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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我们这一群知青的蹉跎岁月

我和我们这一群知青的蹉跎岁月

许佑铮

山雨欲来风满楼

 

   1962年,我们于涟水河畔的湘乡二中结束了高中学业。因为三年“苦日子”,经济萧条,招生指标宛如光头粉上撒了点肉沫,点缀一下。我们班每个班录取了5位同学,他们成了时代的幸运儿。 我曾记得,班主任王寄北老师在课堂上告诉我们:有志者事竞成!我一直深信着这句格言。所以我一直穷追不舍地苦恋着音乐。尽管音乐专业招生一直处于冬眠状态,但我渴望着经济的复苏,我随时准备着迎接春天的到来。

 

   1963年,我曾在母校办公楼四楼自修着“基本乐理”。实践着“作曲法”那些基本技巧。我的另一个执着的同学傅真忻每日在四楼打着赤膊认真地画着素描。谢欣老师每日也在四楼进行着壹万张画运动。“业精于勤”对年轻的我,启发很大。

 

   一晃就是几年过去了。我在九中代过课、在房产公司工地做过副工、担过铁路土方、为省机电四处搞过电杆装运。我还天真地拿着“毕业证书”去工厂打听“是否要招工?”,我多么向往吐着袅袅青烟的工厂,它对于青春的我,多么具有童话般的魔力啊!

 

   我还参加了县歌曲创作小组,和教师们一起排练歌舞,周日在“大礼堂”演出。我参加更多是居委会回乡社会青年文艺活动。每日谋划着排练节目,指挥着大合唱,为居委会、城关镇获得了不少一等奖。我创作的歌曲“集体好”后来搬上了邵阳地区调演舞台,获得了热烈的掌声。青年时代的我,作品第一次走出县门,获得了令人羡慕的一等奖。

 

   1964年,湖南师院艺术系没有任何招生的讯息,倒是江西师院艺术系恢复了招生,但只对本省。我们如久旱遇甘霖,我和傅子、楚毫、阳生、国尧不请自去,院方被动接受了报考。当时,傅子、楚毫其作品常见于报端,我的歌曲作品也上了地区舞台,连我的图画作品也很不赖。院方对我的专科很满意,所以,老师找我进行了谈话。后来,急速赶去武汉,报考了中国音乐学院。一场当堂作曲又使我参加了六十余人中的七人复试,我饱含着期望在等待。不久,通知来了,江西我们均落选。南昌姑妈为我打听,政审不合格成了一个重要因子。我接中国音乐学院的通知还蛮激动,结果却是名落孙山。武汉考区仅录取一名,紧缩仍在发挥着作用。

 

   1965年,我参加了湖南省韶山灌区湘乡指挥部文艺宣传队。我创作的组歌“歌唱韶山灌区”在湘潭参加了省指挥部的汇演。其中“一道喜讯传下来”获得好评并刊载。“锣鼓喧天来庆功”成了县“轻骑队”的保留节目。在宣传队的日子里,我发现姜科长等领导们非常注意报纸中北京中央领导的状况及社论,这正是文革起风的初始阶段。我们在忙着到工地慰问演出。对政治毫无一点敏感。后来灌区通水了,我们这个宣传队的使命也便完成。这大半年的相聚,如今离解散又快半个世纪了,成了我青春年华中文艺实践最美好的回忆。

 

   我率领的居委会排练队,人数在悄悄地一天一天减少,他(她)们已分配奔赴新的工作岗位。我们几位成了无娘的弃儿。甚至因成份,排成的节目也不让其跟随伴奏,真让人匪夷所思。我开始尝到苦闷、彷徨的滋味,前途何在?路在何方?

 

   我父亲解放前后都是在北正街小学任校长。祖父在世时在天泰糖行帮工,当先生。省吃俭用,有了一些节余时却英年早逝。这一些节余便放在伯祖父店里作为小股份衍生出供养父辈的费用。祖父辈民国十一年分家。其后,伯祖父又是未成年父辈的监护人。伯祖父有三个儿子,我父对伯祖父家的财产无任何继承权。1950年,我父病故,最后连小股份也不知去向?难道是伯祖父家的工商地主成份张冠李戴在我家头上?我将疑点向领导作了反映,但我的苦衷被漠然处之。我又对毛泽东“论阶级成份”中文末阐明三年后将改变成份的诺言充满着希望,但现实是纸上谈兵,几十年却是无限延伸。我只有无语了。

 

   1966年到来了,我只盼望有高校可考。终于收到了湖北艺术学院的招生简章。兴许湖南也可能招生。我心里燃起了一炬希望之火。但北京的文革在不断发酵,我压根儿不曾料到会发展到“停课闹革命”这一步。学校的红卫兵在向老师发动着无情的攻击。大字报刷满了学校,老师被揪得所剩无几。大字报贴上大街,打倒“刘邓陶”的标语骇人听闻。领导们顿时成了无头苍蝇,无序乱撞。正常人说混话:“×××有问题我用脑袋担保。”女神经声音嘶哑,白沫飞溅凑热闹:“造反有理,你算老几?”男神经似在讲“真话”,幽默地在别人的大字报上写上“放屁”后,还正儿八经签上“反修一兵”。工厂停了,机关瘫了。学生们高高坐在课桌上庆祝胜利……由于学校正常秩序不能为继,宣布停课闹革命便顺理成章了。这样,我盼星星、盼月亮,盼了好几年的“招生”戛然而止。同学王道求、楚毫帮我联系的文工团和柘溪总队也因混乱而泡汤。我一生梦寐以求的理想和前途正式走进了死胡同。

 

   从此,文革肆虐。今日,成串的高帽队画着“丑”脸敲锣而过,有点荒唐可笑。昨日,夜幕下的七一广场正在斗争着一位从山西揪回的“地主”老太,她是湘乡名校二中前身一女校的校长胡仲敬,我推算她应该有六十多了,低头站在用方桌拼成的批斗台上,身材矮小,孤立无援,我现在都觉得有点毛骨悚然。当时,庙宇菩萨被砸,店门招牌被毁。我家被抄二次,无法无天抄去衣物。我中学时代的多本日记在火光中化作烟云,当时,我只有无可奈何的叹息!

 

   滚滚滚!勒令贴在门上,半夜大门被踢得嘭嘭作响。我不知所措,心在狂跳!杜甫“石豪吏”诗中:老翁逾墙走,老妇出门看……千余年前出现过的黑夜惊魂一幕又在重演。分配工作我们无份,作零工的线被捏断,有的甚至粮食供应也被停掉。每日,有车轮般的“动员”给我们留下了一条上山下乡之路。我没有办法,我极其悲凉,我仿佛看到一条迷茫的阡陌的小路展现在我眼前。也许,这就是我今生的唯一归宿了。

 

“龙卷风”把我们晕糊糊降在乡下

(一)

   

   1966年11月19日是我们上山下乡的日子,一个改变一群人人生轨迹的日子。我们象被龙卷风猛然吸去,晕糊糊地降落在乡下。

 

   那一天,在北门口,我们带着大红花整队出发,走向离城十余里,等待开垦的湘乡茶场。我很无奈,我更笑不出来。母亲五十多岁了,一人孤独在家,为姨妈带小孩获得生计。作为独子的我,无能为力,我象被狂风扫荡的落叶,无处可攀附。

 

   好在路程并不远,只走了一个来小时。这次,县茶场一共接收了64个男女知识青年。安排在雷家塘、罗汉冲、安丘、戴家湾。即一、二、三、四生产队,我分在安丘(三队)。我们全组共十四人,八女六男,最大廿四岁,最小十六岁。文化程度高小至高中。其中二男二女来自小演员训练班,他们家庭成份不好,为不至沾污社会主义文艺舞台纯洁形象,被终止分配剧团,改发配到茶场。更巧的是本组只有一位“根正苗红”的知青,也许是来锻炼镀金的。其余的便只能享受“可教子女”的“美”称了。由于是长期逆刺激以至“神经麻痹”,我们这一群人常在生产队、青年组、食堂和自留地,起到了主心骨的作用。

 

   到生产队后,暂借住在社员“泉胡子”家。他是回乡青年,我们的语言似乎有共同之处。第二日大早便开始了出工,去合作社担化肥。上午、下午有四场工,熟悉新的田里工夫。以后,每天是以日出日落为时间标尺,周而复始推进着新农民的进程。一天满勤,男的计十二分工,女的计八分工。我们赖以为家的安丘生产队有水田六十余亩,还有等待开发的几百亩茶土和一个猪场。分农业队、副业队,每年轮换出工。在农业队,每年就是锄草皮、担粪、翻凼、担大凼粪、撒石灰、插秧、扮禾。每日泥里来,水里去,指望着二季丰收。在副业队,开山、整土、种茶、锄草、种西瓜、种萝卜、担水、浇粪,指望着茶树快快长大,指望多挣几个“活水”钱。

 

   为猪场上街去大米厂拖糠,我们倒是顶喜欢的。一辆钢丝板车、一个男的拉、二个女的推。虽然红仑上四个陡坡难上,劲使得不集中,甚至倒退,要乞人帮忙。但事情脱爽,还可以回家,累得有价值,所以乐于前往。

 

   有一次,我奔跑着放第二个下仑时,付举莲和阳青云单脚搭在轮子的轴上,手扶着木箱,享受着飞速的刺激。我有个神经性呕吐的毛病,在越跑越快的奔跑中,突发呕吐,只得将板车丢在一旁,幸喜没翻车伤人。这是观音菩萨在文革“关禁闭”期间,担“风险”的救苦救难。在怜惜保佑着我们这些苦命孩子的平安。平时,我们也常与县里一些领导干部的板车队在红仑相遇。他们正在红仑上“五七干校”接受与我们一样的“劳动改造”。后来拨乱反正后,得到解脱,官复原职。或荣誉退休、怡养天年。最后我们也打道回府,回城安排,但我们失去了比他们更重要的青春年华。原来的高小生、初中生、高中生被尘封已久,因为机已失去,时不再来啊!青年时代憧憬的理想,不但无法实现,还在让其承受晚婚、计划生育、破产、下岗之苦果。而且,只能自个儿慢慢地消化着由别人制造的苦果。莫等闲白少年头,空悲切!怪谁?

 

   冬天来了。我们被派上街,成了“名符其实”的“收粪兵团”。我管北门,许卓群驻三眼井。为了多收一点粪,要起早,以防别人抢先。更要先发制人,主动帮“奶奶”倒马桶。只有先将粪倒入自己的大粪桶,你今天的成果才会靠实。在家吃过迟早饭,再担着满满一担粪,经火车站、联盟大队、过渠道、翻过小红仑、园艺场、中间还要歇好几次气,当看到坡下一丘丘的水田,我们今天的任务就快完成了。将粪倒在大凼中,祈望来年丰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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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欢迎涟水河畔的湘乡知青来到湖知网,拜读您的回忆录,一下子就从文找到了共同的语言,您说“我多么向往吐着袅袅青烟的工厂,它对于青春的我,多么具有童话般的魔力啊!”不也是所有的知青当年共同的心声吗!

  期待您的下文!

是的,我们没有也不可能改变社会,但是我们可以努力改变自己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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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欢迎新网友!我们的梦想啊……
我智慧的小船高扬着帆,航行在较平静的水面上,把那苦恼的海抛在后面了……(神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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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君有才,长叹抚膺,蹉跎岁月,误了青春,我们都是,同时代人,"可教子女",命运相同,倒霉出身,同病相怜,改革开放,想看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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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味着你如泣如诉的青春,咀嚼着你蹉跎岁月的坎坷,怎不令人为你和你的同学们的才情惋惜,怎不叫人为一代人的青春年华仰天长叹!期盼知青姐姐的后续述说......
热爱生活,兴趣广泛,性格活泼,待人真诚。喜文学艺术,爱时尚旅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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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支歌,一支难以忘怀的歌,一支拨动了人们心弦的歌,痛苦和悲伤是那么多......。  明月桥改词
一切都是瞬息,一切都会过去;而那过去了的,就会变成亲切的怀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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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1# 许佑铮

 

“青年时代憧憬的理想,不但无法实现,还在让其承受晚婚、计划生育、破产、下岗之苦果。而且,只能自个儿慢慢地消化着由别人制造的苦果。莫等闲白少年头,空悲切!怪谁?”

 

此恨绵绵...谁能偿还失去的青春!

揉动琴弦,情随波涌,无边的思绪 缠绵如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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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因为上面拨来了安置费,我们也在划算着建房,不是组长的我们却在充当顶梁柱。请社员指导一块儿在田里放了砖。又在安丘前面一片油茶林边择好了屋场地基。全组十四人连续担了好几天土方,终于把横直有三十几米的地基担平了。四向办分配了我组十多立方木材指标,我们这些“无法无天”的知青,在提量木材时,只要木材公司量材员一反眼,稍不留神,两人一合作,一根根没量的木材,魔术般地堆到了已量过的那一堆。如此反复,应该不会吃亏。

 

   很快一字排开有红砖砖柱走廊的土砖青瓦房便建成了。多出的木材也不知多在何处?正如我们廉价的青春一样,都为“上山下乡”运动作了无私的贡献。今后,住在这儿是不可改变了。所以,对居住环境还是顶注意的。我们在宽阔的坪中央早留下了一棵翠绿的山楂树。工余用土推车从远山坟边“偷”来墓碑,我用红砖砌了两个墩,把墓碑麻石往上一摆,这就成了公园的凳。也许遐余,能坐下享用一下,虽然没有花前,但却有月下,自感惬意,就让其洋洋自得吧!我还记得,同在这棵山楂树旁,我拉着手风琴照了一张相。似在笑、不,应该是装出的笑。我拉响的是世界名曲“可爱的家”:“无论我走遍海角天涯,都怀念我的家……”。而且,我唱得很投入,我多么愿意在温馨的家中,陪伴母亲共赏天伦啊!

 

   西边的山头,晚霞格外鲜红。我们每天不用时钟,也是这个时辰开始散工。老水牛迫不及待扑向大塘里,也想洗尽满身泥泞。我们知青组的小苗妹子早就在大塘里浸泡。水牛一扑通,吓得她大声尖叫。远处,社员喜哥也在应声:别秽坏这一塘水啊!我们这一家子的大哥们,自觉地为自留地的瓜菜在浇粪。这副收工图是我脑海中的一片记忆,也是我们三青年组平和时刻的写真。

 

   由于一年安置费还在起着支撑作用,青年组的食堂仍然在正常运行。餐餐有热饭热菜下肚,热水灶里一缸水在咕咕冒着水泡。两个小妹子阳青云和谭小苗轮流“执政”炊事员,辣椒罗卜白菜,变着花样应对。由于是重体力劳动。每餐饭量常超出了报餐计划。社员吃水较远,在上面山塘。为了方便,男青年在屋下小菜园挖了一口几米深的水井,不但方便了自己,也方便了附近社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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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革的风刮进了茶场

 

文革在我场的影响没有多大,更没有多大的派性,领导们在稳坐着“钓鱼船”。县委书记郭增臣应接不暇,被拉去请罪,那时他便因祸得福,进行着颈椎锻炼。他的夫人却在我场“劳动”,躲避着毫无道理的麻烦。后来,“保”派沿着原来的官道在向下发展,我场成立了“把到底”战斗队。它是通过政治筛选在运作,我知青组仅一人获准参加。在那时,能戴着红袖章,是一种使人突然神气的“摇头丸”,几个常吃“松活工”的人倒是如获至宝。社员们每天要忙田里工夫,忙塞饱肚子的事,对此道毫无兴趣。整个茶场64个知青,能参加“把到底”的不到十人,这对其他知青来说,是一种公开的岐视。为了维护政治上的尊严,茶场被排斥的知青,成立了“五四挺进纵队”,并立马组成了“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所排节目,信手拈来,迅速深入各队演出。我记得排练好的小歌舞“浏阳河”比较精彩。一男一女由李伯宁、罗良智出舞,一组“探海”造型,还有卓群、绵光等人的多声部伴唱,再加上我和玉钊、仕俊的手风琴、小提琴、二胡的伴奏,是够出味的了。几年以后,农林水系统下乡,下基层慰问演出,茶场知青的本事是不容小觑啊!

 

不久,农业局有一干部在场部贴出了“五四挺进纵队是一些什么货色”的大字报。言下之意是祭出了反动的血统论:我们个个是“根正苗红”。你们再怎样表演也是一些“歪瓜烂桃”。我们没有作过份理采,让此等待着历史的答复吧!十周年、廿周年,茶场知青纪念聚会,他自动来参加了活动,相互一笑,也没说什么,我想,来参加的本身就意示着一种歉意吧!

 

秋去冬来。大家都准备过年了。队上年终要结算,我们也热望着分红呵!一年下来,我做了250个工。工价叁角,除去每月出谷及分配的几斤菜籽油、鱼的扣除,我还能分得廿来元,与我作小工每月可收入42元有天壤之别。当时真要去做小工,那可是走资本主义道路啊!就此,也只能这样耗着。至于供养母亲,还要找一位如意爱人,真成了难言之瘾啊!不过,也算不在其下,要真下放在6分钱壹个工的生产队,此生也只有“咪咪来拉多”—《光棍哭妻》了!

 

丢了耙头串联去!

(一)

 

我们没有生活在真空中。虽然茶场社员每天都循规蹈矩迎接着太阳的升落,文革的风浪对敏锐的知青来说,象一个强大的吸盘吸劲十足。学生大串联风起云涌,学生串联遍布大江南北。串联的学生踏上了公路、串联的红卫兵挤满了列车、甚至发展到政府招架不住而下令终止。但余波不断,有时,常有小高潮。

 

我们是刚脱下学生装的知青,与学生似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我们多想下水试身,我们更想迎风搏浪。柏宁在悄悄通风,四周在暗暗呼应……

 

那是19675月,春插刚过的一个晚上,一群人出现在湘乡火车站。看准了东去的方向,一列货车缓缓启动,于是我们约定依次每车箱上一人,攀着车尾的铁梯架而上,再在车顶爬行或越过车箱连接处,在一车箱集中,铺上塑料布坐定,也就大功告成。这就是我们茶场“铁道游击队”第一次出征。

 

我们的列车在向株洲方向奔驰,大小站都停,速度象“打摆子”时冷时热,经云湖桥、十里冲、清水塘、终于挨到了田心。只得下车,打听哪列列车往北而去。铁路工人师傅与我们很投缘,经指点,我们登上了北去的货运列车。大约是快天亮的时辰,我们到了汉口的江汉货运站。几十股车道南来北往,好大一个货站!找到了站内食堂,买了许多包子馍馍,加足了开水,又搭车上路。有的车皮中途被摔,不再北上,我们又得临时找车换乘。经河南、黄沙满天、唇干口燥、急着找水。也不知睡梦中被叫醒多少次、也不知多少次迷糊又跳上另一列车。大雨中,我们坐的是一敞蓬车,又冷又饿,我和柏宁互拥着缩卷在机器的空隙处“避难”。折腾了一夜,看着天已发白的外面,突然晃当一声,车停了。跳下车一打听,我们到了石家庄,离北京不远了。

 

石家庄,也是一个股道多,很长很长的一个大站。我们跳下车,如同进入惊恐的油锅中。黑热热的串联大军在石家庄这个硕大无比的货站翻滚。“红卫兵小将们,要听毛主席的话,不准串联!不要去北京!”高音喇叭的声响在货站上空回响!堵截的人员出现了,追逃的游戏也便开了场。呼叫一阵,一波滚向北。停歇一阵,一波又涌向南。象翻滚的开水、象热锅里的蚂蚁、更象猫公捉老鼠……我们远远地躲避着,绝不近前。积极地打听着,盯着那些即将启动的列车。机会来了,一辆列车噗哧一声冒着热气,车轮在缓慢地移动,也不知去何地,只知向北。我们敏捷地爬上了车,列车加速了,一阵浓浓的白气迷漫而过,列车噗哧噗哧欢唱着飞奔起来,我们笑了!我们成功了!呗呗!石家庄!

 

正当我们欢呼成功时,突然发现丢掉了二个人,玉钊和仕俊被追丢了。是顺利爬上了另一列车?还是被堵截住送往收容所再转送回家?我们不得而知,只有说不完的遗憾!

 

又是一阵晃当声,列车停了,我们若无其事仍坐在车上。有一人在此经过,我们向他打听:“师傅,这是什么地方?”“丰台”我突然恍然大悟,车不会再开了,啊!北京终于到了!

 

有去过北京的同学介绍,我们住进了北京北石桥招待所一个接待红卫兵的驿站。我们当然是学生,不然怎么入住呢?这儿房间很好,地上铺满了席子,还有单盖被,大家集体睡觉,吃住都是国家共产主义,只“借”不给钱。大锅炖白菜,上面撒了许多肉沫,很新鲜,别有一股风味,我们非常知足。事过四十年,我还想在家里尝试做那种简单、纯正又清香的菜。

 

入住北石桥后,才打听到玉钊和仕俊也到了,而且很快与我们在北石桥汇合。他们是经一长沙伢子指点,贴壁躲进闷罐车而避过了搜查,成了“漏网之鱼”。后来在丰台送进了一家水泥厂,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在北京,去了天安门、故宫、颐和园、北海、八达岭长城。我们大饱眼福,也在那些美景处留下了青春一刹那。我们大声叫喊,我们心旷神怡,我们忘记了时刻牵挂的前途。我们也想入非非,假如要有一份理想的工作又有一位心仪的女友陪伴相游,那美景会更艳,心情会更畅,何等的浪漫谛克啊!

 

但风景再美,也不是我们久留之处。湘乡还有一片“广阔天地”能容我们背离吗?让湘苏出面变着法儿“借”到了票,一行又一路风驰电掣来到了武汉。在我们国家的长江第一桥留下了英俊的倩影,在我姨妈家挤住了一夜,便匆匆从“清凉”的万里云层堕下,回到了正值盛夏的湘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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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乡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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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恒的记忆,难忘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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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高兴知网又来了新朋友,来了位比我经历更坎坷,阅历更丰富的老大哥。我无资历欢迎您,但还是要说:“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认真拜读您的文章,越读越感到心里堵着一点什么。是啊,我们这一代.......
     我常想,每当国家、社会、民族遇到磨难或变革时,总是有一大批热血青年为之承担点什么。君不见从古至今有多少热血青年血洒疆场?有多少仁人志士慷慨赴难?我们今天的回忆,我觉得决不是想或要讨回点什么,也讨不回什么!一方面回忆回忆我们的历程,从中吸取一些有益于我们晚年生活的营养;另一方面从大一点的方面讲,也许能在督促社会不让悲剧重演中起到那么一点点作用。我总觉得,我们的青春最值得骄傲的是:无论我们是自愿还是不自愿的,我们作为当年的一代热血青年,都为社会承担过,那怕是本可以不那样来承担的......
       浮见拙解,还望我的兄弟姐妹们海涵!
     期待你的后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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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2# 笨笨牛 孟晓  涟水河仍然在悠悠流长,过去的日子也一去不复返了。只有涟水河底,有一块硕大的石板,上面镌刻有许多细细的声纹,仔细听它会慢慢的回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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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石鼓隐士、知青一小丫、明月桥、琴思清远:初到知青茶座,谢谢诸位关注和跟贴。下一站,是到杭州,几乎送进了收容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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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欢迎涟水河畔的湘乡知青来到湖知网!这里就是你的家!
关爱他人 善待自己 快乐生活 爱生活 爱阿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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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得这么真实的下乡、文革回忆文章倍感亲切,很珍贵的照片,保荐下来不容易,因为种种原因,很多后代都不知这段历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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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隐士安、青石:我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知青,让我们双手紧紧相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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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1# 许佑铮

 

      许学兄终于能独立发长篇帖了 恭喜 也欢迎你加盟我们湖南知青网,几年来,我一直盼望着有来自我的家乡,湘乡的知青朋友能到这里来,所以我特别高兴!

 

    许兄一生多坎坷,但一直自强不息,终于修得正果,在音乐创作上有了可喜的成就,我们湖南知青网又添了一位多才多艺的老知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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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味着你如泣如诉的青春,咀嚼着你蹉跎岁月的坎坷,期盼知青姐姐的后续述说......人 ... 我是知青一小丫 发表于 2011-11-29 11:12

 

是知青老哥哥 不是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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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蹉跎岁月经历的那些事,许兄弟还记得如此清晰,真是刻骨铭心。

  风雨过后见彩虹,你向命运抗争,你坚信【明天的月亮更圆】,你的人生好精彩!欢迎你朋友!

 

     【明天的月亮更圆】是许君发表在湖知网春节联欢会的征歌。

让每个人在太阳下都有一个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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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志者事竟成,在哪个年代,或许有许多人不能实现,但在今天你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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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回到湘乡后,又回到了我们耕耘的安丘生产队,回到了艰苦劳作、前途渺茫茶场的现实中,还是一样的钵子蒸饭、还是一样的荷锄出工,我们又在谋划着上海、杭州行程。

 

  这次,女知青傅举莲、斯厚德、阳青云她们死死地盯住了我们。好象我们是“四类份子”,一切都在他们监控中。带女知青闯荡上海,有风险。而且很不脱爽,只怕麻烦不断。而且她们死皮赖脸跟着跑,真是哭笑不得!只得带她们上路。

 

  我们使用的是一张毛边纸签写的非正式“票”,而且还作了涂改。登上了去上海的列车。果然,到上海站后在出站口被堵住。这么一大帮人,真不好每一个人都“脱险”。相约的人在暗示开溜!正待行动,不远一铁道路口横杆打开,两股人流相向拥挤着穿过,我们也趁此良机飞跑冲入过路的人群中。车站工作人员傻眼了,只得望人兴叹!第一场危机也因此而化解了。

 

  上海真大,我站在外滩,看着滚滚奔流的黄浦江,仰望着一座座用花岗岩砌成的摩天大厦。南京路,准海路,在外滩向西缓缓延伸着……商业集中的地方、人头攒动,好不热闹!以前从书本上知道上海有个十里洋场,而且还有个“大世界”,在这里还出了一支“夜上海”的名歌:“夜上海,夜上海,它是一个不夜城……”它常在“大世界”舞厅中演唱,可惜这种爵士风味的轻歌,虽然是抒发着女性对新生活的向往,但在文革期间唱是水火不相容的。只有“造反有理”最强的高声吼叫才是最吃香的歌曲。上海的街道真长,因为囊中羞涩,我们每天就在十里长街上引颈张望。累了就在街边地下小憩一下。天黑了,待澡堂打烊,因为便宜,这里成了我们每晚休息睡觉的“天堂”。

 

  最后一天,我们去了城皇庙,斯厚德的长兄从嘉兴赶来,请我们吃了饭,慰劳了我们这些从乡下来到“大观园”的穷哥儿和村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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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

 

   玩罢上海,往回去了杭州。晚,我们这一群“丐帮”又被拦在车站内,差点被送去了收容站。也是命不至于此,一个学生模样的人“押解”我们去收容站。因为都是学生,他半途将我们“放生”。为感谢他的“救命之恩”,我们赠之以韶山纪念章。

 

   夜,已经很晚很晚,也没有正式吃点什么,更无处可投宿。我们象落魄者,彳亍在西湖畔。天上,有淡淡的月光。湖面,有轻轻的波浪。忽隐忽现的湖光山色,也在寂静地进入了梦乡……困了,我们就枕睡在湖畔的石凳上,巡夜者也没有过份为难我们,让我们枕着西湖美景,各自作着黄粱美梦。可惜白娘子早已远去,今晚也没有大雨将至,不然今晚又来一次“西湖借伞”又何妨呢?

 

   为了便于上车,我们这一群来到距杭州不远的南星桥小站,将塑料布铺在侯车室的一角。为安全见,女生睡中间,男生睡两旁。清晨,百早发现裤子划破了,丢了一角六分钱,幸好没划着不好说的地方,出气的洞洞也不大,不然在景区才真不雅哩!

 

   晚,到了红都南昌。在下车的路上,看到了头戴柳条帽,手持铁棍的工人“武士”。还看到了一些男女在情切切地哭泣和控诉,据说向塘发生了机枪扫射事件,死了人,铁路客运因武斗而中断。大家都说是保卫毛主席,可毛主席他老人家真忙不过来呀!铁路中断,我们这一群人真有点伤脑筋了,匆匆来到琳姑家,打地铺对付几晚。去了八一公园和八一南昌起义纪念馆,还到了整个都弄成了红色的八一广场,这与文革中的红海洋在相呼应。由于武斗频发,路途不畅,玩的兴致也不高了。幸喜铁路没断多久,也成全了我们这些归心似箭的人。

 

                           知青大会和反断食斗争

    中国的农村在60年代,农民并没有完全摆脱贫困。让如此壹仟多万知青下乡到农村,又把农民已有的大饼又分去了几分之几,而毫不负责任的说客把农村说得无限美好、天花乱坠。知青的血泪实践成了王二小过年—一年不如一年。苦头吃尽,问题接连。人人向往着美好,生活的规律是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知青们奋斗一生也解决不了农村贫困。最终也只会将他们陪葬在贫困的旋涡中。所以要解决问题,正确的政策才是关键。正如现在,农民可以进城,走遍全国,为致富打工,他们尝到的是甜头,看到的是希望,这叫苦尽甘来心舒畅。让放着五颜六色的万花筒诱骗知青们“扎根”农村一辈子,难道他们的脑子均进水了?否!

 

  大部份知青发表了自己的想法,概括为“要户口、要回城、要工作、要吃饭”。所以返流回城就在所必然了。在这种情况下,县“四向办”召开了全县知青大会,树起了几个所谓“先进”典型的“扎根派”,动员知青回农村“扎根”一辈子,真是白日说梦话!知青们没有答应,连南正街下乡的一个稍有智障的文盲大哥,本在城里干“卖韭菜大蒜葱”之业。他走上了主席台,高呼:“我要吃饭,我要回城”“打倒老把一小撮!”台上的“老把”领导也惯性地举起了拳头,回过神来后为自己打倒自己而目瞪口呆。会议解散,知青们诉求无果,“最后的晚餐”后,肉骨头打向三、二个“标兵”……知青们列队,打着“要户口、要回城、要吃饭、要工作”的横幅,游行至县前街县政府,然后转至人民广场灯光球场处。男女知青好几百人,井井有条静坐,进行着“反断食”斗争。当时,拉着四向办主任黄雨阳作陪,体验无饭吃的滋味。社会各界、组织团体及外地返乡大专院校同学都赶来声援和慰问。知青们的家长也赶来灯光球场,整夜守护,关心自己的骨肉。整个斗争坚持了二晚三天,由于当时政府处于半瘫痪状态,小小四向办也解决不了“中央级”的大问题。最后也只能稍加安抚,让知青们再饰演一次阿Q,高叫着胜利了而草草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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