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到一篇印象很深的文章《我怎么总是对的?》,它让我突然开窍;看辩论高手引经据典、自信满满、“我总是对的”的样子,可就是谁也说服不了谁;我这墙头草观众一会而觉得左方有理,一会而觉得右方正确,突然冒出一个问题,那就是,人的正确思想是从哪里来的?或者说,人自以为正确的思想是从哪里来的?
首先该是被灌输的吧?
无论人生在东方还是西方,人刚生下来,就像是一台崭新的电脑,有很多空白的内存,有个简单的处理器,还有接收外来信号的接口——眼鼻口耳等等;每个人这样的电脑一生下来就不同,有些人脑容量大、记忆力好;有的人眼睛象扫描机、看过的书过目不忘,有些人脑子灵活、处理器速度快,这些差异,对以后产出“正确思想”有着巨大的影响。
人刚生下来,接触周围的环境,不断地将周围得到的信息收入内存,这时候的内存犹如海绵吸水,脑子还没有太多的思辩能力,吸进去的统统变成自己的思想墙基的砖块。比如人生在西方基督徒的家庭,自然而然地成了基督徒,长大后会质疑世界上是否真的有神的,远比出生于没有宗教信仰传统的家庭的人少;生在阿拉伯世界的,也十有八九是伊斯兰教徒了;生在回民的家庭,估计从小不吃猪肉;生在现在中国大陆,基本就是无神论者了。这样的出生环境最开始就形成一个个壁垒,人的思想要越过这个壁垒去接受其它壁垒里面的“正确思想”,都要有一定能量的积累才能成功逾越。
孩子刚出生,掉在什么环境里,周围的人向他灌输什么,基本他就接收下来,这时候,自己没有思辩能力,所以孩子最初的思想,是他直接接触的外界灌输的。而这时的孩子,一张白纸,最初抹上的色彩,都将留下深深的痕迹。而灌输的观念,像种子洒落土地,很快就长出深根,以后想改变可不那么容易。
这个时候,基本上父母的思想直接灌输给孩子了。父母的言传身教,学校里老师的教诲,在社会上接触的行为准则,都象种子一样,落地生根,长出孩子思想最初的枝干;这个时候的孩子,依然以直接接收外界输入的“定理”为主。
比如我自己出生的年代,小学一年级语文头三篇课文是:毛主席万岁! 中国共产党万岁! 中华人民共和国万岁!
过年看见邻居家门口,贴着的对联,字全认得了:听毛主席话,跟共产党走。这样的陈述句、这样的感叹句浓墨涂抹在白纸一样的脑海里,形成条件反射。毛主席、共产党,是团在一起的,它就是个概念,其实党是什么东西,是圆的、还是方的,是能吃的、还是能喝的,都不知道;看不见,摸不着,跟上帝差不多,不需要理解,不需要知道;这样的陈述句、这样的感叹句,就是“公理”,不需要证明,不需要质疑,它就是正确的。
同样,如果我出生在西方的基督徒家里,从小就知道,世界上的万物是上帝创造的,人生来就有罪,耶稣基督为了给人类赎罪,自己被钉在十字架上了;这就是真理,我估计我也从不会对样的真理产生任何怀疑。
上学了,认字了,读书了,输入脑子里的知识与信息开始多了起来。可是,我们的脑子因为内存的知识信息很少,还不足以用内存的知识对新输入的信息加以甄别,基本也就是先接收了再说。比如,我小时候读的第一批小说,《沸腾的群山》、《敌后武工队》、《野火春风斗古城》、《高玉宝》、《大刀记》、《苦菜花》、《战斗的青春》、《山东民兵抗日故事》,《艳阳天》等等,我对于自己没有经历过的时代全靠读书来获取,整天滚在这些书堆里,象海绵一样基本上只染上这一种颜色。
我所读过的书让我的思想茂盛起来,但是,如果能读到的书只限于这个种类,读得越多,也许吸收的错误思想越多。比如,刘文彩的故事,泥塑收租院的故事,白毛女的故事,这样编造出来的故事,文学成就很高——让多少人为之流泪、愤怒——却是假的,如果我到死都不知道这些故事是假的,那我的思想不就永远停留在原来那个状态上了吗?如果只有一种书可读,那读得越多,也许离真理越远,书并非读得越多越好。
再有,所见未必是实。比如,《西行漫记》的作者,还有那些个到延安的人,毛主席粗茶淡饭宴请他们,唯一的荤菜,那只著名的鸡是邻居老大娘送的,果真如此吗?后来听说,毛主席在延安的时候,是每日一鸡的,那么,这只“邻居老大娘送的鸡”就要打个问号了。
当知识与信息积累得够多,而新输入的信息与原来存储的有矛盾有冲突时,人的信息处理器开始运作起来,这是的思想加入的有限的思考,开始产出通过自己思考的思想,开始有点意思了;懒惰的人,能够让这些矛盾的信息直接放在内存里,不去管它,依然依照惯性生活;脑子闲不住的人,总想把这些有冲突的信息处理明白,为了整明白,又不停地收集更多的信息,这样让正确思想的产生走向正反馈;可结果并非是最好的,当谁都认为自己拥护最正确的思想的时候,爱思考的伽里略被烧死了。
井底之蛙,正确地相信天只有井口那么大。不跳出来这个井,它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井居然不是全部的世界。不出国,都不知道,原来党并非只有一个共产党;象美国吧,他们没有共产党,大家活得也好好的;原来生活在中国,一切思想被中国这个界限圈住,看上去很是正确;出了中国,视野越过中国这个界限,原来在中国的一套“正确思想”,才得到了冲击;比如在中国,坚信台湾是中国的一部分,出了中国,发现很多人包括台湾的中国人,居然并不这么认为;而且台湾头一次总统开放大选,居然台独的民主党的陈水扁被台湾人选上了台;那个时候我和共产党一样,完全无法理解台湾人;还有,中国的计划生育政策,中国人那么多,计划生育当然是正确的,可这里那么多人说这是谋杀。
一个人所拥有的知识与信息,编织出头顶上的一张玻璃罩,人的思想很难越过这张有限大的玻璃罩,产出需要更多知识与信息才能得出的正确思想。比如,从没有见过光明的人,也许想象不出五彩缤纷的颜色;耳聋的人,也许无法理解音乐的美妙;古代的人,不知道电是什么东西,小时候的我,认为别人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美国的黑小孩等着我们去救他,蒋匪是坏人,美国是坏蛋;有人跟我说他姓蒋,我脱口而出:哦,是蒋介石的蒋,那位先生抗议地纠正:是蒋总统的蒋。看看,儿时被灌溉的痕迹似乎会跟随一生。
当头顶上这玻璃罩越来越大,边界越来越阔,笼罩的知识与信息越来越多时,思想就会越来越茂盛,新的知识与信息经过脑子的加工思考,才会不断更正原来的思想,让思想变得越来越正确。
如何将这头顶上这玻璃罩越做越大呢?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老祖宗的指示依然正确。跳出井底,跳出壁垒,和世界上不同民族的人交流,和我们的思想向去甚远的人沟通;也许是很关键的。而当今的互联网是最方便的信息库,看来网络技术的进步是推动人们掌握正确的思想的最大功臣。而封锁互联网,也可以推论,是阻扰人们掌握正确的思想的祸首。
而一个思想是否正确,也是随这时间环境而变的。比如“解放前”,男人可以娶三妻六妾,后来毛主席的时代,男女平等,连娼妓都全部消灭了;现在的大陆,包二奶盛行,男人赴宴都时新带情人,那么哪个思想是正确的?人的价值取向,在每个人心中都是正确的吧;正如“高尚是高尚的墓志铭,卑鄙是卑鄙的通行证”,高尚者认定一套价值观,卑鄙者也有他的价值观。社会上流行的价值观,估计就是当时社会的“正确思想”,比如在在美国,有人认为流产就是谋杀,有人认为这是女人自己的选择;哪个是正确的思想:比如在中国,如果人的享乐是天经地义的正确思想,那么吃喝玩乐包二奶,就是这正确思想指导下的行动;有的人觉得自己过好了,要多帮助别人,所以就好施舍;有人觉得自己有钱自己享受,“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也就无所谓了。
老毛觉得中国的强大比中国人个人的幸福重要,所以他饿死中国人也要搞原子弹;林彪觉得统一的中国比长春的老百姓的性命重要,所以才能制订出长春围城的战术;这些思想,对人每个个人来说,都是他们认为正确的,可别人不这么认为。
同样的信息输入,因每句人的“电脑处理器”的天生不同,或者是后天发展出的不同,会输出完全不同的思想。辩论的时候,有时候感觉“鸡对鸭讲”,这完全是可以理解的;骂人脑残并没有用,每个人的拥有的信息不同,就是拥有相同的信息,那大脑的构造不同,也说输出完全不同的结论。
而事事都拎得清的人,也会有让人大跌眼镜的思想;比如那江岩声先生,很多文章让人读得频频点头,突然冒出个“药家薪”是音乐天才所以不能杀的高论;解滨,目光很尖锐的,却高赞林彪“英魂”,不是他们的思想有问题,就是我的思想有问题。到底谁的思想是正确的呢?
如果真要认真起来,每个陈述句和感叹句,都拷问一番,真的吗?对于习以为常的陈述,经过这么一拷问,没准惊人的发现就出来了呢。比如,“太阳从东方升起”。真的吗?伽里略一问,发现地球在升起,太阳并没有动;再比如,“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就是好!”这不用说,已经被历史否定了;再比如,“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现在小学生都知道那是疯话,可当年全中国多少亿人居然都相信这是正确的;再比如身边的例子,来推销投资的假设“股市投资回报8%”,卖房子的说“房价不会掉”……这样的例子太多太多了。
想想有多少我们认为是天经地义的正确思想,到底真的是正确的?如果我们常常驻足而思,而不是人云亦云,那这世上的荒唐事是不是会被我们减少一些呢?
——摘自《网络文苑》作者 玉 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