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精彩
冬日甫来,12日随黄埔后裔作郊游。从长沙顺湘江而下,六十华里是为靖港,铜官两镇。镇跸隔江相望,历隶长沙市冶所。铜官向为陶都,史有盛名,舟过铜官但见傍岸有大宗陶器罗列,囿于七十年代前,并无作广告由说。自应是陶业兴旺景像。我之惭愧是只知铜官而不识靖港,大约靖港在后来的年代中声名渐次湮没,作为有小汉口之称的繁华小镇,亦就如谦谦君子般不再张杨。
六十年代下放千山红农场,那时洞庭阻隔,没有公路,坐用帆布围档的轮船沿江往返不下几十次,数过两镇均行色匆匆却不曾踏岸涉足一步,之后在我的印象中靖港也就是离省城较近的一贫穷小镇,一如寻常乡土,再无出色之处。以致俟稍有能力出游时,就只记得外面的精采景致,漠然了这家门口的一尺淡土。
情感中,凡古镇的印象莫若于湘西凤凰,云南丽江等,商贾士人,风流雅客际会于此,定有不少酒楼商肆,文词墨宝,因此但有一口茶酒,一抹词香。就溢足了我前些年的孤陋寡闻。小镇古风悠悠令人陶然,却也有些仿古做作也太过俚俗,因为刻意的追求古朴,复旧,到底失之桑榆,古之意味难寻,仿佛一台大戏罢了。焉知中国五千年的历史风情不是一厢情愿就复得了的。我常有些叹息华美的成份太多,定格的多是小桥流水,殿角飞檐,其实在未开发之处,民风尚朴,却于自然的淳香之中,透着九分的纯真。那就真能发古之幽情了。
回来一寸,便是家乡,时光慢慢消失,瞬间人近黄昏,将岁月一一梳理,心的山水却仍在故乡,原来故乡的小镇温润如玉,映彻清亮的沩江,靖港在新的潮汐中复与风流,几年来的修楫将一座日渐落寞的千年古镇画得了楚楚风情,湘江如带,沩水斜入的独到景致,映得岸边青瓦白壁,宛如一幅水墨丹青。半边街对岸的古战船和曾国藩投水处的碑记悲沧孤独。 虽“昔时人已没,今日水犹寒”。然那麻石路面依然鞋跟叩叩,是依香伴翠的青楼女夜归了么?一定有桃担的小贩么喝着叫卖,扯麻糖,麻油猪血,刮凉粉;小钵子甜酒,这夜间清脆的小令长调最催人入眠。月明如水,街市阑珊。宏泰房一阕乐曲幽幽飘散,然玉树流光的背后有多少姣慵自怜。腔愁离恨。
才是微微破晓,铁匠铺的叮当声便叩开了晨雾,对过的杂货店也打开了门扉,惊喜的是波澜儿时的嘻戏玩具,将以淡出之际,竟在此寻得踪迹,又复回少年骑竹马的无忧时光,煤油灯,杆枰,铁环,木弹弓,竹快板,霎时已然悠远朦胧的记忆便在脑海中灵动起来,岁月沧桑,变化万千,这故物却成了年轮的注脚,触景伤情,凭空多了些惆怅。竟自感叹物是人非。想花开花落,总有历史痕迹,世事如此,靖港亦如是罢。
冬之近,到了这水柔城清之地,名镇风骚,总归比那大都市轻松得多,大自然的宁静,江南的水气氤氲,沩江内小蓬傍岸,好一幅精致淋漓的景色,江边一字儿排开的小摊,火培鱼,芝麻豆子茶,木锤酥,卤香干,梅干菜,各色土产令人目不暇接,酒楼八大碗,怡华楼面食,小镇如此投缘,我与妻说长居于此该是多好,妻一笑。生活是梦想,就因为靖港是家乡,虽新镇在建设复古中亦落俗套,然就我而言,亲与地两者的交融契合才会带给我视觉与神觉上最好的感受。天地间是广阔的,而家乡才是最精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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