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屉柜
我家中一直保留着一个土里土气的一屉柜。别看它土气,可它真材实料,扎实顶用。更难得是它伴我度过了二十八年的风风雨雨。
记得在蹉跎岁月中,我唯一的亲人母亲去世后,我从江永县农村迁到浏阳县农村,为生产大队办的“红太阳美术社”绘制毛主席油画像。画像的那三个月里,我每月能拿到七十元的工资!在那个年代这可是很高的工薪了。趁着有钱,我特意请农村木匠做了一个一屉柜。所谓一屉柜,就是上面一个抽屉,下面一个小柜,整个柜大概有2尺多高,顶面1尺多见方,方方正正,敦敦实实,简单得就像一个大木箱。我把自己的衣物放进下层的小柜,再把自己最心爱的十几本美术书放在上面的小抽屉里,又在抽屉和柜门中间钉了一个门扣,上了一把小锁,于是它便成了我的财产“宝库”。忙完后,我美滋滋地、久久地望着我的这唯一的家产,就像欣赏一幅自己刚刚完成的绘画杰作。从此,它成了我亲密的伙伴。
当我忙完一天繁重的农活,走进借住的土砖房,第一件事就是要看看这个一屉柜,看到它我便能感受到那消失已久的家的温馨,便能得到一种莫名的安慰。
一天夜里,屋外电闪雷鸣,风雨交加,屋内老鼠捣乱的声响此起彼复.我一个人借住的这栋土砖屋是大队经济队队部,又独处在一个小山岗上,气氛显得非常阴森恐怖。我上床盖好被子靠在床头,将媒油灯放在紧靠床头的一屉柜上,然后从“宝库”中拿出几本美术书籍,在昏暗的灯光下看着,不一会,书本便将我带进了一个美的世界。只有在这时,孤独和恐惧才离我远去,光明和希望才充满我的心胸。夜深了,我把身子躺下去准备入睡,突然一声巨响,从我房顶的横梁上掉下了一根菜碗粗的大木头,一端砸在这一屉柜上,另一端砸烂了我脚那头的床栏。我惊吓得一下子爬起来,把这2米多长的大木头抬开丢在地上。往柜面上一看,柜面边沿被砸出了一块深深的凹痕,一屉柜以它坚实的身躯和受伤的代价救了我,它的这一伤痕使我逢凶化吉。
后来,一屉柜随我又迁到湘北农村,它一直紧靠在我的床头,也紧靠着我,就像一位沉默不语的朋友,用它的坚毅,用它的内涵,鼓励着我,帮助着我,支撑着我熬过了最艰难的岁月。在我结束八年的知青生活后,它随我搬进了县城,在结束十二年的县城生活后,它又随我回到了故乡长沙。由于岁月的侵蚀和生活的磨砺,它的身上布满了伤痕,原来光亮的面庞已被岁月的雕刀刻下了深深的皱纹。它尽忠尽力地伴随我,为我服务了近三十年,它已显老态,但我细细欣赏它的时候觉得它风骨不减当年,我从它不屈的身姿上读到了一本深沉的史诗。它是我风雨历程的见证。而现在,它却谦虚地立在我房中的角落里,满载着我过去岁月的沧桑故事,独自地沉思默想,好像在思考历史的是非功过该谁与评说。它就像一位我忠诚的老友,让我感激,让我尊敬,让我回味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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