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晶宇写给湖南知青网第六封感谢信
心中的丰碑
——答谢《湖南知青网》及网友
两年前,一次偶然的机遇,我姐姐把我在监狱里自编自演的诗朗诵《今天,我站在这里》的节目视频,送到《长沙晚报》参加该报主办的“朗诵达人”海选活动,因为我的特殊身份,引来了众多的网民关注,其中,《湖南知青网》的哥哥姐姐们在整个活动中,为我投票,并写下感人的跟贴留言最为引人注目。
通过这次活动,我姐姐与这些当年的知青成为了朋友。但同时,众多的大哥大姐们对我,一个正在服刑的犯人却倾注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关爱,而且,至今来看,这份爱是始终如一的。
今年四月,我创作了两首歌,寄给姐姐,希望她帮我分别转交给殷秀梅和印青老师,虽然没有结果,却不想,“湖知网”的大哥大姐们,以一种共同参与的方式,把我创作的两首歌唱了出来,当我看到他们演唱的视频,我的心在剧烈的跳动,随之,眼泪夺眶而出!
晚上,我翻来覆去无法入睡。我想到了许多,许多……
为什么,当年的这些知青,对我的关爱可以做到如此的齐心协力?前年四月,107人为我投票并跟贴长达半月之久,去年十月,七个人又冒着倾盆大雨来沅江看我,(因为停电无法接见,七个人竟然在监狱外面的招待所住了一个晚上,等到第二天见到我才罢休)。这一次,又以这种方式送给我生日礼物,等等这一系列的举动,是因为什么?这是知青们的一时冲动?显然不对。是我姐姐请客送礼把他们组织起来,也不对,我姐姐是个典型的穷知识分子。从知青们给我的留言看,似乎他们比较认同我有点才华,不对呀,天底下有才华的人比比皆是,我,仅凭年青时的那点业余爱好,那点所谓的朗诵技巧,值得大哥大姐们对我如此劳神费力,如此关爱有加?
作为直接的受益者,其实,我心里对这一系列的提问,有一个与众不同的解释,我确信,我的感受一定会得到大哥大姐们的认可,大哥大姐们的所作所为,其实是一种人性本能的回归。而回归到这种人性本能的个人或群体,一定是经历过生活的磨难,人生的起伏,对社会,对人生有着深刻感悟的智者。
我一九七三年初中毕业,很幸运地进了长沙市工艺美术公司所属戏剧用品厂,从事美术设计和舞台用品的制作。而我的同学,几乎清一色当了知青。
我记得,我曾利用休息日到长沙县开慧公社和麻林公社的知青点去看望过同学。那是一种单纯的农民生活场景。
白天,同学们要下地干活,晚上,因为没有电灯,大家聚集在禾堂坪里,没有男女的界线,围坐一卷,因为我的到来,他们用一种特有的方式款待我,要听我唱歌。我的歌,其实就那样,但他们却是很真诚地听,唱了几首歌仍不能罢休。那时,广播里几乎天天能听到《北京颂歌》、《我爱五指山,我爱万泉河》、《我为伟大祖国站岗》、《战士歌唱毛主席》等歌曲,我的拿手歌也就这些歌曲,但同学们却听得那样投入,不时有掌声打断。今天,我回忆那种场景,一时无法形容自己的感慨。
当时,我的每月工资是十八元(学徒工),同学们无不羡慕,他们幸苦一年的年终分红有八十元就相当不错了。
我去之前,我的同学来信嘱托我多带些猪油,我大约带了十斤炼好的猪油去了,整个知青点几乎沸腾了,因为,他们已吃了几天的“红锅子”菜了。其实,长沙县离市区并不远,然而他们每年却只有春节才能回家。这只是一九七五年的情景。我知道,当年下放到江永、华容、靖县等地的知青,他们的生活更加艰难,难到今天听来不可置信。
按照常理,那一代人遭受到那样的不幸,他们将怨恨终生,他们将发泄一世,甚至,他们因此会用种种行为对社会进行失去理性的报复。错了,完全错了!
说知青们没有怨恨,那是假的,说他们遗恨终生也不为过。但是,那一代人所受的教育,让他们从父辈身上看到了既然生在中国,就应该坚信:唯有社会主义才能救中国这一质扑而千真万确的真理。
由此,我的脑海里忽地冒出一个少女的形象,刘胡兰。
十四岁,今天十四岁的少女在做什么?
十四岁的刘胡兰却在敌人的锄刀面前表现得那样的宁死不屈,敌人只要她表示不再当共产党即可饶她一命,“怕死,怕死就不当共产党”一句这样的豪言壮语出自一名十四岁的少女之口,而且还面临生与死的关键。
我仿佛看到,年幼的刘胡兰,在封建独裁统治的旧中国,过着生不如死的非人一般的生活,尤其是女孩子,穷人家的女孩子,地位更加悲惨。共产党的所作所为,让年幼的刘胡兰认定了,跟着共产党,穷人才有好日子过,我刘胡兰才会活得体面,这也是至今所有平民对生存的最起码的要求。
在旧中国,象刘胡兰那样出生卑微的女孩子,不起来抗争,除了死,别无选择。刘胡兰,一个令我十分崇敬的少女。如今,您已是八十岁的老奶奶了,在天堂,您还好吗?
我之所以想到刘胡兰,是想以此证明,一个人对客观存在产生的思维结果即思想,思想上的信仰,一旦这种信仰形成了,坚定了,那么,生与死都不是一个艰难的选择。
我们这一代人,生活在共产党领导下的新中国,我们所遭遇到的一切,可以说,与共产党的领导息息相关,一个被封建制度统治了几千年的泱泱大国,要彻底从根本上消除封建影响,必须付出数代人的努力。我们党在建国初期,也就是社会主义起步阶段,在执政方针和理念上确有过一些这样那样的偏差和不足之处。我们——我可敬可爱的知青兄弟姐妹们,之所以成为知青,就是例证。
但是,我们对共产党所怀有的那种特殊的情结,令我们对党的某些失误有着理智的看待,就如同自己的父母出于爱而对我们采取过不当的方式。
知青,这一特殊的群体,他们所受到的不公,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这一群体年龄的增长,他们不约而同地用一种理解、宽容来看待过去的一切,他们从不以自己当年如何艰难来控诉、发泄、却以此来激励后人要勇于面对生活的挫折。
从这个意义上讲,《湖南知青网》以及网友们是无尚崇高而令人仰视的。
由此,我理解,大哥大姐们对我的关爱,其出发点,首先归功于共产党当年给您们的教诲是正确的,这种教诲合乎人性的需求和人性的善意。在共产党给我们早期的教育中,以人为本的理念一直贯穿在其中。我之所以反复提到共产党人一代胜过一代的聪明和智慧,是我这么多年,尤其是入狱十一年来所深刻感悟到的。
我相信,从我几次给您们的信中,您们也同样对共产党的英明伟大和曾有过的失误,有着和我一样的客观和理性的认识与判断。作为一名中国人,在根本的立场上,我与您们是手挽手、肩并肩的。您们为胡晶宇这样一名失足之人而奔走,而不遗余力,这是中华民族特有的人性中,极其光华的一面,它召示着这个民族不可战胜的精神力量是何等日益强大。
回顾几千年的人类文明史,人类为了生存,为了有尊严的生存,历史的镜头波澜壮阔,跌荡起伏,多少仁人志士甚至历代王朝的统治者都曾提倡仁义、博爱。今天,以人为本的基本治国理念也正是仁义、博爱精神的概括和延伸。
大哥大姐们,您们都曾经历过人性被颠倒的年代,而且深受其害。今天,您们却以“爱”这一人类共同的感情表白,为胡晶宇重新回归社会大家庭而尽心尽力,从另一个角度看,您们是企盼无数个胡晶宇在爱的感召下,脱胎换骨,回归社会,与您们一同沐浴在灿烂的阳光下,共享社会主义新时代的美好时光,胡晶宇一直在向周围所有的人传达您们的善意和愿望。
胡晶宇决不是以此乞求您们施舍什么甚至为我呜冤,我没有冤。但我乞求您们把关爱渗透到生活的每一个角落,亲人之间,朋友之间或陌生人之间。那么,和谐社会那美丽动人的画卷,因您们的爱和爱的传承,将会更加栩栩如生,令人神住。
知青,是一种精神而不仅仅是一个历史符号,通过与您们的交往,我深刻领悟到知青精神包含着人类始终在推崇的最伟大的仁义、博爱之心,您们是默默无闻的传承爱心的践行者,您们平实、质扑的举动,甚至令某些宗教信仰者也自叹不如。
不朽的杰作和伟大功绩称之为丰碑。
在天安门广场,我曾特意去人民英雄纪念碑前,很细心的浏览过那些围栏、台阶、浮雕、碑、塔,那是名副其实的,看得见摸得着的中国第一丰碑。
大哥大姐们,您们,当年的知青,如今的爷爷奶奶们辈,您们深知今天的幸福当格外珍惜,从这一美好的愿望出发,您们忘却了许多该忘却的,什么年龄、身份、地位、金钱,统统一边去。爱是每一个中国人与生俱来的特质,爱,让我们生活得幸福、美满,不是吗?您们让我看到的分明如此。
知青精神,在我的心里,似一座特殊的丰碑。今日数百万知青丰碑的围栏、台阶、碑座,碑塔任你想象成任何的形状,而在我的心目中,这碑塔是一种洋溢在中华大地的爱的春风、暖流和阳光。每一个人或许永远无法看到这丰碑的碑塔究竟是哪一种形态,但,每一个人必定会从内心感受到这座丰碑的最真诚而质扑的爱的感召。
我相信,大哥大姐们一定会认同我是您们的知音。
我心情一下豁然开朗,因为我看到,我心中的丰碑因您们的爱而升腾,非仰视不可。壮哉,我心中的丰碑!
胡晶宇
2011年6月12 日于赤山监狱
(字数:35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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