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习克兄好榜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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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克告诉我：几位多年不见的知青朋友来看他，又在网上发了一些关于他困境的帖子。一时间湖知网爱心潮涌，问候声关爱声声声亲切。“事发突然”，这使他“有些不知所措”，“既心存感激又于心不安”。这是我十分理解的。一个素来低调质朴的人，突然被拉到大庭广众之中，甚至是聚光灯下，如何能不张皇？

多年以前我曾有幸与他在一家工厂同事数年。我务虚，做点管理工作；他务实，负责一个车间的安排及技术工作。在他那个位置上，迟点来早点走以至间或不来上班，都不算事的；而他却如钉子般守在车间，比工人到得早走的迟，工单材料进度质量……方方面面都很出色，是口碑最好的车间主任。厂里同事不管什么人，但凡有个收音机录音机功放器出毛病有求于他，一概大包大揽，不仅分文不取有时还倒贴零配件钱，所以人缘也极好。

夫人小郭才貌出众，看上罗克是她慧眼独具，一不小心就选中了一支潜力股，把我们男人的极品活生生给掠走了。罗克一副好嗓子，放声歌唱时激情澎湃，据说当年这是“勾引”郭姐姐的杀手锏。可惜命运不公，好人命舛，小郭正当华年就疾病缠身，生活陡然变得严峻。朋友们暗中都捏着一把汗。可他们却风霜雨雪一步一步顽强地走了过来，竟然悄无声息，却无时不在创造着奇迹。坦率地说，小郭至今安然，恐怕连医生都感到意外。这里，有多少小郭的毅力和坚强，又有多少克兄的焦灼和心血啊！“一笑了之”帖中提到：罗克告诉你我：“每想起妻子能在我最困难的时刻选择我，我便告诉自己，要用一生的精力来珍惜这份情感”的话后，我明白了兄嫂得以被照顾得那么周全的道理，罗克在切切实实地履行自己的诺言！而若依我见，即使没有这个因素，克兄现在依然会一如既往患难以沫的。这么多年来，泥泞赴医道，烦劳病榻旁，克兄像顶着一块巨石跳跃的舞者，不是一天两天十天半月，而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其艰辛劳累，非局外人可以体会。而他，始终平静地微笑着，瞪着那双大眼睛坦然面对厄运，以嶙峋瘦骨撑天立地。这不是一般人能够持之以恒做到的；要如此，人得活出一种精神层次，活出一种常人难以品味到的境界。我多次跟他说起这些年来照顾病妻的不易，他总淡然一笑：“没有什么”。“应该的”。“凭良心”。他当然羞涩谈到爱情的力量和情操的价值，但我知道，多年一日，这发自内心的自觉，这已经成为习惯的当然，绝不止于重信守诺，也绝不仅止于“凭良心”的。

在邻居啧啧不绝的称赞感叹声中，我目送克君推着轮椅上的病妻去做每周三次的透析，敬佩之心总是油然而生。扪心自问，换了是我，能做到如此吗？我不敢肯定，自觉缺乏底气。至少，我做不了克兄这般优秀。他们的背影渐渐远去，小郭苍白脸庞上洋溢着的幸福和克兄稍显憔悴脸上的安详和慰藉，在我的脑海中久久萦绕。他们全然没有世人所说的那种“贫贱夫妻百事哀”（1），他们属于弱势群体，但却实实在在是生命的强者，他们坚韧有力、勇敢顽强，比其他好多人强大而幸福。

克君多年的老房子，疏于修饰，居室有时难免凌乱。我想他年过花甲，每天能照护好妻子的饮食起居，还要按时去做透析，已属不易；客人不多，收拾的杂事自然没太兼顾，鱼和熊掌仅谋其一。至于装修，恐怕钱还是要以备不时之需较为实际。当今的中国，家有病人，是很少有能轻松面对持续发生的高昂医疗费用的，何况像小郭这样身患多种重症的长期病号？房子小，拥挤，有点杂乱，但绝不脏，诚如“59”兄所说：“小小居室内躺着一位生活不能自理长期卧床的重病人却闻不到一丝异味。”多么不容易！条件既然，就唯求方便与清洁了。“斯是陋室，维吾德馨。”（2）或曰：“陋，如之何？”子曰：“君子居之，何陋之有？”（3）

我远不如克兄高大，但我以为我们是同一类人。惭愧地说，我们都不大适应当下的环境，这个生存空间的激烈竞争我们毫不畏惧。但是现在想要做好事情，有时光靠勤劳和能力还远不够，还得要机遇和“技巧”，机遇可遇而不可求，而“技巧”往往则举足轻重。对于这些“巧技”，我们“非不能也，是不为也”，因为这些奇巧的东西，注定要玷污清白的灵魂，侵蚀真善美的心境。面对这把双刃剑，我们无可奈何，于心不忍也不屑为了一些蝇头小利而牺牲自我清白。于是，我们或许难以“发达”，难以“成功”。只好守于清贫，乐于自重。克兄我等，概莫能外。

由衷地说，我不如克兄。既不如，就要学。“学习雷锋好榜样”不难，也不容易，“难的是一辈子做好事，不做坏事” 。不仅需要长期的牺牲，还需要持续的付出。但唯因不易，就更显示这种趋善的意义。这种基于仰慕的效仿，是提升灵魂高度的愉悦旅程。从善如登，每向上跨一步，就靠近真善美一分；也许我们终己一生都无法登上光辉的顶点，但攀登的本身，就是最大的快乐和瑰丽。

对老朋与网友的关心，克兄夫妇有点手足无措。他历来凡事自己扛着，从不麻烦别人，从不惊动大家。我劝他，大家的热烈反应，是对你道德行为的肯定和钦佩，更是对一种精神的赞美和弘扬；也说明了我辈之间特别是一同经历过艰难岁月的知青中充溢着的古道热肠和对友朋、对社会的涌泉滴报。定然不会出现如“小悦悦身边18路人”般的冷漠……这样，他才稍觉心安。  

克兄与我孰大孰小？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问清楚过，彼此之间都以兄相称；但以人品而言，他长我幼，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世道维艰，别无奢望，唯衷心祈望克兄克嫂自多珍重。天道酬善，好人平安。

（1）元稹《遣悲怀》。原意非此，姑且暂从俗解。

（2）刘禹锡《陋室铭》

（3）《论语·子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