他父亲原是天津日报的总编,他母亲在湖南省党校,他从天津转学到了附中,跟着附中的大哥大姐们放到了靖县。当时,他个子不高,只一米六多点,因他的举止神气颇象电影中的小瘪三,他们五星大队的知青就送给了他“小瘪三”这个外号,在“小瘪三”这三字前面添上天津二字,以示与上海的“小瘪三”有所区别,其实他比“小瘪三”的形象强多了,不能在一个层次的评论,这个外号使他在铺口知青中名声大振。 因我与“天津小瘪三”不在一个大队,我们相识得较晚,我只在赶场时见过他,但没与他说过话,他似乎只与本大队的知青来往。 直到1971年,我和他在312公路上锤石子时才正式相识了。那次他们五星大队只来了“刘教授”和他这两个知青,我们同乐大队也只来了我、小胡和王纪卿三人,工地上的知青不太多,我们吃、住、干活都在一块,相处有一个多月,因我嫌“天津小瘪三”这名字太长了,舌头念不过过来,就简称称他为“小天津”,毕竟这“小瘪三”的外号难听,称他小天津,他还是挺乐意的。 在工地上,“小天津”仍穿着那套下放时的旧军装,虽然军装颜色已发白了,肩上添了补钉,但还是洗得较干净,穿在他身上还熨贴,加上他的头发梳的很整齐,走出来还有模有样,比起我们这几根老油条就显的精神多了。都说天津的男孩注重仪表,这在他身上恰好的体现出来了。 刚到312公路的工地上,因与我们初相处,他显得很乖巧的,小弟弟般的徬着“刘教授”,鞍前马后的围着“刘教授”转,干活、睡觉都跟着“刘教授”后面,一会儿央求“刘教授”讲个故事,一会儿又哀求“刘教授”教唱歌。 “刘教授”也是附中毕业的,但他是从“湖南共大”下放来铺口的,此人阅历丰富、学富五车,吹拉弹唱,棋琴书画样样行,所以都尊称他为教授,他很得人缘,大家都愿与他交往。他也乐意带着“小天津”,“小天津”更是寸步不离,对“刘教授”唯命是从。 在工地上,有一次我们与别的公社民工有了过节,“刘教授”一声喊打,“小天津”就跟着“刘教授”往前冲,一手握一只海绵拖鞋凌空挥舞,嘴里不停的呐喊着:“打死你们这群王八羔子”,此架虽没能打成,但“小天津”的英勇表现得到大家的一致肯定。多年后,我从书报上了解到天津人有种“惹惹”的习性,“惹惹”是天津土语,有起哄帮腔的意思,也含有摇旗呐喊助威的内容,怪不得他那么易冲动。 天津人还有种习性,就是爱说,被国人称为“卫嘴子”,他们不但语言表达能力强,而且还因见多识广,他们与外地人一起时,能口若悬河,口沫横飞,从天南海北扯到上下五千年,扯过没完没了的。 “小天津”也继承了“卫嘴子”这项光荣传统,与我们熟识后,他的“卫嘴子”打开了,一口纯粹的普通话,他自己却说这是天津话,我们分辩不出来。他的语言动听,说话幽默,表情活跃,眉飞色舞,很让我们开心,在工地上,或在工棚里,听他吹牛能消磨时间,活跃气氛。 他得知我们这几人串联时都没去过天津,就向我们大谈特谈天津,谈天津的飞鸽单车、东风牌手表,说那手表厂大门上立有一块巨型的东风手表,行走分秒不差等;讲天津火车站前挂有一幅下放内蒙女知青骑马的巨幅照片,英姿飒爽的,骗了很多人去内蒙,其实那里苦得很,讲得活神活现。 他还向我们介绍天津名胜名吃,最繁华的街是“劝业场”,最好玩的地方在“三不管”,这些个怪名子都把我们都给弄糊涂了,繁华街怎么叫场?还有“三不管”?他解释是“三不管”是洋人不管,官不管,还有一个什么的不管,是三教九流云集之地,就象长沙的南门口似的。 他说天津美食有“狗不理”包子和大麻花,还说正宗的“狗不理”包子是有十八道褶。几年前,我路过天津,专程去了“劝业场”尝“狗不理”的包子,我没有数包子上有多少道摺,味道我也不敢恭维,总觉得还不如长沙的小笼包子,倒是天津大麻花好吃,香、酥、脆,难以忘怀,也多亏了他的介绍,让我对天津有了初步的印象。 铺口修完公路后,我们见面的机会又少了,只在赶场时碰到他,那段时间他逢场必赶,去场上买一点菜吃,因为他修路去了一个多月,自留地上的菜全都干死了,他到了要买菜吃的地步了。都说天津人嘴谗,他也不例外,听说他晚上常利用“散步”的机会,顺手在外队的菜地里采集一点蔬菜来下饭。 他离开铺口较晚,“跳农门”上天津大学读书去了,三十多年过去了,一直没有再听到他的消息了。前不久曾听楚人君说:小天津在十年前,曾带着老婆孩子从天津回铺口岩寨住了两三天,专门拜访了岩寨的乡亲们,还到他的旧居追忆了一番,并领着女儿一道下田薅秧,让女儿也体验一下当年父辈们的生活。听到这些,我顿时对他产生了敬意,因为在我的印像中,他只是个能说会道、英俊的“天津小瘪三”,想不到他还如此的重感情,我淡看了他。
2007年9月28日
附 小天津重返江湖(一) 作者:天浪子
接到友人电话,才知湖南有知青网,看了西奇兄的大作《小天津》,有如: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彻夜难眠。因为鄙人就是小天津。 沉寂多年,本想:小舟从此逝,江海度余生。没想到江湖上热闹的很,吾等鼠辈,竟还有人挖将出来,怀念一把!尤其看了跟贴,百感交集,心旌动摇,欲说还休,欲罢不能,我本楚狂人,看来还得重返江湖。 这里首先向爱护我和关心我的前辈道一句心里话:你们就是我的亲哥哥亲姐姐!三顿首。 其次,向和我共过患难、共过欢乐、共过荒唐的兄弟道一声问候:弟兄们别来无恙乎?一声何满子,双泪落胸前。 第三,向驾鹤西去的故人祭上一杯酒,道一声走好,不尽依依;别怪我没送你们。留上一杯酒,待我过去时,你们一定要接我,人生地不熟的,别让我寂寞,咱们痛饮。 最后,向接触过或没接触过、认识或不认识,关注我的朋友说一声:谢谢啦,哥们儿这厢有礼了!初现江湖,诸事还请多多关照。浪迹天涯诸等鸟事,容我慢慢道来。 我在靖县捱了十年,20年后——1997年,携妻小返铺口,虽不算是衣锦还乡,但也不是赤条条来去,并揣了些许银两的;至今屈指也有10年了! 西奇兄的文章基本属实,有些小的出入:儿子应为女儿;七月流火,已无秧可插,应为薅秧、打猪草、砍柴……村民待我如亲人,非要每家招待一餐才能起身,后实不能长留,改为百家饭,一家一竹筒米,每家两个代表喝酒给我饯行。当时私下暗忖:当年若有这场合,我等还出什么鸟工! 20年后,看到乡亲们还是担谷子走两里地去打米(脱谷),心里不是滋味。临行前丢下几千元,让寨子里买个柴油脱粒机,让大家共用。两年后来信,经村民共议,用这笔钱修了个石桥,并在桥头给我立了个功德碑!看来,我这把骨头要埋在岩寨这无名的小溪边了。否则,一生真伪有谁知! 今天就此住笔,待我清理清理头绪,再续前缘。 2007年10月11日 — —天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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