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回生产队ANG="EN-US">
ANG="EN-US">长期生活在钢筋水泥的建筑群里,出门所见不是车流滚滚就是人头攒动,不仅腻更觉得烦,难得走一趟公园方才深深吸一口气,但还是难逃众目睽睽之下,很难说心地自由自然,无拘无牵,每当此时不由的对插队时那田那地那山那天空滋生出深深的怀恋,无端地遐思神游。
无独有偶,元月底的一天,小女儿和女婿对我说:“爸爸,快过年了,你提前回湖南去,回你插队的生产队,看有不有宅地卖,尽可能帮我们在那里买一块地皮建一套别墅,让我们以后每逢年节或渡假有个休闲的去处。ANG="EN-US">”原来他们也想呼吸农村的空气,头顶着农村的蓝天,脚踩着农村的小路,喝一口农村的山泉水,吃一碗农村自产的疏菜。这个想法很对我的味口,自然是兴致勃勃一口应承下来。
言出即行,第二天我就离粤返湘,回到安身立命的小县城——郴州市安仁县城关镇。腊月十八这天上午我到中发家,要中发陪我走一趟。中发家乡就是我插队的生产队,那时叫军山公社东周大队来荷生产队,现在生产队已划归城关镇,叫城关镇东周村来下组,原来的生产队已分为二个组,一是来下组,一是荷叶塘组。中发的父亲是当时的大队长,插队时我就借居在他家。中发家房子宽,有新旧两套,他们一家住在新房子,就把老房子无偿给我住。我是六百多里外转点来的知青,孤身一人,除了两个肩膀抬张口,什么都没有,农具、家具都要自己重新置办,困苦不堪。那时候中发正在军山中学念初中,本队与他同学的还有他的两个同岁堂兄弟,中文和中华,中华家离我住的稍远,中文是紧邻而居。平时他们都在学校寄宿,只有寒暑假和星期天才回生产队。他们比我小七岁,但是很投缘,大概大家身上多少都有点书卷味吧。每当他们回生产队时,都要到我这里来玩,只要我在家,必定就会有他们的身影,吃饭的时候他们家里找不到人,就直奔我这里来喊。我们总是在说笑、吵闹、聊天,热烘烘的抱成一团。晚上中华家离的远,不方便来,中发、中文总是与我三人挤在一床,抵足而眠。有时玩到午夜,肚子饿了,他二人就想法回家弄点米粉来煮了三人吃。中文从小擅长厨技,有次中发从家里拿来两斤多糯米,中文烧些热水把糯米浸泡半小时,捞出沥干,然后生火做炒糯米饭吃。当铁锅烧红后,淋上二两茶油,把浸泡好的糯米倒到锅里,再放上少许盐,用锅铲迅快地不停地翻炒。几分钟后,锅里腾腾白蒸气渐渐散去,一阵阵香味由淡渐浓四散弥漫,香气诱的人肚里的馋虫乱窜,嘴角流涎,我拿双筷子迫不及待地夹一砣放到嘴里尝一尝,一连迭地说好吃。中文说:“别急,还没到火喉,要等雾气散尽,才香爽可口。”约十分钟,炒糯米饭已炒好,金黄油亮,香气扑鼻。中文又回家拿来一些豆腐乳,一些嫩菜叶,几个鸡蛋,用菜叶与鸡蛋做了个两鲜汤,就有了上好的菜与汤,拌着这香喷喷的炒糯米饭,只吃的酣畅淋漓,爽心快肚,个个乐得眉开眼笑,现在回味起来仍觉是美味极品,奇怪的是现在做出来的炒糯米饭,尽管配料要有尽有,却再也做不出那种风味了。
ANG="EN-US">(二ANG="EN-US">)
中发在恢复高考后,考上了中等农业枝术学校,毕业后分配在县农业局,后来任农业局办公室主任,再后来调任排山乡党委书记,这几年调回县城任县农调队队长,农调队由省直线管理,人员都是些五十岁上下的半老人,工作清闲,属半休半劳的了。因为与我都住在县城,又是乡下人说的是“稻草堆”里的朋友,两家自然走的很近,中发的妻子嘴很甜,总是以哥哥相称,越发显的亲热。
来到中发家里,与中发说了小女儿购宅地的意思,中发也很赞同,答应陪我回队走一趟。中发要骑摩托车,我说“多年没回去,还是徒步吧,也好看看沿途景光。”自从ANG="EN-US">01年到粤地谋生始,十年来很少有时间回郴州,既便回去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更没时间去生产队走走了。生产队距县城ANG="EN-US">2.5公里,现在已划归到城关镇内,社员们都是城内农户了。城建规划正把大量的田地、山地圈进商品房宅地。原来的交通明显滞后,正在扩宽未来的街道、现在的马路。路面尘土洒落,一片狼籍。出了城区,就是邻队张古生产队。张古生产队山、田有五平方公里,横陈在我们队和县城之间,是我们生产队的人进城回队必经之地,一条水泥小马路从中穿过,水泥通到邻村再连接到省道。路两旁田地少有人影,被推土机铲过的痕迹则比皆是,一片大兴土木的景象。好一会才迎面碰到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我问他是不是张古组的,这里有不有地皮卖,他说是张古的,地皮有,但是很好的地段都已卖完了,问我是不是想买地皮,要的话,他有地皮卖,是靠马路边的好地段。我问他是谁的儿子,他说是张升华的儿子,叫张什么,我已记不起来了。我问中发认不认识,中发也不认识,这也难怪,中发现在也是五十三岁的人了,离家已有三十一年,这些三十来岁的人是他进城后才出生的,当然是看着眼生了。从小张口里我知道他们组是卖一万五千一亩坡地,能做宅基地的都划分到村民个人管理,村民再以每套房宅地(ANG="EN-US">20米乘ANG="EN-US">8米)收取一万五千元经营费,如此计算下来再加上国土局税费每亩就在十多万元。
ANG="EN-US">(三)
沿水泥路与中发边走边聊,不觉走了四十分钟,到了生产队的地域。生产队的地图象个倒葫芦型,水泥马路从葫芦嘴穿过,生产队农户的房屋都依山临田建在葫芦里的周边,只有中发的弟弟与哥哥建在葫芦嘴两边靠近水泥路。通到葫芦里其它人家的是一条沙埔小马路。我们走进桂叔(中发的父亲)家,桂叔正好在,我刚一进门,老人就看见了,眉开眼笑大声叫:“小何,什么时候回来的?”足见老人家不但眼尖,而且反映敏捷。桂叔是八十三岁的老人了,身子骨还很硬朗,脸色红润,精神也好,虽然十来年不见,与我印相中模样还没什么变化。我递上两罐老年奶粉:“桂叔,很久没来看你了,因为一直都不在家,请你原谅,你和婶身体都好吗?”“我知道你忙,没关系的,中发三五天就要回来一趟,我们到了这个年纪,他总是不放心,其实没什么的,你看我这不是很好嘛 。”看着老人家慈和的脸,我在生产队的时候,他对我的照顾关爱情不自禁浮现出来,一幕幕、一件件依稀如昨,清晰可辨。
1974年3月我转点到生产队插队,到8 月新粮接口还有5 个月。因为原插队地相距六百里之遥,我没有从原插队地带一点口粮来,这5个月的口粮我要想办法自行解决。生产队去年遭旱灾,有部分社员缺粮,上面给了生产队几千斤返销粮。桂叔建议给我350斤返销粮指标,支持知青上山下乡,生产队会议上社员一致同意,解决了我的第一件大事。
大队落实毛主席的最高指示“农业根本的出路在于机械化”,准备派个人去学习驾驶机耕船。桂叔就提出让我去,理由是知青有文化,容易学,而且又年青,是培养有文化,有理想的新型农民最佳人选。大队同意了他的建议,派了我去学习驾驶机耕船。虽然以后这种机器优越性不明显,没有推广,但大队对我的重视则久久地温暖着我的心。
1979年落实新的知青政策,知青办通知我落实返城户口和安置工作。当时我正在湘永煤矿参加夺煤大会战,会战是省委搞的,我是做为农村民兵参加会战,由于我的努力,矿党组织吸收我入了党。矿领导很看重我,知道我是知青后,就想把我留下来转为正式职工,并许诺保送我带薪去湘潭大学读煤炭系。我一时不知怎样选择,就与桂叔商量,讨个主意。听了我的话,桂叔沉吟许久,才迟迟地说:“在煤矿工作,我担心你的安全;到本县单位工作,你老婆孩子在农村,你哪一个月的工资还不够给她们买口粮;我看你不如留在我们生产队算了,以我们生产队的自然资源,当农民的比做工人的收入少不了哪儿去,你们一家也能团聚在一起。我老了,快退休了,你就顶了我这个职,带领大家把大队搞好,大家都好。”没想到桂叔说出如此一番话,更让我心里象是打翻五味瓶,不知如何是好。
后来知青办为了解决我的实际困难,把我安排在县城内的果木园艺场,政策有规定:在果木场就业的知青可带家属子女落户并就业,就这样我一家都进了城,老婆也算是变成了国营园艺工人。后来果木场因为地理位置好,被政府征用为城镇建设用地,老婆刚50 岁就退休了。回县城后我和桂叔经常走动,一直保持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关系。因为离的近,桂叔似乎预料到我有朝一日还会回去,在我进城后,桂叔的弟弟兵生叔想在我以前看中的一块地皮上建房,桂叔坚决不同意,说这是知青的,没有小何本人的同意任何人不能在这块地皮上建房。兵生没办法,只好找到我,问我还要不要。那时候我怎么也想不到会在三十一年后再回队找房宅地,就一口答应让给他,现在想起来也并无懊悔感,只是觉得世事真奇妙,后事难预料。
面对桂叔,心生无限感慨,从心里祝福桂叔健康长寿,乐享天年。
四
与桂叔谈起买房地宅一事,桂叔自然鼎力支持,他说我现在八十三了。是行将就木的人,已多年没理事,不过我会去找罗仔说一下,要他负责把这件事办好,过两天你自己再去与他说一声,这样他会感到舒服,就更热心些。我唯唯称是,中发告诉我桂叔退休后罗仔一直任村支部书记,有二十来年了,可能也会要退休了,不过村民小组里的事都是他说了算。我不忍麻烦八十一岁婶婶为我做饭劳神,坐了半天就拉中发返回。过了几天小女儿夫妻携外孙女一齐回到湖南安仁,我便与小女儿夫妻一同去拜访罗仔。
罗仔是桂叔哥哥的大儿子,我在生产队插队的时候,他正在北京某部队服役,他复员时我去了煤矿,接着就回城了,所以虽然见过几次面,却没交往过,更没一起呆过。而罗仔的大弟兰仔与我却是至交,兰仔为人忠厚,做事勤劳,与我很对口味,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虽然他小我五岁,但是二人惺惺相惜,成了很好的朋友。2006年清明我回安仁为岳父母(邻村的)扫坟挂清,路上二人偶然相遇。既节生情,二人聊起了生老死葬的问题,聊的感慨万千,唏嘘不已。我说:“我们眼看一步步趋老,离天渐远,离地渐近了,死了之后这两根老枯骨还不知丢到哪里去。”兰仔说:“不如葬到生产队来吧,我屋后面的山做墓地是不错的。我公公葬在哪里之后,我爸四兄弟的后人都混的不错。罗仔的儿子在清华大学读硕士研究生,现在南京某建设银行就业。中文的儿子女儿都在读重点本科,中发的儿子在广东办厂做老板……”兰数了一大串家珍,继续说道:“我们众堂兄弟在我公公的坟地圈了一亩来地做为我们家族的阴宅地,并砌了围墙,你现在去看看,如果中意,就在这一亩阴宅地或上或下选一块用。”我想了想,觉得兰仔说的话甚是,县城的公墓用地比起生产队的山来不知差到哪里去了,公墓地就是原果木场的一片荒山,无论从土质和地理风水都没法比,差了好几个档次。于是就附和着说:“队上的山我很清楚,土质、风水都很好,既然你都说了,我就随你去看看吧。”我心里很清楚:生产队一分为二,本队基本上都是他们这一大家族,虽有三户外姓,象这样的事也都是看他们的意思,只要他们同意,一般就没什么问题。他们这一家族把我基本上视为嫁出去的女儿,我开口求他们的事,不答应的可能性很少。记得有次我与老婆生产队发生点矛盾,结果我们队上的人都齐轰轰的去老婆那队上,好象娘家的女儿受了欺侮,要去讨个说法。
来到墓地,我细心地看了一下,明堂广阔,后山巍峙延绵,缓缓而下,两侧余脉略略前伸呈左右环抱之势,确是理想的阴宅地,略嫌不足的是看不到有溪流穿过,但世上哪有十全十美之事。是时开始萌生了生前在此地为我与老婆建个活人墓,死后叫女儿们把骨灰盒往里一放就万事大吉了,无须女儿女婿为我们的后事再去劳心费神。回家与大女儿夫妇一说,大女婿大加赞同,还说多圈一点地,为他们也留块地方,大女儿也说好,离的近,好扫墓祭祀。到底是因为没时间,虽然有了这个想法,毕竟还早,加上事忙,也就一直拖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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