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新至善村（三十二）

                               新至善村（三十二）

       在《新至善村》系列文章里，我常提到1953年的全国院系调整湖南大学被撤销这一事，较多人对此事不理解，借这机会我扼要的介绍一下湖大的撤销和湖南师范学院的成立。
       1953年8月全国高等学校院系大调整，是中央政府教育部向苏联全面学习的后果，全盘搬照苏联的教育模式，来改变我国原有的教育体制，即用办单科学院来替代综合性大学，每省最多只保留一所综合性大学。根据这个办法，湖南仅有的一所综合性大学——湖南大学遭到解体，原湖大校长李达只身去武汉大学当校长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兴建了中南矿冶、中南土木建筑、湖南师范、长沙铁道、湖南财经、湖南医、湖南中医、湖南农学院等八所单科学院。其中，中南土木建筑学院和湖南师范学院，直接从湖大分化出来的。
      1953年6月，根据中南教育部的指示，湖南师范学院筹备处成立，以涂西畴、林兆倧为负责人。8月10日，中南教育部颁发聘书，聘请涂西畴、林兆倧、王学膺、董爽秋、金先杰、韩罕明、陈孝禅、孙秉莹、肖伊莘、姜运开为湖南师范学院筹备委员会委员。9月，中共湖南省委决定：省委宣传部部长朱凡兼任院筹备委员会主任，林兆倧、涂西畴、王学膺为副主任。
       1953年10月28日，湖南师范学院正式成立，并举行了隆重的开学典礼。湖南师院大部分是由老湖大文教学院的中国语文系、教育系，社会科学院的历史系，自然科学院的数学系、物理系、化学系和生物系，以及师范部的语文、历史、数学、物理、化学和生物专修科组成的；还一部分是原国立师范学院的底子，再有是根据中南教育部1953年9月的批示，将原南昌大学等院校的有关系科调入到湖南师范学院，即有：南昌大学文法学院的教育系，师范部的语文、历史、数学、物理、化学、生物等专修科；还有河南平原师范学院生物系一年级等。
      调入的学生有：湖南大学365人，南昌大学272人，平原师范学院17人，以及清华大学、东北师范大学、华南师范学院等校转学生7人，总计为661人。
      调入教师有：湖南大学134人，南昌大学10人，共计为144人，其中教授30人、副教授17人、讲师44人、讲员13人、助教40人。调入职员93人，工人169人，全部教职员工加上学生也只一千人多点。
       原湖南大学的校区约399 600平方米，以牌楼口、自卑亭至一院马路为界，划为南北两院，路南为中南土木建筑学院，路北包括岳麓书院旧址为湖南师范学院，大致各得一半地域。师院占北边房屋建筑，除图书馆（2 257平方米）、大礼堂（2 395平方米）两院公有、共用、分管外，其余建筑面积两院亦大致平分，师院共分得房屋建筑面积36 773平方米。至善村和在建的新至善村都在路北，属师范学院，属师范学院的还有里仁村，稻香村、集贤村和五教斎等教职工
       湖南师范学院成立一年后，中南教育部任命董爽秋为生物系系主任，韩罕明为中文系系主任，葛旭初为物理系系主任，杨开劲为化学系系主任，陈孝禅为教育系系主任。至1956年底，学院的专业设置已扩展到7系8科，是全国专业设置较多的师范学院之一。学院还成立了马列主义教研室，王学膺兼主任，解毓才和葛德淦为副主任。
      相对而言，湖南师范学院比中南土建学院的教职员工和学生稍多点，土建学院广东籍的学生多些，师范学院大部分是本土学生。刚开始，两个学院都挤在岳麓书院里办公，那里原是湖南大学的办公地，也一分为二了。进岳麓书院大门左边就是中南土建学院办公地，右边就是湖南师院的办公地。当时岳麓书院的大门高悬毛泽东书写“湖南大学”的大红匾（现挂岳麓书院匾的位置），大门左边挂着中南土建学院长条直牌，右边是湖南师范学院的牌子，一个大门挂三个大学的牌子，构成奇特的景象。后中南土建学院在自卑亭的南对面修了一栋三层的红砖办公楼，才搬出岳麓书院，岳麓书院也就成了湖南师范学院的办公地，师院的人都习惯称岳麓书院为院本部。
      有趣的还有，在大礼堂前坪放露天电影，两个学院的师生一道看，无形也以大礼堂中线为界，南边坐土建学院的师生，北面就坐师师范学院的学生。当时湖大大操场是在现在湖大图书馆的位置（东方红广场的北面），这个操场划给了湖南师范学院，中南土建学院就在老大操场的东边那块低地里新建了一个更大的操场，就是现在的湖大大操坪。在操场的东北角还建了座砖木结构的体育馆，体育馆旁边原有座十几米高的小山包，山头上还有座小庙，建大操场时将那小山包挖掉一半，这个大操坪和健身房就成了我们新至善村小孩最喜欢玩耍的地方了。
      父亲1952年10月被湖大聘为湖大师范专修科第二副主任，兼物理系教授，湖大撤销时，湖大师范部和物理系都划归师院，所以父亲自然就来到湖南师范学院。1953年10月16日，中央教育部任命父亲为湖南师范学院副教务长，也就是这年年底，我家从至善村搬到新至善来住了。
       新至善村是1953年初开始兴建的，初建时还属湖大的，到年底建成时就成了湖南师范学院的房产了。因建在至善村后面的山上，土方工程大，所以耗时较长。与至善村的筑土墙不同，新至善村的房子全部是由红砖砌筑的，另一个不同的是新至善村十栋房子都坐北朝南，至善村的房子却是坐西朝东的，相比之下新至善村比至善村的房子高挡点，房间布局也合理实用些。新至善村建成后，至善村被叫成老至善村。新至善村共有十栋房子，五栋平房，五栋两层的楼房，平房有五十多平米，楼房有八十多平米。
      新建这个村子是给当时的院领导和教授居住的，前面提到的湖南师范学院筹备委员会十位委员中，除王学膺、韩罕明两人没住新至善村外，其他8人都搬到新至善村来了，即涂西畴住10号平房，林兆倧12号楼房，董爽秋、肖伊莘、15号16号楼房，陈孝禅、金先杰7号8号平房，孙秉莹、姜运开17号18号楼房。
      因我们家离新至善村最近，是最早搬进新至善的一家。那时搬家特简单，我们家具少，只一张广州带来的双人床和一米多高的小立柜，再几把小木靠椅，除此之外，其他家具都是公家的，不能动。搬家是利用一个星期天，父母一早将被褥打成几大包，衣物装到几口箱子里，提在手里，扛在肩上，走人就是。记得搬家时我是捧着一个纸壳的大头娃娃头罩进的新屋，那是父亲替我买的，虽已旧了也舍不得丢。父亲的书多，请廊公庙的农民两箩筐就担上去了，笨重的水缸也是请他们抬上新至善村新家的。那时都还没使用自来水，吃水用水都还要到山下至善村那口井里挑，我家也是请一农民担，每天他送几挑水上来，这种状况持续了大约半年，安装了公共自来水后，用水才方便，但入厕还是要上公共厕所就这点不方便。
       我家搬到新至善村来了，新至善村陆续有人搬来住了，但都不认识，熟悉的小伙伴都还住在至善村，我们还去至善村里玩。这时的至善村里也有新人搬来住了，上一集里曾提到的杨少岩老师就是新搬来的，他当时还不是教授。在我们小孩眼里，杨家在至善村是比较出名的，并不是因为杨教授教书出名，而是得益于他家三个顽皮的孙子。这三兄弟中的老大，比我哥哥金泽渊还大点，老二比我哥哥小两年，老三比我大一年，他们三兄弟都是在南门口混大的，调皮捣蛋令至善村的孩子傻眼。他们没把村子里的这些文弱、老实巴交的教师子弟放在眼里，在至善村里称王称霸，打遍新、老至善村无敌手。特别是杨老二，常惹是生非，喜欢做恶作剧。上杨家告状的人络绎不绝，杨教授是位文质彬彬的教书人，管教这三位孙子确实令他头痛了一番。
       新至善村建成后，两个村子的小孩也无形中产生了对立，老至善村的小孩云集在杨家兄弟旗下，经常向新至善村的孩子挑衅，而新至善村是新搬来的，小孩相互间不认识，所以不时的受到威胁。我家住在新至善村村头，坡下就是老至善村，刚搬来新至善村时，杨家兄弟就到我家里大闹过一场。那天，我堂兄浦哥哥从对河来我新家里玩，浦哥哥不知什么时候与杨家兄弟结了梁子，他的到来被杨家兄弟得知了。他们三兄弟带着几个小孩冲到我来，我哥哥看架势不对，不敢抵挡，大门都来不及关，拉住我和浦哥哥躲进屋里，杨家兄弟等尾随进了外屋。我们三兄弟躲在里屋，任凭他们敲打着门，就是不敢开门，我哥点了几枚小鞭炮从门上方气窗扔出去，想吓走他们，根本没用，我家保姆也只敢躲在厨房里大喊，他们闹够了才离去。我母亲下班回来，见外屋一地狼藉，气得去杨家告状。
       杨老二喜欢欺负我们小孩，葛油的哑巴哥哥老受他们的欺负，我也深受过其害。那年秋天，杨老二见我一人在屋边的山坡上玩，他也爬上来玩，那坡上长了许多的野草，他捋一把霸根子草的花，猛的塞在我后背衣服里，那霸根草的花像芦花一样，毛茸茸白絮絮的，沾在有汗的皮肤上不易去掉，不一会儿我背脊皮肤就过敏，长出一版版的红疹子，痒得要死，我使劲的抠，皮肤都抓破了还不止痒。母亲在我背上涂满了紫药水，半个多月才好，我那两件内衣都是紫药水印痕，我也落下皮肤过敏的毛病，只要沾上稻草野草等草屑，身上就会起皮疹。自从那以后，我老远见到杨家老二就躲开。
      杨家兄弟是不好惹的，不但我们小孩怕了他们，就连大人们对他们也有几分忌惮，都告诫自家的小孩不要与他们兄弟玩，怕受欺负。董爽秋教授家养了条大狗，从他们董家可俯视着进新至善村的那条路，凡有陌生人进村来，一踏上那条上村子的路，这狗就会叫起来，如见了小孩子，那狗还会冲下来，怪吓人的。我哥哥放学回家都怕那条狗，如只他一人进村的话，他不敢走那条正路，爬坡回家。杨家兄弟顽皮，常去逗这条狗来取乐，他们隔着老远对着董家那条狗大嚷大叫，甚至还扔石头，激起那狗狂吠，冲下来咬他们。杨家兄弟掉头朝至善村里逃，那狗也有灵性，追到两村的分界线就停滞不前了。有次不知是杨老二跑慢一步，还是狗越了界，那狗在杨老二小腿上咬了一口，这下可不得了啦，杨教授带着这老二上董家讨说法了，当时还不实行打狂犬疫苗，董教授赔礼道歉才完事。
      杨老二还一件事也做得过火点了。杨家与G教授家相邻，G家有一竹篱笆院子，院里种有花，杨家兄弟喜欢去骚扰那些花，G伯母很爱花，见花被糟蹋很气愤，有次当场抓住搞破坏的老二，就到打了他一巴掌。杨家兄弟自小到大没被外人打过，哪能吃这个亏？他们将G伯母告到荣湾镇派出所，说她殴打小孩，结果G伯母被拘留了几天，她吃不下拘留所里的饭，是她儿子送饭给她的，杨家兄弟更加神气了。
       杨家老三在暑假的一次游泳中淹死了，他们三兄弟一起去湘江游泳，游着游着就不见老三了，以为他先回家了，老大老二也没在意，回家后才知道坏事了。记得那天是星期六，我们在湖大大礼堂前坪看电影，电影场的广播突然呼叫卫生科的医生去河边抢救一小孩，第二天我们才知道是杨家老三淹死了，当时他还只读小学三年级，比我高一届，他给埋在天马山上，俯视吞没他的湘江。
       杨家兄弟只怕一人，那就是稍后搬到新至善村来的黄坚石，黄坚石绰号大肚皮，是黄世知老师的二儿子，他们家从河东搬到新至善村来了，就住在我家前面那栋（四号），大肚皮也是在长沙市里长大的，他同杨老大年龄相当，但个子魁梧多了。大肚皮一来就当上了新至善村里孩子王，杨家三兄弟不服气，向他挑衅。我家和黄家的东面是一道七八米长的黄土斜坡，这坡是建房时挖土方倾倒泥土形成的，坡较陡有六七十度，坡下就是老至善村。杨家三兄弟他们就从这道坡由下冲上来，大肚皮就站在坡顶居高临下虎视着他们兄弟，我哥哥带着我，和大肚皮的弟弟黄济民等站在边上为大肚皮助威。杨老大老二冲上来没几下就被大肚皮打到坡下去了，老三不识趣还继续向上爬，大肚皮只用手一掀，老三就滚到坡下。他们兄弟轮番往上冲都被打下去，杨家兄弟真有股蛮劲，虽被打得屁滚尿流，还嗷嗷叫的继续往上冲，最后被打得哭哭啼啼，一面哭还一面往坡上爬，不得已才臣服于大肚皮。这一架把杨家兄弟的气焰给打下去了，从此以后，杨家兄弟再也没来新至善村挑衅了，新、老至善村两个村子的孩子也相处无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