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楝树蔸

05年的冬天，正是我们为贵州至靖州的220KV输电线路和靖州220KV新建变电站忙着准备电杆的时候。新开铺地区的海棠路改造，经过了铺设大型下水管道后的路基已基本形成。见路边有两个苦楝树蔸子，被丢在线材厂围墙边的泥巴堆上，有几天了，也还打眼。那天正好下班，收工回来，路经此地，我突然心血来潮，跑上去看了看，并用脚试着踢了踢，大蔸子轻，已经烂心，小蔸子重，踢它不动，看样子还有蛮好，心想，这资源有限，浪费了可惜，于是一声喊：“伙计们，帮帮忙！”，尽管天下着小雨，我们还是抓的抓树根，抬的抬脑壳，四个当过知青的“打工仔”把它抬到了材料站的仓库，一放就是一年多。                               

朋友们会问我为何对树蔸子感兴趣，说来话长，那是七十年代的事了，72年春节后，本人被招工至靖县印刷厂，从第二个年头开始，我就把精力放到木工活上了，厂里一位工友的老倌在部队木工营任付职，和本人的关系也还好。一次在扯谈中，这位付营长他说只要知道县里哪里砍了樟，梓，楠，稠......等贵重的大树后，他会组织吊车和士兵去挖树蔸子……，我问挖它有何用？他说树蔸子盘根错节，用你们长沙话讲是罗佗就拐的，纹路好乱，把它锯成板料，做成木箱后的纹路乱得漂亮，花纹美丽，特别是油清漆后更加的好看，简直是没有言语可以形容得了的。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我把他一直记在了心里几十年。你说今天这路边的树蔸他不捡白不捡的，我倒要看看它是否真的漂亮？

时间真快，转眼夏去冬又来，07年春节后，着手准备分解树蔸了。在这之前，伙计们曾劝我把它送到锯木场去锯开，但树根里长着石头，锯坏了锯条是要做陪匠的，那会是“豆腐盘出肉价钱”，还是来点“自力更生”的好。自然先是准备工具，陶锯子，开锯路，磨斧头，先锯掉四根树根，把咯扎园又不园，偏又不偏，只有两尺多长的树蔸修理修理。地上部分纹路直一顿砍哒，地下部分纹路乱只能锯哒，待锯下一块近似于斗笠状的边材后，再按九分的规格划线下锯。锯餐锯餐咯就呷住人那，因为要大不小的不好固定，有点走锯，不得不时刻换边，从四个方向分头向中靠拢。热哒，把棉袄一脱，背上还塞条毛巾隔汗；冷哒，马上又穿起，莫感冒哒作；累哒，想起糊里糊涂兄的一句话：“想要做成一件事，莫把自已做人搞”，冒错，似牛似马那硬是要搞定才摆休。那一响下班后，同伴们都走了，如楚人兄弟所说：男人选择了孤独，一个人在材料站硬是用刹锯把树蔸散开成数块板子，到最后的一块锯开时，累得我几乎要休克哒。

为了让它自然干透，用小枋把板子隔开，让它在最热的那间平顶房又过了一个夏天，到08年的春节后，才有工动手做小凳。并一反常规，是先刨凳面的厚薄，宽窄不管。尽一面刨好后，把反面刨不起有锯痕缺的地方用乳胶调本树蔸的锯木屑补起，让它干透后再刨，在加工凳脚的同时，给凳面涮清漆，每天一道，连涮十天（涮前打水砂纸）。三道以后，多涮一道，就发现漂亮加深一层，那个漂亮真的是言语无法形容得了的。你拿着它对着光亮，那反射的光芒金光灿烂，稍为改变一下方向，又是不一样的金光灿烂，纹路乱得没得书对得，这一下我才理解了文付营长所说的那一段话。

总共十来张小凳，当工程进入尾声时，得知在京城的纪飞要在4月1日回长。为了报答他几十年前帮我的那些忙 ，临时决定加做一张小凳，送给这位集五中校友，三线战友，留守靖县数年的朋友于一身的知青。凳面中正好有两张属稠木类的材质，一厚一薄，就是厚的那块了，不然怎么体现“礼轻情义重”的重字呢？

一天“领导”来视察工作，见我锯下来两大两小的四扎树根已刨成28负一点的板料，问我打算做什么，我说咯三角板做枋不是，做板也不是，她说，直讲当年你们在县城里做私活的知青们板子都是相得蛮好的，不是吹牛的波？于是我试着大头拼小头又拼了两张凳面，刨的时候注意横一道直一道地轮着刨就是了。这样又可以多送两位好朋友。之后清仓又拼了几张面子，加起来有二十多张了。本人没有别的能力，只会做点挨事，趁着自已还能动，还有地方动得，为我一路打工的知青朋友、我的亲人和亲戚、我的知青好友提供一点生活上的方便，是我的一点心愿。望着他们拿到小凳时的笑脸，我心里也是甜甜的。

树蔸基本上冒浪费，就连锯下的那块斗笠状的边材也冒放过，刨好后虽然窄了点，但给它两边各相上一线酸枣树的边，就又多了一张小凳面子。虽然面子不大，图案却是最出味的：右中下呈深红色的树节状，象人的胸膛，上去是一个有卷发、鈎鼻子像外国小朋友的天然人头图案，小把戏在抬头展望未来，我给他取名为“展望”，做好后我把“展望”送给了我们寨牙的一名知青朋友了。

我们对未来充满着美好的期望，应该珍惜这有限的时间、空间、物资和资源，莫浪费哒，真正做到“不抛弃，不放弃”，过好我们的每一天。

苦楝树蔸，树心淡淡的红色，树皮下是一层很艳的黄色，很好看的。没有让它走上被抛弃的道路，我感到欣慰。

愿小凳伴随着我们——我的家人和朋友们走过夕阳，走过更多的岁月。                                                                                                                  

2009.10.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