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档案
档案,只是几张纸,几张可以决定人的一生的纸。
档案是‘人事机密’,非一般人可查阅的。可我有幸携带但无缘看到。我由浏阳投亲靠友去湖州插队,工厂“知青办’”的浏阳领队干部让我把自己的‘档案袋’带到湖州去。档案袋是用最差那种牛皮纸作的,灰白色。真想打开来看看,这里有我在学校的‘人事记录’,有学校对我的考评,有我的家庭关系(父亲在‘文革’中被揪出来了),这一切都涉及我到新的环境下的新的迈步。可上面印有红色的‘密’字,我迟疑了。档案袋两端是用材料纸贴封的,盖有学校、学校‘工宣队’、工厂‘知青办’(我父亲的工作单位是地区级企业,企业统筹了一切)的大红公章。我害怕了。一路上,我把档案袋藏在箱子最底层,箱子放在座位下,生怕有所不测。到了湖州,拿出档案袋,心又痒痒地了。再三端看,发现还是有机可乘,档案袋两端贴封了,中间可以挑开。寻来剪刀、铅笔刀,最后还是没敢动手,因为没有胶水。你想,档案袋是胶水粘制的;如果单单这条缝用浆糊或米饭粘贴,岂不是不打自招!档案袋交上去了;惋惜了几天,自我安慰--如果用邮寄,不就连档案袋都看不到吗?还有,好事不背人;如果里面说你不好,会让你自己带吗?
后来我进了大队治保会。 当时正值“一打三反运动”,不时要刮红色风暴
;大队也要严密注视阶级斗争新动向, 一天,邮政点送来-封信,是一个‘内控’人员的家信。‘治保会’ 让我查一下,我端祥这封信,对着阳光看,希望能透出些字来;‘贫宣队’ 队长见了哈哈大笑,二话没说,一把撕开信封,看完信后,对我说:“普通家信。不过,你仔细看看,有没有什么猫腻!”我很惊讶!晚上,有些后悔;早知他们这样‘粗鲁’ 对待信函,当初真该拆开那‘档案袋’。
下乡六年,政策松动了;父亲的工作单位开始招工, 把工厂子弟逐步招回。工厂人事部门来了人,避免麻烦,手续是从省里往下办的。到公社就一个小时,我由‘农民伯伯’变成了‘工人老大哥’。 公社写的档案直接给了工厂人事部门的人。路上,俩个人熟了,我拐弯抹角地向他打听我的‘档案秘密’。他笑了,说:“我先表明了是你父亲的‘学生’。他们当我的面写,会说你不好吗?你想不想看?”他取出两份档案袋,我一看,傻了,六年前,我带来的那灰白色的‘档案袋’原封未动,只是大红公章褪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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