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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情长留天地间—推荐吴小娟文章

此情长留天地间 ——推荐吴小娟的两篇文章

 

从文革过来的人还记得《中国向何处去》吗?还记得它的作者杨曦光吗?那是一篇轰动全国的文章,杨曦光当时还是个高中一年级学生。很多年后,他成了享誉全球的学者,但英年早逝,给世人留下几多感慨,更给他的妻子吴小娟留下无尽的哀思。我这里推荐的,就是吴小娟怀念丈夫的两篇文章。

 

19761982的六年我是在湖南邵阳度过的,我所在的单位在邵阳市双坡岭的省新华印刷二厂大院里。那是个激情燃烧的年代,四人帮刚倒台,一切都重新开始,到处都充满生机。当时我刚从农村来,满身的泥土气,通过同事我认识了不少二厂的年轻人,其中就有吴小娟,她比我略小,算是同龄人。

 

印象中的吴小娟是个美丽端庄气质优雅但很少说话的女孩,我们的交往虽然不多,但也常能见到,有时是在厂区的林荫道上,她常在路灯下读书;有时是在厂区后面的小树林里,她常在那里练小提琴;还有就是每天下班后去食堂的路上,见面也就点点头,微微一笑,颇有些君子之交的味道。三十多年过去了,那真诚的微笑,悠扬的琴声,朗朗的读书声……,就好像还是昨天。

 

与杨曦光结婚后,吴小娟于1982年离开了二厂,从此以后就再也没有见到过她。读了她的文章我才知道,后来的二十多年她和丈夫风雨同舟,经历了很多的事情。有些遗憾的是,由于杨曦光在二厂的时间很短,我们虽然认识却并无交往。除了时间原因,还因为他此时已经不叫杨曦光而是叫杨小凯,所以直到他去了北京,二厂的很多人还不知道他就是杨曦光。四十多年过去了,现在重读那篇让他蹲了十年冤狱的文章,尽管字里行间充满了当年的狂热,尽管我并不赞同他的观点,但我不能不被那犀利的文笔和思想锋芒所震撼!

 

吴小娟文章里提到的杨小凯的父亲名叫杨第甫,也是文革中被打倒的高级干部,他曾任湖南省政协主席,一个知名度很高的老革命。但杨小凯的出名却并非因为他的高干父亲,甚至也不只是因为他的《中国向何处去》,而是他后来在学术上的杰出成就。特别是在经济学领域里的研究成果,使他差一点成了诺贝尔经济学奖的获得者。可惜英年早逝,而诺贝尔奖又从不授予逝者,就这样他与诺奖擦肩而过。我之所以要对杨小凯父子的情况做这样简单的补充,是因为小娟在她的文章里没有提及这些,她就是这样淡泊名利,朴实无华。

 

其实小娟也是个极有天赋的女子,她本来也可以干一番事业,至少也可以出几本书。但为了丈夫和孩子,她牺牲了自己的一切。她不是作家,不是名人,也没有什么头衔,但她无疑是世界上最好的女儿、妻子和母亲。而丈夫杨小凯,当人们为他的成就而欢欣鼓舞的时候,很少有人想到,他和他的妻子为此付出了多大的代价,是多么地不容易!这就是我读小娟文章最深切的感受。

 

几年前我就知道了杨小凯去世的消息,并从平面媒体上看到了很多关于他的报道,因为那时还不会上网,所以没有见到吴小娟的文章。但我想,以她的才情,是应该会写也能写点什么的。直到昨天,我们几个当年邵阳的朋友在一起聚会谈及小娟,才得知她写过怀念小凯的文章,回来后就上网搜索,于是就有了下面这两篇文笔优美催人泪下的文字,读后唏嘘不已,这才是真正的吴小娟!有这样的妻子,小凯死而无憾;有这样的母亲,她的孩子是幸福的!

 

小凯离世前,夫妇俩皈依了耶稣。这些年来,在深深思念丈夫的同时,小娟对上帝无比虔诚,对这个世界充满悲悯。我相信,她的心灵也从中得到了慰藉和升华。此时此刻,我谨以这篇小文,追忆那段逝去的岁月;并以当年几位弟兄的名义,向万里之遥的她道一声问候,小娟,保重!

 

 2011321

第一篇:
小凯,请带走我对你的一片思念
•吴小娟

冬天到了,家里的杏树叶(Apricot)已经变黄, 这里冬天的风很大, 所有的叶子都已吹落下来。去年(2004)初, 小凯重病的时候, 小凯的俩个妹妹小成和杨晖来探望小凯。 杨晖还爬上这颗杏树上摘了很多杏子给小凯吃。这颗杏树是1995年我给小凯的生日礼物。 我种在靠近小凯爱坐的地方, 他可以随手摘杏子吃。 今年年初, 女儿小溪说这颗杏树上只结了六个杏子。也许这树也明白主人已经离去, 今年它也不想结太多的杏子了。

今年冬天的雨水也特别多, 外面的气候也非常寒冷。 雨下个不停, 就好像我为小凯流下思念的泪水一样,令人感到非常伤感和压抑无奈。无论我干什么, 都无法将我对小凯的思念带走。 听人说, 这种思念的痛苦可能会持续很长的一段时间。

去年年底我带着小儿子泽华去日本东京, 香港和中国散心两个月, 见了很多小凯的学生, 同事, 亲戚和老朋友, 还有我的亲朋戚友。大家都安慰我们, 让我们开心, 陪伴我们游山玩水, 看戏和电影, 滑冰, 好让我们忘记那些伤感的事情, 心情好一些。

当我们回到墨尔本, 我的心情又开始伤感起来, 天天思念小凯。每当我一想起小凯, 就落泪; 当我和朋友提到小凯的名字, 就痛哭。自那以后也不太敢见小凯生前的好朋友, 免得伤心流泪。小凯的墓地离家只有四十分钟车程(Lilidale Memory Park), 我每月带着孩子们或者小凯的学生和朋友去小凯的墓地扫墓, 换上从我们家花园里剪下来的红玫瑰和白色的栀子花, 还种上新鲜的绿草。每当心里忧闷的时候, 就去墓地看看, 好像我又和小凯在公园里散步。每到那里, 就感到心情好很多。

小凯离开后, 我要处理他的很多文件和信件, 一看到他的名字就伤感。 年初, 小凯生前在美国创办的经济学会朋友们在香港开会, 我去看看大家, 一想到往年小凯一定也会在那里开会, 可是这次, 只有小凯不在,我内心伤痛难抑, 回家的路上拼命痛哭, 泪水倾盆,无法控制。

离我家不远有一个咯同公园, 小凯每天去那里散步两次。 小凯走后, 我们大约有一年没有去过那里了, 好象小凯将那个公园也带去了天堂。

大女儿小溪去年底已大学毕业。今年年初, 她很快就找到一份很好的工作。三月份就搬到外面与教会的朋友住了。我们家本来五口人, 小凯去天堂了, 小溪长大成人独立了, 从此, 失去了一个头和一只手。现在只剩我和两个儿子在家。家里空了很多,再也不像以前那样完整了。

有时我无意问问大儿子键思是否想念爸爸, 他说有时想念他。 我问小儿子泽华, 他说不知道, 其实意思说他很想, 但不愿意告诉我。泽华学校有卖父亲节的礼物,我们都不愿意提起父亲节,免得大家伤心。

女儿每星期回家吃一次晚饭, 并且帮小弟弟泽华温习功课。 她有时问我是否需要钱用, 我告诉她不需要。我们一家人不太提到爸爸, 可一家人都深深地思念着他。我们知道, 再也听不到他高声地叫我妈咪 (按孩子们的称呼-妈妈), 我也不能再叫他DADY (按孩子们的称呼-爸爸)了, 也听不到他叫小溪, 键思和Eddy 泽华的声音了。

大儿子键思的个子长得很像小凯, 他有时穿小凯的西装就和小凯一样。自从小凯离开我们, 键思就变得非常懂事,像个一家之长, 我有什么大事都与他商量。 他现在读书也不用我操心, 今年还当了班长。小儿子泽华的长相和性格更像小凯, 他满爱丢东西, 我们常常说他就像爸爸一样到处丢三拉四的。

半年来我常常无法入睡。虽然有小儿子的陪伴, 可是常常夜里惊醒,醒来觉得小凯只是去外地出差, 很快会再回家。 可是再仔细想想, 猛然醒悟他已去了天堂, 不与我们在一起了。 心里真是万分伤感,再也无法入眠。

我认识小凯已有25 年。我们一同经历了很多风风雨雨, 甜甜苦苦。那时小凯给我写了很多的信, 当我想念他时, 就会翻出来读读。字字句句似乎将我带回我们过去快乐的日子里, 心中顿感安慰。

小凯对我一生的影响太大了。 我认识他时才19岁, 当时不太关心国家大事, 可是后来我们无话不谈。我最爱听他讲他的十年坐牢的故事, 谈论他的理想、他的事业和对时事的看法。现在没有人和我谈论这类事情了, 心中感到无以诉说的惆怅和遗憾。

我常常后悔在他生前应该更多一点忍耐不应该和他吵架。可是那时没有完全相信上帝, 不懂得忍耐的可贵。在他生病期间, 我们一同受洗, 此后我们的关系变得更加亲密, 再也没斗过嘴了。

我常常一人独思, 上帝其实非常恩待我们的小凯, 将他先带到天堂, 不让他忍受夫妻分离的痛苦。如果有机会选择, 我愿意先去天堂, 不要忍受这分离的煎熬。

我刚认识小凯的时候, 他说, 我们老了以后, 可以手拉手在街上走。 现在我却孤独一人在街上行走, 再也不能拉着他的手了。有时我对着天空喊叫, 小凯啊, 你到哪里去了? 为什么不带我们一起去天堂? 平时你总是带我们周游世界, 可是这次你却一人离去, 将我们留在这个世界上!

我们的一个好朋友去年十一月从美国写信给我说:“……哪天你回天上的家了, 小凯会站在那儿等着你们, 什么都准备好了等你。 可不是吗? 我们也是基督徒呢! 多好, 哪天在天家还能再见。” 每当我想念小凯时, 就想起这些话, 心里就很有盼望了。

这些日子, 我除了每天忙家务以外, 还帮小儿子的学校办祷告会, 为学校的孩子, 老师, 校长和家长祈祷, 祈求上帝祝福他们。我们除了每个星期日去教会, 我们家还有圣经班。感谢上帝与我们同在, 他的恩典够我们一家享用。在这个思念小凯的日子里, 让我们时时想念神的爱和他的恩典, 让上帝的圣灵充满我和我的家人。我知道上帝特别爱护人世间的孤儿寡妇, 上帝为我们安排好了一切, 我也不用当心和害怕了。上帝已经给了我一个基督徒的大家庭。

我感谢小凯的亲人, 生前的好朋友, 学生, 还有他的同事。他们给了我们很多的关爱和很大的帮助。 他们为我们的孩子们捐赠援助, 也帮助我处理小凯的后事。一些小凯的老朋友和他的学生常常给我打电话, 问候我们, 请我吃饭。还有很多好朋友, 以前常常给小凯做好吃的, 现在还是一如既往常常给我们送来美味佳肴。我想小凯可以放心去天堂了, 有这么多的好人关心我和孩子们, 我们的生活和孩子的前途都没有问题了。

每当我看到天边泛现的彩虹, 就知道小凯在天堂上向我挥手了。他在那儿等待着他的家人,他好像在对我说他一切都好, 叫我们不要挂念他,他已经回到了主的身边。他的灵与上帝同在。

小娟于墨尔本2005年多雨的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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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篇:
小凯和我在一起
•吴小娟

小凯走了!
  夜阑人静时,与小凯在一起的日子如涓涓流水淌过心田,勾起我对往事的不尽回忆……
  
  1979 - 1983我们在中国
  
  1979上半年在湖南省邵阳新华印刷二厂,我第一次见到小凯。那时我们在同一个车间工作,我排字,他校对。一天上班的时候,小凯来到我的面前,对我说,我的工作有很多错误。他问我一天到晚,想什么东西,质量这么不好。我看着他一副认真的模样,满脸红红的,感到挺好笑又生气。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笑了笑,但心里很佩服他做事的负责任。

  我每天下班后,练两小时小提琴,然后读小说,过的满自在的。那时我与同事周列娜同住一间宿舍,她下班后没什么事做,觉得无聊。有一天,我问她中学时代有什么爱好。她告诉我喜欢英语。我说,那我可以给你找一个英语老师。听说小凯的英语很好,可以请他教。周列娜说,她一个人不敢去找他。我答应先陪她几次,她再自己去。下班后,我们去小凯的宿舍学英文,我那时还没想学。小凯劝我学,我说我不喜欢英语,我喜欢读小说。陪了几次周列娜后,我就不再去了。
以后,我
和小凯常常交换小说,关系慢慢密切起来。我发现小凯非常爱读书,而且读了很多。他将他写的一篇小说《她》给我看。我不太明白他的含意,但开始敬佩他。我想他高中少读一年,没有毕业,可他自己学了不少东西。我也没有读完高中,可我自己无法像他一样。往后听到很多关于他坐牢的故事,更是敬佩他。

  我们很快明确了关系,小凯将他和他们一家的遭遇告诉了我,我也将我和我们一家的遭遇告诉了他。他说周列娜已将我们家的一些事告诉过他了。小凯说他感觉我们同命相连。

  很快,小凯将我带到他家见他爸爸。我到他家后,吓倒了,发现他们家原来是高干。他爸爸当天单独与我谈话,问了许多关于小凯的问题。我不知自己回答了什么。好不容易见到小凯,小凯就问他爸爸和我说了些什么。这次与他家见面心理压力很大,他爸爸的秘书又去我们家调查,发现我妈妈有精神病。他爸爸担忧我妈妈的精神病会遗传到下一代。

得知我和小凯的关系后,我妈妈去小凯工作的地方,将他大骂了一通。妈妈伤心的和我说,她好不容易离了一个劳改犯(我爸爸是地主的儿子),我又和一个劳改犯要好。我认为,小凯是一个很好的人,政府一定是搞错案子了。我又不想当什么干部,劳改犯也不影响我当一个工人。
  
不久,小凯被借调去北京工作,很多人说小凯会将我抛弃,要我作好思想准备。我当时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很快小凯写信给我,告诉我北京的情况。我从小就没有觉得自己漂亮,认为自己长得非常一般。可是自认识小凯后,他却把我当作他心中的”西施”打扮。小凯每一次从北京回湖南,都帮我买很多北京最时髦的衣服。那时,我自己从来不给自己买衣服,也不知道穿什么号码的衣服。可是小凯买的所有的衣服我都能穿,而且是我最喜欢的。

  小凯从北京来信劝我去寻找我从未见过面的亲生父亲,我那时候才20岁。小凯告诉我很多牢里朋友因为是国民党的后代而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悲惨故事。他认为我的家庭就是其中之一。不久,我去长沙寻找我的亲生父亲。见面后,父亲非常激动,悲喜交加。我长得十分像我的父亲,可能是从小不在一起的缘故,我对他却没有太多感情。但从那以后,我们倒是常常探访父亲。他告诉我很多我们家族的故事。他说爷爷奶奶一家还在香港,叔叔在台湾的嘉义。1990年,小凯去香港探访了爷爷;1996年,我们一家去台湾的嘉义探访了叔叔。

1980年,我自己积攒了一些钱,去北京探访小凯。这一次,我们像度蜜月一样幸福,在北京的公园里尽情地游览,花前月下倾诉心声,还去了很多博物馆,看了很多艺术品,照了很多像片。但是,在我回湖南的旅途中,大病了一场,只得在河南的一个火车站下车,去急诊医院。医院与小凯联系,叫他马上来领人。小凯不顾当时很快要考研究生,马上到了医院。过了一夜,我的病有好转。第二天他带我回长沙,又马上赶回北京考试。这一次后,我非常感动,认为小凯是一个非常重感情值得终身依靠的人。
 
 小凯很快考进社科院计量经济所,并发表了很多文章。他告诉我他工作量很大,可他每周还给我写一到两次信,为我录下许多录音带,可惜搬家几次,这些录音带也遗失掉了。后来有好朋友告诉我说,有人为小凯介绍北京的女孩子,这样可以让小凯留在北京,都被他婉拒了。

  1980年下半年,小凯写信给我和他的爸爸说,我们决定明年春节(1981年)结婚。我一个人在邵阳办了我们的结婚登记,领了结婚证,准备了日常用的一些必须用品带到长沙。一天早上五点钟,我带着笨重的行李,步行从火车站走到小凯爸爸家的后门,拼命叫小凯开门。小凯好像从梦里听到我的叫声,惊喜地起来给我开门。这件事成为小凯美好的记忆,当他每次想到这件事时,都觉得心里甜蜜蜜的。我们的结婚,小凯爸爸不想声张,我们一起买了一些必须的家俱,就住在小凯爸爸家结婚了。尽管只有几个好朋友为我们庆祝,可是我们俩彼此都感到非常幸福。  
  结婚后,小凯赶回北京,我回到邵阳。不到一年,为了夫妻能够在一起生活,小凯于1982年放弃北京的工作,在朋友的介绍下,和我一起调到武汉大学管理系。小凯当讲师,我在系里的资料室。那时小凯所教的课程没有教材,他就自编了两本教科书。除了教课以外,小凯还每天在家写书和文章,工作非常努力。

  1982年中,我怀孕了,小凯怕武汉太炎热,将我送到北京姑妈家。之后又到渖阳的叔叔家避暑,这是第一次见姑妈和叔叔一家。大家很喜爱小凯和我,我们在东北住了两个月,小凯在渖阳给基层的管理干部讲课,我们还见到了辽宁省委书记。离开渖阳后,我们经过大连,在那里看到很多日本人建造的日式房子,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然后,我们乘船到上海,探访在上海的武汉大学的老朋友陈志龙。住在他家时,有天半夜,小凯突然大叫,把我们都惊吓起来。我赶忙到他的床前去看,才知道他又作了坐牢的恶梦,全身冒冷汗。在我们以后二十多年的生活中,这种牢里的恶梦伴随着他的一生。

  1983年,我怀孕七个月后,小凯将我从武汉送到长沙他爸爸家,准备将这个孩子生在他的家里,小凯告诉我,这是杨家的传统。2月23日,小溪在长沙出生,小溪的名字是曦光的谐音,意思就是小曦光。我刚生产完,小凯说他爸爸说男孩女孩都一样,我当时不太明白为什么说这些话。后来我生了老二以后,才明白生男孩女孩在杨家还是很不一样的。

  由于小凯写了两本教材,在武汉见到了普林斯顿大学经济系的邹至庄教授。他惊喜地看到一个没有上过大学的青年,能够写出这样高水准的教材,很快就帮小凯联系到福特基金会的奖学金,去普林斯顿读博士。由于小凯的政治背景,出国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邹至庄教授亲自给赵紫阳写信,希望能够给予帮助,赵紫阳办公室将此信转到武汉大学刘道玉校长办公室。在刘道玉校长的协助下,小凯于1983年9月带着仅有的30美金,一个人去了美国普林斯顿大学,攻读他梦寐以求的经济学博士。

  小凯离开中国不久,想尽办法要将我们母女两人接到美国来陪读。他每星期给我写两封信,劝我们到美国与他相聚。他非常思念女儿小溪,盼望我们到美国,一起共同生活。一年后,我和小溪也来到普林斯顿大学,陪小凯读书。

  到美国后,我发现小凯读书很不容易,小凯很快面临博士资格考试。我记得邹至庄教授常常打电话告诉小凯考试成绩,给了小凯很大的鼓励。在普林斯顿大学,博士资格考试对科班学生来说都不容易,对小凯来说就更不容易了。小凯告诉我,这两年读书,比坐十年牢还难,可是不管有多难,小凯却认真对待。很快,他通过了博士资格考试。

  1985年中,通过资格考试后,小凯便开始写《牛鬼蛇神录》,白天到学校做论文,晚上在家写《牛鬼蛇神录》。他发现在普林斯顿的图书馆内有他在文革时写的文章《中国向何处去?》,他非常激动能够在国外看到自己的文章。这激励了他把牢里的事情写出来。所以《牛鬼蛇神录》是他在国外的第一本中文书。大概是1986年下半年,中文版写出来后,他很快找到Susan Mcfaddc合作翻译成英文。由于Susan McFadden非常忙碌,英文版的书等我们到澳洲之后才出版。

  小凯在1986年认识了索罗斯基金会,他们派小凯第一次回中国与体改所谈有关中国改革的问题,希望他作为基金会的代表。由于小凯的学业很忙,从中国回来后便谢绝了,全力以赴地做他的论文。做论文的过程中,除了吃饭、睡觉,白天黑夜都在学校里。1987年初,我怀了第二个孩子,当时我正在附近的大学全日读书,又在普林斯顿大学的图书馆每周做25小时工,维持家庭经济的需要。刚怀老二时,反应很大,病得厉害,日夜想睡觉,老大在幼稚园。小凯根本顾不上我,一心一意做他的博士论文。

  1987年中,普林斯顿的奖学金已经用完了,得另找出路。小凯在耶鲁找到博士后,由索罗斯基金会提供经济支援。于大海帮我们7月搬家到耶鲁。当时租了一个教授家改良的车库。

  小凯主要任务还是修改论文,每周开车从耶鲁到普林斯顿交给教授改好的部分。那时我一直担心他开车的安全。

  当时在耶鲁没有朋友。我们又都不懂医疗保险制度,我怀孕七八个月了,从来没有去看过医生。胎儿到了八个月时,在耶鲁的医学院碰到一个湖南老乡,她正在学做超声波,帮我们免费做了检查。一切都正常,而且是个儿子。小凯十分开心,我们马上写信告诉小凯的爸爸。爸爸更是高兴,这时我才理解到杨家一直在盼望小凯有个儿子。很快健思就出生了,医药费花了$5000,当时我们的存款都没有这么多,一半由保险公司付了,另一半由我们自己付了$500以后,其他部分因低收入减免了。孩子用的所有东西,全是邻居给我们的。我生完孩子后,小凯接我回家。第二天,他就又上班了。(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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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前)

  小溪、健思和我每天在家。日子过得很辛苦,也很少有朋友探访我们,但我们一家非常幸福。耶诞节时,普林斯顿的老朋友宦国仓来耶鲁与我们一同过节,我们非常高兴。

  1988年一月份,小凯为了找工作。去参加美国经济学年会,希望在会上能找到一些面试机会。会后不久,半夜三更他突然从飞机场打电话回来说,已经没有计程车了。我带着两个孩子在冰天雪地里将小凯从机场接回家。漫天大雪,小孩在车里因为冻坏了而大哭。现在忆起来,都不知道当时是怎么开车去,又怎么开车回来的。这次会议对小凯找工作帮助不大,全家便帮他贴邮票申请在美国的工作。好不容易在纽约大学拿到一份教职,却因没有绿卡无法成行。很多朋友劝他申请政治避难,他不愿意,因为他想回去见他的老爸爸,所以便没有去纽约工作。

  这时,小凯开始申请其他国家的工作,包括澳大利亚,拿到阿德莱德的一份研究工作。可能是过度劳累,小凯大病了一场,高烧到41-42度,两天不退。我打电话叫救护车,让他去看急诊,他不去。我只好到附近中国来的学医的学生那里,请他们到家里来给小凯看病,并给我们一些抗生素。看后,说是有发炎,但吃药后烧也不退,我只好自己带他去耶鲁医院住急诊室。一天一夜,我带着孩子一起守着。医生也找不到原因。烧没退,我们只好回家。第二天烧才稍微退了。这时,黄有光教授从墨尔本打电话到我们家,说小凯可以到莫纳什大学工作,给他一年的教职。黄有光在电话里还说,墨尔本有很好的中国人的社交圈子,劝我们来。于是,我们便放弃了阿德莱德的工作,选择了墨尔本的莫纳什大学。

  1988年6月,我们带着两个孩子到佛罗里达的狄斯奈乐园痛快地玩了一场。于大海将我们全家送到机场,我们去夏威夷,玩了几天。7月2日我们到了墨尔本机场,带着两个孩子,四个箱子,坐计程车到了莫纳什大学的校门,拿到招待所的钥匙,就住进莫纳什大学招待所。

  第二天小凯就开始上班了。他当时的工作是一年的教职,现在想起来那是很担心,一年完了,我们该怎么办?很快,小凯的研究就上了轨道,在美国投出去的文章也开始在顶尖杂志上发表。小凯的教职变成了永久教职,很快就升了高级讲师。

1989年,那段时间,小凯昼夜难眠,为中国改革的前途十分忧虑。就在那前一个晚上,小凯梦见中国在打仗,早上心里十分难过,忍不住把电视打开,小凯抱着电视机痛哭流涕。这是我认识小凯以来,第一次看到他流泪。小凯决志要为这些学生和他们的家属捐款。

  我们在北但丁诺(Dandenong North)买了第一个房子,小凯非常高兴。他白天到学校上班,晚上在家里写他的第一本英文经济学书《专业化与经济组织》(见另页)。每写完一部分,他便自费请Jeff Borland修改英文,大概花了苦苦两年时间才完成初稿。所有的手稿,我们一直珍藏着。

  1990年,张五常请小凯到香港大学教书三个月。小凯在香港所挣的钱买期货全部输光,打电话回来说怎么办。我掉着泪跟他说,回家吧。那时我一边带着两个孩子,一边在墨尔本的日本餐馆打工还贷款。当时贷款利息是17%,听了小凯输钱的消息非常伤心,却也没有办法。等他从香港回家后,我带着两个孩子到机场接他,全家高高兴兴,跟他说只要人回来了,就好了。

  1993年,我们全家都拿到澳洲的护照,小凯带着我们一家到香港中文大学任教。我们便籍助这个机会,十年里全家第一次回到中国,看望小凯的父亲。爷爷第一次看到孙子,高兴得都合不上嘴。我们在香港只呆了半年,很快又回到墨尔本。小凯在香港所挣的钱买了股票,因公司倒闭全部亏光。从那以后,我们总结了两条“经验”:第一不能去香港,因为香港的钱留不下来;第二以后必须由太太掌管钱。

  1994年初,我们又去了美国中部,小凯到那里任教。他每月都到美国各地大学演讲,到每个地方宣扬他的经济学思想。这时我又怀了老三。小凯去演讲,孩子们去上学,我在家昏睡。当时我们很矛盾,到底要不要这个孩子?小凯说,你做决定,我都支持。最后,我们的决定还是生下孩子。半年后,我们从美国回到墨尔本。1994年11月5日,泽华出生,全家都非常高兴。生完孩子回家后,我带着三个孩子在家坐月子,小凯便去台大经济系三个月。

  1995年2月,小凯回来,在Burwood买了一块地,准备建房子。由于经济上的压力,泽华刚满四个月,我就在一家公司找到工作,泽华送到鹤□妈妈的家里。那时,送孩子来回每天需3-4个小时,白天又要上8个小时的班,晚上还要准备晚饭,生活实在是很辛苦。1995年10月,小凯的爸爸和哥哥来澳大利亚,住上我们的新房,共用天伦之乐。耶诞节时,他的妹妹带着一家从加拿大来探望父亲,这是我们一家相聚人数最多的一次,也是小凯和他父亲最为高兴的时候。

  1997年底,小凯决定去哈佛两年,顺便去德国波恩大学。由于我不愿放弃我的工作,所以我决定带着三个孩子留在墨尔本。1998年7月小凯回来将全家接到哈佛,我也把工作辞了。

  到哈佛后,小凯拼命写他的经济学着作,《经济学:新兴古典与新古典框架》(Economics: New Classical Versus Neoclassical Frameworks),是他第二本英文着作。很快又写了《发展经济学:超边际与边际分析》(Economic Development and Division of Labor)。两年时间里他完成了两部着作。

  1999年夏天,全家从美国去欧洲。小凯带着一家人住在荷兰Tilburg的一个郊外,租了一辆小汽车,在欧洲国家玩了一大圈子。我们去了法国、英国、德国、奥地利,玩了一个月。

  每当小凯带我们外出,他总是非常高兴,特别是看到孩子们玩得很开心的时候,他比任何人还高兴。由于小孩要上学,我带孩子回墨尔本,小凯仍旧留在哈佛,完成他最后半年的研究。

  就在我刚回到墨尔本不久,从中国得到消息,我妈妈过世了。我每天在家哭泣,可是又没法回去,准备年底先到北大与小凯会合,再回家处理妈妈的后事。正在伤心时,11月,发现我们的女儿小溪有脑瘤,当时小凯正在从美国到北大教书的路上。我们安排了小溪做手术的时间,小凯12月18日从北京赶回,小溪12月20日做手术,我们便在医院里过了耶诞节。这时,莫纳什大学打电话告诉小凯,小凯被升为讲座教授。小凯放下电话后,长叹一声说,这个教授的位置也救不了我的女儿。

  小溪手术过程中,我在医院陪她,小凯在家照顾两个男孩。为了小溪,小凯到处寻找牧师为小溪祈祷。小溪出院不久,便碰到远志明来澳洲传教。通过朋友将远志明请到我们家里,替小溪祷告。当时祷告的非常好,远志明跟我们说,三个月后小溪的脑瘤就会完全没有了。我们简直都不敢相信,因为医生说手术的时候留了靠近脑细胞的瘤子的一部分,要做放疗才能去掉。三个月以后,医院已经给小溪安排了放疗的医生,小溪做了核磁共振,发现脑瘤已经不在那里了,所以不用再做放疗,我们这才相信神已经把她的瘤子拿走了。我们全家非常感谢上帝。尽管小溪没有做放疗,手术后,小溪不能走路。我们每天在医院里训练她走路,再接她到学校上学,准备上大学的考试。这样持续了六个月。
  
  小凯生病了
  2000年4月,我带着两个小孩回中国处理我妈妈的后事。刚埋了妈妈的骨灰,我爸爸又得了肺癌。由于这些压力,我在中国发高烧,大病了一场。

  处理完我家的事后,我住在小凯父亲家。他说听很多人说小凯很有可能得诺贝尔奖.我当时对他说,诺贝尔奖现在不重要,小凯的身体健康是第一重要.我说小凯已有五十岁了,不必再辛苦了。他爸爸听了以后,认为有道理。有一天,小凯打电话给爸爸。爸爸对小凯说,不要太辛苦了,身体健康是第一重要。后来小凯说,爸爸讲这话的语气和以前不太一样。

  听了爸爸讲这种话后,小凯心里满高兴的。自此以后,我才知道小凯对他父亲的每一句话都是很认真听的,他真是个孝子。

  2000年11月,我和泽华陪小凯又去北大、复旦等大学讲课,也去了香港。那时,我发现小凯的身体不太好了,一讲话就咳嗽。什么样的药物都无法停止咳嗽。回来做X光检查,发现右肺的上角有影子,以为是以前肺结核钙化留下来的,忽略了。

  2001年上半年,小凯又去台湾,深圳、湖南、南京、上海等地讲课。再加上料理我父亲的后事,他回家后,身体更不好了。可是,接着莫纳什大学开网路经济研讨会,所有重担都在他一人身上,料理所有的事情。当时他的身体明显已经不行了。七月,会议好不容易完成了,可他几乎讲不出话了。那时以为是没有锻炼,他每天跟张永生打网球,回来便大睡。我跟永生打了电话,说不要再打网球了。

  8月底,小凯抽时间去看医生。做完X光后,医生马上打电话要做CT。做完检查,医生立即

  安排他住院,这时我们才意识到情况不好。9月25日他到医院做开胸手术,发现整个右肺全部是瘤子,已经是晚期肺癌,医生缝上他的右肺。脖子上也有个瘤子,使他无法呼吸,只好在喉管开了个洞,放了个管子出气。等小凯从手术室醒来,发现他自己要通过喉管的管道才能呼吸,他吓得再也不让我走。从那天起,我就日夜守在医院里。三个孩子便在家自己照顾自己。整整两个星期。我们经历了最为痛苦的日子,医生告诉我们这是肺癌晚期,既不能开刀,做化疗也只是暂时的。这是小凯一生中第一次发现谁都救不了他了,科学也救不了他了。

  小凯决定信主了。他向上帝忏悔,也跟我忏悔,希望神饶恕他。他开始每天读圣经。2002年2月我们两个同时受洗。在小凯三年重病的过程中,神一直都派送基督徒为小凯祷告,讲圣经,小凯在2002年做了第一次见证,很多人大概都读过了。2003年他又做了第二次见证。

  2002年6月,小凯去美国开会,然后又去中国。我和泽华也一起去看小凯的父亲,后来又去了杭州、上海。小凯在上海治病,当时效果显着。大家都非常高兴。这次我将小溪和键思都带去湖南,看望小凯的父亲,这也是我们一家人最后一次看到小凯的父亲。

  2002年9月,小凯的父亲病重,小凯一人回湖南看父亲,带着希望能让他信主,将来可以在天堂再相会。可是父亲却不信。2002年10月,小凯再次回湖南,办理爸爸的后事。爸爸离开人间时,不知道小凯的病,要不然,他老人家一定会伤心的。小凯生病的三年中,两个妹妹杨晖、小成和许多好朋友都花了不少心血,各方面关爱有加,到处寻找药物和最新的医治办法。盼望小凯的病会有好转。2003年10月,小凯又去湖大讲课,然后去台北。这时候,小凯的病状有些恶化,我们在台北看医生,发现癌症已转移到背脊椎骨。我们马上赶回家安排放疗,可是放疗却将小凯的抵抗力降低。今年一月份,他开始发低烧不退。医生认为他可能只能活一到两个月。可是小凯又熬了半年,这半年是小凯一生中最痛苦的半年。

  小凯在信主的三年中,他的生命真正在改变。小凯信主以后,对信仰益加虔诚,凡事先谦虚自省,尽可能站在别人的立场替别人想。遇到重大的困难,在自己无法作出决定或判断的时候,总会认真地祈祷,求主宽恕并赐予智慧和力量。他对学生的态度越来越像父亲对儿子一样,他常常在家亲自将学生论文全部算一遍,告诉学生哪些地方需要改进。他常常带学生去海边谈话,告诉他们要读什么书,朝什么方向做论文。他为了学生,有时跟系里管事的人吵架,为学生争取权利。举例来说,去年他带了庞春,花了一年时间,甚至亲自去他的宿舍,接他到海边去谈他论文的模型。在这一年中,庞春模型做的非常漂亮,进步很快,小凯替他非常高兴。

  今年年初,在小凯病得很严重时,我问小凯,庞春的论文做得怎么样?小凯说,他的论文基本上做完了。今年4月我们从美国回来,小凯马上进了医院,等他出院后,庞春拿他最后一稿给小凯看,小凯带着重病将他的稿子全部改完,在上边写了副导师史鹤□的名字,希望鹤□指导庞春将论文顺利完成。在小凯临走的最后两天,当时小凯已经不能看见任何东西了,当庞春说:老师我来了,小凯将他的手伸出来,与庞春握手。庞春哭着跟小凯说,老师你不能走,你要帮我把论文做完。小凯却摇着头,表示他得走了。第三天的早上他就走了。
  
  小凯去天堂了!
  小凯重病时很多学生和朋友都在陪伴小凯,还有侄儿元元,他们帮助我日夜照顾小凯。同时教会的朋友为小凯祈祷唱圣歌,让小凯有一颗平静的心去见他的天父。Eddy学校的祷告会为我们一家做了三周的饭菜,送到家中,还有我的God Monther-Alieen也给我们很大的帮助。我们全家非常感激。最后几天,我们按照小凯的意愿,把小凯留在家里而不是医院,一直到他生命的最后一刻。

  小凯离开我们一个多月了。对我们全家来说,这段日子就像漫长的十年。家里的每个角落,都留下小凯的影子,无时不在我面前出现。最难过的是在傍晚,我就像丢了魂一样,无法安定,到处在寻找小凯,希望能够再看他一眼。小凯不在,我们不知该怎么办。这种痛苦只能意会不能言传。小凯已是我生命的一部分了,可是上帝将他带到了天国,而我却还留在这世界。这好像将我的生命切成两半,叫我的整个生命都在痛苦之中,无法生活下去。我每日在上帝的面前哭泣,带着眼泪祈求上帝给我平安,叫我不思念小凯。平时我是一个非常乐观的人,从来不想死的事情,可是小凯走了以后,死对我来说不是一件惧怕的事了,而是我所盼望的事情。

  感谢上帝,小凯给我留下了三个可爱的孩子。每当我看到我们的女儿小溪,就看到小凯的形象,看到她继承小凯感人的演讲能力,写作的天分,生活的自信和聪明才智,还有巨大的同情心。当我看到大儿子泽思眼睛的时候,就想到小凯的执着,诚实,对家庭的巨大的责任感。当我亲我可爱的小儿子泽华时,他的活泼、聪明、伶俐就让我想起小凯。这时,我知道,小凯并没有离开我。他的生命在我们三个孩子的身上。为了小凯和我的孩子们,我应当坚强地生活下去,把他们抚养成人,到那时我再到天堂与他相见,就如他临走时我对他说的那样。

  小凯虽然离开我们了,但是他的经济、宪政和文学思想由他所喜爱的学生们继承发扬光大,他曾经对我说,他的学生就像美丽的桃李花会开遍天下!
  
  足印
  
  一个晚上,他做了一个梦,梦见与天父一起行走在沙滩上。天空上突然闪出了有关他一生的片断,在每一个片断中,他均注意到沙滩上留下两组的足印。一组是他自己的,另一组是天父的。当最后的一个片段闪出的时候,他发现,每当他处于最痛苦,最难受的时候,沙上足迹总是只有一对。他困惑地向神问道:“父啊!你说只要我决心跟随,你便会永远与我在一起.但为何每当我最痛苦、最难受的时候,沙滩上就只留一对足印?我很不明白。为何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便会离开我!”“儿啊!”神回答说.“我珍贵的儿子啊!我爱你,我亦永远不会离开你。在你最痛苦,最难过的时候,沙上之所以只留下一对足印,因为在那时候,我正拥抱着你。”

  这个故事,小凯病重时我每天读给他听。现在每当重温这段话,我便从中得到无比的安慰。

  小凯走了,他的心与灵会永远和我在一起……

小娟2004年8月于墨尔本

(以上两篇文章均转自豆瓣网,本人未做任何改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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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伍小弋的转载。杨曦光一直是我敬佩的朋友。文革中因翻印他的《中国向何处去》,我也差点被打成“省无联”。杨曦光才华横溢可惜英年早逝。虽然从国内外媒体看过不少有关杨曦光的报导,但吴小娟的纪念文章更详尽更感人。

祝小娟母子吉祥幸福。祝曦光未竟事业后继有人。

祝小戈兄弟多多保重。

(你眼睛不好,还上网发文,敬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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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天要下雨君推荐吴小娟的感人文章。

    吴小娟请多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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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4# 天要下雨

   读完,凄美的爱情,感动于一个妻子对失去的丈夫的悲痛,感动于对逝去的亲人缅怀。这样的爱是建立在两个人彼此毫无保留的给予基础之上,爱的组合是无条件的神圣纯爱,他俩,从家庭的建立开始,生活就以上帝的旨意为中心,纯洁无私。小凯去了天堂,“小凯走了,他的心与灵会永远和我在一起……”天堂人间,无穷的思念。

来自儿时仰望星空的梦想,梦想的追寻和失落,天空中横亘的星河,光华璀璨却遥不可及。 月光下,宁静的湘江河畔,落水声打破了宁静,惊碎了月影,击碎了无忧无虑青葱岁月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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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曦光与吴小娟的爱情是经历过暴风雨洗礼;是经过痛苦的磨炼的;是真诚坚实永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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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几位老兄和朋友的跟帖!我也为他们的爱情深深地感动!愿小娟和她的孩子生活幸福,一生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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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们这代文革中的中学生应该都听到过杨曦光的名字。据说他在獄中学透了《资本论》后来成了经济学领域罕见的学者。他让我想起这句名言:是金子总会发光。谢谢小戈转发的这两篇好文,让我们看到了杨曦光作为儿子、丈夫、父亲的真实感人的生活情操。祝愿吴小娟晚年幸福、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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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曦光与吴小娟的爱情是那个历史时期经历过暴风雨洗礼的不可多得的爱情;经过痛苦的磨炼;真诚坚实永恒的……使人赞叹不已,谢谢佳作,谢谢天要下雨的转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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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本论使小凯受益,他的名字使人难忘。
我智慧的小船高扬着帆,航行在较平静的水面上,把那苦恼的海抛在后面了……(神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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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好久没来了!
谢谢乐闲姐,谢谢笑对人生兄,谢谢孟晓君!前不久试图与吴小娟取得联系未果,很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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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1# 天要下雨

    吴小娟的文章,文笔娟秀,情深意长。

    谢谢楼主推荐。问好天要下雨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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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读下雨兄转载的小凯夫人吴小娟的两篇回忆录,感人肺腑,小凯一直是我仰视的人物,今又知其夫人吴小娟也是位贤惠善良知书达理的一位贤妻良母,谢谢,望下雨兄多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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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东乡妮娜,谢谢峭壁松兄,也祝你们健康、快乐、幸福、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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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曦光一直是我们敬佩的人,可惜英才早逝,(55岁)是诺贝尔奖金的候补人员,谢谢美文,是我们更加了解了他们的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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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革期间就听说过一些杨曦光的故事:他写的"中国向何处去"与蒋介石领导全面抗日的文告同题;他被捕后一中有人搜得他的曰记,写到我有辆自行车,同学们都很吃惊,为什么?可能一般同学都穷连自行车也没有;他母亲叫陈然,父杨第甫都做过周恩来的秘书,陈然在文革初就被迫害自杀身亡,是其女儿去认的,当时的领导叫她写下"陈然自绝于人民"字样才让家属办后事.回忆这些心情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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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曦光---- 一代天骄,可惜英年早逝!他的夫人吴小娟的也是个贤妻良母、且才情难得的好女人。

  愿吴小娟晚年幸福安康!

“做人要有人品,上网做ID,要有网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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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笑对人生、狄德罗二世和彭姐,是啊,不堪回首的岁月!所以我们对那些想倒退回文革的人须时时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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