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漫记之十七 —— 库车王府

    我们所在的塔里木河大桥这一块，属于轮台县轮南镇。轮南，这是一个在塔里木油气勘探史上书写过浓墨重彩的名字。现在已成为塔里木油田油气集输的枢纽，物资供应的中心，水电保障的基地。在这儿自然交通发达，昨天汽车司机没讲假话，我们在宾馆问清楚在哪儿乘车，没多久，就坐上了开轮台的中巴车。
    昨天听客车司机讲，这一路可以看到“西气东输”第一站和胡杨林。于是我跟中巴司机讲，烦请他在这两个地方提醒我一下，把车也开慢点，好让我照像。司机满口答应，车上其他人对我们这样的旅行者也挺友好，纷纷把他们知道的一些故事讲给我们听。
    车子接近“西汽东输”第一站，司机告诉我快到了。我老远也看到了“油气生产重地，禁止停车拍照”的牌子。赶忙挤到车头拍照。尽管司机开得很慢，但是路颠簸得很，照像还是很费力。能看到新闻中早就提到过的，对中国东部经济有重大影响的西气东输工程，心里很激动。
    车子快到轮台时，路边出现了大片胡杨林。这就是著名的胡杨公园。古老苍劲的胡杨确实让我震撼，可是要想拍到好照片，必须要进胡杨林。胡杨公园很大，进去没有车看不了多少地方。现在胡杨叶子还没有黄，最美的季节还没有到。我犹豫了一下，决定不进公园，就这样沿路流览一下算了。我希望比我们早动身的那几位开封人能在胡杨林玩得好，弥补一下昨天没有看到大沙漠的亏空。
    自从打算到库车，我就把库车的景点和我们的时间盘算了一下，争取一个下午把库车的主要景点都走到。车到轮台后，为了赶时间，我们没有出站，马上就买了去库车的汽车票。上车后，也是为了赶时间，我问司机到了库车后怎么坐车去克孜尔千佛洞。经过进一步交谈，最后请司机给我们联系了一辆出租车，讨价还价，讲好我们到库车后，出租车马上接上我们去千佛洞，200元搞定。那位上海局的先生拿不出更好的方案，也和我们一起走。
    库车系突厥语译音，有胡同之意。大概这儿是到达南疆腹地的必经要道吧，所以有这个名字。库车史称龟兹，是西域三十六国之一。读中学历史时，学到了“龟兹”，而且知道要读成梵语的音“丘慈”。今天花钱拐进来，就是冲“龟兹”古国来的。
    龟兹古国在东汉以后就已经成为西域的泱泱大国。它地处丝绸之路上的东西交通要冲，是古印度、希腊－－罗马、波斯、汉唐四大文明在世界上惟一的交汇之处。它扼守丝绸之路北道中段之咽喉，连接东西方之贸易，传载东西方文明，在世界经济、文化历史上占据着重要的地位。
    佛教产生于印度，经丝绸之路传至新疆，形成“西域佛教”后，再传入中原。龟兹古国的地理位置决定它成为“西域佛教”的一个中心，也成为佛教传入中原的一个重要桥梁。僧俗造寺，通过开凿石窟，绘制壁画，塑像，供佛来宣传佛法的活动非常普遍和频繁。我以前看过洛阳龙门石窟，大同云冈石窟，对石窟艺术很感兴趣。这次很想从这个古龟兹克孜尔石窟里，看出一点佛教东渐影响中原石窟艺术发展的脉络。
    我们刚到库车，出租车已经等着了。上了车就直奔千佛洞而去。

    千佛洞距库车有70公里，一路上，我们就向这位司机问长问短。他指着远处的井架说那儿就是西气东输的源头。我们问：不是轮南么？他说塔里木盆地石油、天然气储量极其丰富,，库车是塔里木石油天然气开发的主战场。轮南是西气东输第一站，而轮南的油、气都是库车这边输送过去的。
    像新疆其他地方一样，这儿荒山秃岭，雅丹地貌随处可见，那些狰狞突兀的山体被冠以各种名称，有一处甚至被叫作布达拉宫。虽然到新疆后看过很多类似的山体，但每次看到，都觉得新鲜，感到震动。《千字文》开篇一句“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我想应该是古人到过新疆，才会有这样的描述。
    克孜尔千佛洞属拜城县。和我们同行的那位先生原来想省钱，说从旅游指南上查得，可以从库车搭乘到拜城的班车，在进克孜尔千佛洞的路口下车。实际上班车很少，克孜尔很偏僻，从路口到千佛洞还很远。从外面进入还算容易，参观后要出去，想省钱恐怕就很难了。
    车子在寸草不生的山中蜿蜒穿行时，无法想象在这种地方会有旅游胜地。当车子进入谷底，眼前突然出现一大片绿洲，山环水绕，林木葱郁。在土黄色的悬崖峭壁之上，座落着大大小小，一个又一个人工开凿的洞窟。荒山，绿洲，古代石窟，现代建筑，似乎浑然一体，又好像格格不入。既像壮美的画卷，又像生搬硬凑的拼图，让人感到神秘莫测。克孜尔千佛洞给我的第一印象非常深刻。
    石窟前有一座高僧鸠摩罗什的铜像，他是中国古代一位伟大的佛经翻译家。他出生在龟兹，是龟兹王的外甥，从小随母亲到北天竺学习佛经，后来返回龟兹，在西域各国宣扬佛法。公元401年到了长安，后来从事佛经翻译，对我国的佛教文化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鸠摩罗什坐姿，低头沉思状，好像在思考怎么精准翻译佛经的宏旨大诣。
我们在管理处买了票，由一位年轻姑娘带我们去参观千佛洞，准确点说就是已经修整开放的石窟。
    克孜尔石窟是我国开凿最早、地理位置最西的大型石窟群。石窟壁画最早开始于公元三世纪，比闻名世界的敦煌壁画还要早三百年。敦煌学研究专家认为，研究敦煌深层次问题的钥匙在克孜尔千佛洞。
    克孜尔千佛洞集中了大量的佛传故事，本生故事和因缘故事画，每一个佛教故事都讲述了佛教从西向东传播的过程，是研究佛教历史不可多得的信息源。千佛洞还有很多古龟兹国画师们的宏篇巨作，记录着新疆地区诸多表现耕种、狩猎、商旅、音乐舞蹈和民族风貌的历史和现实生活图景，为研究古代新疆的政治、经济、文化、军事、民族、民俗等情况，以及中西经济、文化交流情况，提供了珍贵的形象资料，具有很高的科学和艺术价值。仅就壁画而言，线条刚劲有力，注重烘染，颜色鲜艳，立体感强，逼真生动。内容构图独特，画面栩栩如生。东西方多种文化艺术在西域地区的碰撞、交流和融合，造就了独特的西域风格，无论从造型上还是用色上都达到了极高的艺术水平。

    一方面是克孜尔千佛洞的无比宝贵，一方面是风吹日晒，山洪地震，以及人为的历史的原因，石窟被破坏得惨不忍睹。国家加大了对石窟的保护力度。可是对我们而言，这种力度太大了，我们很不愿承受。
    在开始上坡参观洞窟的地方，有一道关口，我们被要求把相机放在那儿保存。我们说保证遵守规定在洞窟不照像，但是不行。我们想拿着相机在半山坡照一下洞窟的外景，从高处照一下绿洲，留个影，也被告之不允许。
    导游带我们参观，她拿着一串钥匙，开锁打开门，让我们进去参观，听她讲解。出来后，她马上把门锁上，再开下一个洞门。我原来查过资料，说某某洞最精采，但此时由不得我们，她带我们看哪儿就是哪儿。她说也由不得她，哪个洞能看，哪个洞不能看，上面有规定。
    导游给我们介绍洞窟的形制，讲解僧房，讲解各种设施的作用。她指着窟顶要我们看壁画，讲解佛教故事，介绍某种绘画技法如何使壁画精美绝伦。
    平心而论，从进入洞窟的那一刻，我心里就深深地被震动了。石窟的悠久历史和厚重的文化艺术背景，让我驻足良久，浮想联翩，我赞叹千年前古人的智慧和对佛教的虔诚。但眼前出现的满目疮痍，不仅让我心痛，也拂不去心中的五味杂陈。洞窟中极少见完整的壁画，残存的壁画也已经褪色。在原本应该是塑有佛像的地方，只剩佛龛和一个个的黑洞。墙壁上有斧凿痕迹，有的洞窟更是烟熏火燎，到处是黑呼呼的。与这些残破的壁画相对应，洞窟中摆放有一些镜框，里面是精美的壁画复制品，上面标明艺术品的原件在西方哪个国家哪个博物馆中。
    19世纪末20世纪初，接踵而至的西方考古学者和探险队，从克孜尔石窟劫掠走大量精美的佛像，壁画和艺术珍品。他们的盗贼行为，让人痛恨。但给克孜尔石窟带来劫难的，仅仅是他们吗？据导游介绍，那些黑呼呼的烟尘，是当地牧民在洞窟里生火取暖造成的。俄国十月革命后曾有大批白俄跑到新疆，这些白俄竟被收容关押在这些石窟中，于是白俄们把木制东西都拆下来当柴烧了，还有。。。。。。没有这些外国人，我们自己会糟践石窟么？能保护好石窟么？我无语，心里感到刺痛。
    我想到了四不像麋鹿，想到了普氏野马。当年如果不是西方列强从中国偷走了一些麋鹿和野马，在欧洲喂养繁育，中国大地上今天还会不会有这几种动物的身影？如果没有西方文明窈贼盗取了那些壁画，我们说克孜尔石窟的壁画精美，今天还有什么来对照和鉴证？我无意为文化盗贼辨护，更痛恨那些明火执杖的侵略者。但我知道光有痛恨是不够的，也觉得花重金从国外购回圆明园的那些兽首，那些无价之宝，并没有什么重大意义。
    克孜尔石窟群在绿洲边缘分布于好几个区，绵延几公里。据说现已编号的洞窟有236个，内存壁画近万平方米。我们顶着烈日，在绝壁栈道上钻洞窟，只看了极小极小的一部分。我站在悬崖峭壁的栈道上，俯看绿洲，觉得环境优雅，景色极美。可惜手上没有照相机，无法留影。绿洲里新修了一些建筑，听说也可以在绿洲住宿。只希望国家对千佛洞的抢救性保护能真正取得成效，在如此脆弱的环境下，任何开发都不要对石窟再造成损害。诚如是，我们今天的委屈和遗憾也都值了。

    返回库车时，路上又一次查验身份证。20多年前第一次颁发身份证时，大家笑称是“良民证”。现在看来，的确如此。出门旅游，尤其是到敏感地区，身份证必须随身带，是不是“良民”，上网一查就知道。我对查身份证保安全很拥护，但是查验起来心里总是不舒服。40年前当知青时，回长沙或是由长沙返回农村，乘坐的汽车经常被端枪的人横在路上拦住。然后上车来查造反派的证明或是农村那三级证明。那种莫名其妙的惊吓，直到今天还有阴影。
    快到库车时，我跟司机商量，请他把我们送到库车王府，我们要抓紧时间参观。司机有点迟疑。我说，勿需等，到王府就算完成旅程了。司机这才答应。没想到话音没落多久，车子向右一拐，就停在了王府门口。这下好，司机省了油钱，省了路程，我们则抢到了宝贵的时间，真是双赢。
    “库车王府”全称为“库车世袭回部亲王府”。在老城林基路街，是清朝乾隆皇帝为表彰当时维吾尔族首领协助平定大小和卓叛乱的功绩，专门派遣内地汉族工匠建造而成。从乾隆册封到新中国成立，世袭亲王共计十二代，现在，这第十二代亲王也是目前中国惟一健在的世袭王爷。“库车王府”历经风雨，在20世纪初就只剩些残垣断壁和部分房屋。现在的王府，是库车县政府根据末代王爷的回忆，拨款在原址重建，2006年才对外开放的。
    买票进了王府才知道，此处占地4万平方米，包括王府、龟兹博物馆、古城墙等几个展区。到库车就一直想看古老的汉城墙，想看那具验证了玄奘在《大唐西域记》中，记载屈支国风俗的骨架。因为时间关系，又不知在何处，耽心看不成。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真让我喜出望外。
    王府融维吾尔族建筑风格、中原建筑风格、俄罗斯建筑风格为一体， 由王府和小王府两组建筑群东西相邻组合而成。府内建有风格独特的凉亭、楼阁和适合维吾尔族王室居住的房宅，以及清真寺和民族风情浓郁的相关建筑。参观王府展区时，我留神看了一下末代王爷的介绍，与很多徒有虚名，招来实祸的传奇人物一样，经历让人叹息。
    末代王爷叫达吾提·买合苏提，原是十一代王爷买合甫孜的侄儿，由于买合甫孜没有儿子，达吾提·买合苏提自幼就过继给伯父，成了合法的王位继承人。 达吾提·买合苏提14岁的时候，新疆军阀盛世才为了巩固南疆的统治，由新疆督办公署批准他继承王位，成为第十二代库车王。后任新疆省政府参议员。新疆解放后，废除封建特权。他的王爷身份没有了，在几个县担任过银行行长。1951年，他以莫须有罪名被捕，劳改。刑满后，在农场做些技术方面的活。文革中被斗被整成什么样子就不说了。算他命大，熬过了那段非人的日子。1984年平反，后任库车县政协副主席，人大代表至今。头上多了些“民族团结模范”、“优秀政协委员”等光荣称号。现在虽然没有在法律上恢复他的王爷身份，但对内对外的宣传都说他是唯一健在的世袭王爷。政府在王府里为他建了一座日常起居的小“王爷府”，又叫“王爷官邸”。是对王爷祖辈维护国家统一的认可？还是对王爷前半生苦难的补偿？或是为了让王爷作旅游的形象大使？总算叶落归根，安居乐业了。
    我们在参观王府时，上到一座6米高台的漂亮凉亭。往右边小“王爷府”张望，看见绿树掩映中，末代王爷正在送几位参加“王府家访”活动的人出来。我下了高台，在围墙小门迎住那些人，问家访怎么样？没有回答我是否要预约手续，只说家访要交钱。交钱是肯定的，只是如今什么都讲按质论价，要面见正儿八经册封过的世袭王爷，米米少肯定不行。
    王府内花园，房屋很多，虽然门票上印有线路图，也有路标，但我们还是走重复路。这时负责绿化的那位师傅走来，告诉我们沿着一道墙去看汉代的古城墙。这位师傅真热心。刚才我在照像时忘了提网袋就走开了，回来找时，是他替我保管的。我喊那位上海局的先生过来看汉城墙，他已经准备出去了，赶了过来。他说今天沾我们的光了，给他照了像，还让他多看了不少地方。
    古城墙游览区分为三部分：一部分是原来王府的城墙残垣，一部分是修复的王府城墙， 还有就是汉城墙。通往古城墙的路上还有千米龟兹文化艺术长廊，物有所值，真要谢谢那位热心的绿化师傅。
    我们出王府时，园内已经空无一人了。大门外，刚到了一辆旅游大巴，一大群游客，还有洋人，围在门前想进府参观。导游正在和王府的管理人员交涉。天晚了，王府下班了。这个旅游团能不能破格进府参观？看样子很难。一下午把原来预想的地方基本都看完了，我们为自已的行动迅速而庆幸。
    库车的任务完成，我们决定到火车站去，只要有合适的车，今晚就赶到库尔勒。那位同行的先生还没有拿定主意下一步往哪儿走，他希望我们买不到票住下来，明天再一起游，于是跟着我们也到了火车站。我们买了车票，那位先生见我们去意已定，火车站又小又黑，于是和我们告别，打的赶回县城。
    火车是新型空调车，晚上21：59点开，凌晨2：30才到了库尔勒。下车就找旅社。先是被人带到一个所谓“军供站”的招待所，看了下，不满意。自己找了一个叫“军民招待所”的住下。50元，也不怎么样。凑合一下吧，再等一会，天就要亮了。

回复 6# 蔡家湾

      谢谢蔡家湾的欣赏和点评！

      写一篇东西是挺费时间，但查查资料，回忆回忆，再把材料组成一篇别让人太讨厌的东西，也挺快乐。

回复 5# 子耿子

子耿子心里的地理知识应该也不少。

你一路游下来，写了五层楼　真的很辛苦　谢谢　！我跟着游了几千里　算是为自己不能出去做点功课　“游”得轻松。

回复 7# 子耿子

图文并茂的好游记！

我想象中的鸠摩罗什就是这个样子！

穷游酷游，乐zai qizhong!

      “嘤其鸣矣，求其友声”，能给大家带来快乐，引起一点共鸣，让我非常高兴。

    感谢湖边士，乡音，残阳如血，哥巴，笔架山人，呵呵的欣赏和点评！

大漠深处竟有着修建得这么好的建筑，真令人震憾！好有神秘感！！！佩服你俩！

回复 15# 铁道人

       谢谢铁道人的欣赏！

太谦虚了! 这么好的文字 这么美的图片 大家分享你的快乐呢!

      衷心感谢乡音的再次关注！感谢蓝天秋水的欣赏！我前年也去了一趟西藏，准备发完新疆的接着发西藏的游记。真希望蓝天秋水能抓紧把你的西藏游记发上网，我好借鉴借鉴！

“衷心感谢乡音的再次关注！感谢蓝天秋水的欣赏！我前年也去了一趟西藏，准备发完新疆的接着发西藏的游记。真希望蓝天秋水能抓紧把你的西藏游记发上网，我好借鉴借鉴！”

   呀！楼主还有西藏“玉”要上来，太期待了！我的西藏东东看来是非得发上来不可了，否则对人不住。虽然是块连“玉”都引不了的“砖”，可也应该出来衬托“玉”，让“玉”们更显出色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