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夏初,山花烂熳,到野外走一走。一蓬蓬的糖罐子花,勾起儿时摘糖罐子的回忆。 小时候住在岳麓山,糖罐子是我们秋天最常吃的野果之一。因为果实的形状像一个小瓦罐,味道又很甜,所以大家都叫这种野果糖罐子。秋风起时,糖罐子有的绿中带红,有的红中带紫,饱含糖分的果子由内向外发散着一种油脂般半透明的亮光,这些成熟的信息引诱着孩子们漫山遍野去找糖罐子吃。 吃糖罐子不是一件易事,上面密布尖利的小刺,采摘时难免手上被扎几下,有时还要忍着痛,很费事地找针把刺从肉里挑出来。但这从来没有吓倒过我们。大家会很小心地从侧面把小刺弄倒,再把刺弄干净。有人急着吃,会用脚像擂毛栗子那样先把糖罐子踩着擂一下,既快又安全。吃的时候就要注意嘴巴别沾上泥。 糖罐子咬开后,里面的种子上还裹着一些很硬的小毛刺,一定要剔除干净。不小心吃到口里,会扎得很难受。待到果子变成两片很小的船,就可以尝美味了。有的很甜,有的酸中带甜,有的成熟得过了头,甜中带着一股很香的酒味。嚼一嚼,唆一唆,吐掉渣,再吃一个,尽情享受大自然的恩赐。 学了生物课以后,我对糖罐子百思不得其解。苹果,梨子都是光光的,为的是让鸟兽吃了果子帮它传播种子。糖罐子很甜,应该也是为了引诱鸟兽,但为什么果子上又长满尖刺,不让别人吃呢?如果是像苍耳子那样,利用尖刺让野兽把果子带到别处,那它又何必费事那么甜呢?这件事一直没有答案。但我后来知道糖罐子学名叫金樱子,植株的各部分都可以入药。我们吃的糖罐子,更是利尿补肾的良药。 随着城市化进程的加快,城市无论近郊还是远郊,真正的山野已不多见了。糖罐子这种野花,也很难进入寻常城里人的视野。公园,风光带,红花绿草,不能说不绿,也不能说不美。但总觉得掺杂了太多的人为因素,少了一些“长城外,古道边,荒草碧连天”,“枯藤老树昏鸦”的诗意。 糖罐子花不艳丽,很朴素,圣洁的白色花瓣中,一圈黄色的花蕊,透出阵阵清香,沁人心脾。花蕊上沾满花粉,花心中有蜜汁,蝶飞蜂绕,显出无限春意。
“蜜蜂不落刺蓬柯,蜜蜂落在鲜花上”,这是电影《阿诗玛》里的一句歌词。如果一只蚱蜢落在鲜花上呢,能不能也写一首歌?我看着那只啃食糖罐子花的小蚱蜢,不禁心生怜悯。想吃花就吃吧,这不是你的错。吃几口糖罐子花,不会对自然造成任何损害。我倒是想对我的同类讲一句:给糖罐子花一点生存空间吧,没有野花的世界绝不是完美和谐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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