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活着就老了
王老师是搞书法的,却满脑子的机械运动。一次小聚畅谈人生,他却“王顾左右而言他”,反问在座的:“郑西铁路的高速列车,有没有飞起来的可能?”几番推探,得出的结论是:有可能。前提是列车必须达到一定的速度。
“射出枪膛的子弹为什么不掉下来?因为子弹的速度很高,子弹在飞。列车如果具有了飞的速度,列车就会在空气中飞起来。”
王老师说:“其实人的生命就像一颗飞行的子弹。少年的时候像刚出膛,加速度很大。青年时仍有加速度,加速往前飞。中年时是凭着惯性在飞。到了老年,飞着飞着就落了。”可以想见,子弹落地的那一段轨迹,衰减是很快的。少了推力,消耗着惯性,在将飞将落的临界点上,只那么几秒,就改变了状态。叫人警惕的是,子弹本身对此并不觉得。
王老师说:“子弹,飞着飞着就落了。”
大家一阵沉默。
他接着道:“人呢,是活着活着就老了!”
是的,“麦黄一晌。”
突然的一天早上,在镜子跟前,我们发现自己老了:从来乌黑的鬓发下,竟钻出了几根刺眼的白发;一直健壮似牛的双腿,在前天的爬山途中,竟然酸了;一直是前半夜不瞌睡,目光炯炯毫无睡意,非一两点不睡觉的人,现在晚上刚过十点,眼皮就灌了铅,呵欠一打一长串……诸般因素节点一串,生命体征的红灯亮了:我们在开始变老!
大脑皮层的这一冲击波,震得我们浑身一个激灵。
人都是先看见别人老,总是意识不到自己的老。我们在看到别人变老时,不会当面说。总是等人家过去以后,才悄悄议论:某某咋一下就看着老了?被议论者没有听到议论,还是那么的器宇轩昂,感觉自己仍然是那么的年富力强。同样的,我们也是自我不觉。在我们变老的问题上,别人同样也看到了,也议论了,只是我们同样也没有听到,仍是一如既往的自信着。突然的一天,当一个偶然因素使我们觉察到自己老的时候,我们才一下子如霜打过的茄子。
美好的时光总是容易逝去,春风得意的时候总是白驹过隙。其实,好日子的单位长度并没有缩水,是我们的感知被欺骗了。味蕾对美味的反应存留很短,对苦涩的味道,则往往能贮存更长的时间。人们对华年与暮年的感觉,大抵如此。
哀叹是无用的。
与其期期艾艾地悲天伤人,还不如微笑着迎来生命的辉煌。
眼下我们能做的,就是把握生命的发条,在它将要松弛的时候,不失时机地拧上几把。
(摘自《大公报》 作者:陈嘉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