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愫一缕柳从风
这是一个凄婉中透着骨力的故事。发生在湘域的南北双城,始终于上个世纪。还是在柳絮随风漫去留的时分,故事的主人公是他,或是她,疾疾徐徐地吐出了这一缕情愫。我的心灵震撼,不甘心把这个故事湮灭前朝、尘封内藏,只想传入现世,告诉人们。
那年,她十五岁。一张圆脸,一个塌鼻,一缝眯眼,一头黄发。人多时她沉默,人少时她无言。在革文化命的学校里,她不在喧嚣丛中,是一个被忽略的女孩。只有走在阳光下时,她那两根扭扭结成的小辫翘啊翘的,才显露出来清纯鲜活的存在。
他,却记住了她。
他有耀眼的光环。共产党员,现役军官,部队笔杆子,更兼外表英气俊朗。
一个小女生,一个青年军官,犹如浩瀚天宇里的两颗星辰,机遇全拜一个严酷的时代所赐。她就读的是一所名校,但并没有因此而幸免于武斗,沙包、街垒、还有陌生荷枪人的出没,在学子圣地筑出了另类风景。于是就有了部队进驻学校抓“复课闹革命”的背景,他到了她的学校,身份是驻校军宣队员。
复课闹革命演绎思想大革命,文化教程全被语录学习和军训所替代,学校像个热烧的火炉。在那时在那里,她和他的邂逅就有了很多的凑巧。
但是他在做什么?想什么?这些似乎与她无关,也很遥远,她不需要知道这些,她从来就是个乖女孩,既然是学生,那就好好念书吧。不论是闹哄哄的课堂里,或者是宿舍不甚明亮的灯光下,抑或是冷风穿堂破门窗的图书室里,她总是在埋着头,读着书,静处孤守。这是她从小就梦想的志向,要当作家就要多读书。
他很多次有意无意的凑巧,所看到的多是一幅画面:也就是一个埋头看书的女孩。或许就是这幅画面,一种不从狂热的娴静固守,不趋时尚的温柔坚持,把他感动了。
接着就是上山下乡,女孩子的梦想被撕得粉碎。还来不及读完自己喜欢的书,甚至还没有读到什么书。她,就被告知初中毕业了,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
她去了,那个地方山高水冷人稀少,离家很远,离他也很远。
她“很有必要”的去接受那番噬筋血熬骨髓摧精神的再教育。那是贫困中的苦熬,一日三餐饥不裹腹,一年四季衣不遮体,没有书读,有字的纸都很少见到。生存是太大的严峻和窘迫,前途有太多的未卜和无望。不是没有过挣扎,但更多的终于是无奈。
数年一晃过去了,从离开家离开他步入新生活之始,湘南边城的一条小路从脚下延伸,曲曲弯弯且悠长坎坷,她渐行渐远,好像已被世界所遗忘。
他,还在湘北那座城市里么,他在做什么?想什么?
她无从知道。路漫漫兮,山重水复,天地苍茫。
有一次在人很多的场合,她的耳边传来议论,人们在说有什么人来过找过什么人,最后集中指向了她,可她却没有反应。那个麻木的年代已把她灸治成了麻木。
接着一晃又过数年。她在边城安家,有了丈夫,有了女儿。
还是在一次回家探亲的时候,她的母亲说了一件奇怪的事情,就是每到逢年过节时,母亲总是被一位男士派车接去吃饭,原先以为是单位聚会,但饭桌上又见不到熟悉的人。
有一次年夜里大雪纷飞。那位男士又开车来接吃饭去,当他看见母亲没围头巾的时候,竟然停车跑进商场买了条羊毛围巾亲自帮她系上。
母亲问道这为什么时,他笑而不答。问急了,也只轻轻的答一句:“我是您女儿的同学。”
“你有这样的同学吗?怎么没有听你说起过?”娘的提问,还是没有让她想起他。
她很忙,很累。除生计外,没有给精神一丝活络,没有给思想一线余光。
他,曾给她写过很多书信,无数封寄出后都杳无回音,只能一次次地读与自己听。伴随着希望每每地落空,他还固执的期待,哪怕只有这样的希望,轻轻牵着她的手也罢。
这当然是后来他向她说的,但是她早知道又能怎样?一切都不会有。在那个时代里,结果在开始时便已注定,不会有希望的。
于是,他还是他,做了什么?想了什么?她不知晓。
但是,又有了一次凑巧。那是缘于一个会议,会议在一个偏僻遥远的小镇上召开,小镇依山傍水,神秘得恍若隔世,秀美得令人心动。
她来此地做会务工作,他到此地来开会。若非天作,他和她如何有此际遇。
傍晚酷热,人们都泡到清凉河水里去了,她守在房间里整理资料。
身后门响,进来一个曾经熟悉现已陌生的人。
那一刻,风雨过后现彩虹。所有坚持期待的回报,都在这一刻凝结。他和她,相拥于怀。这一次仿佛是千年等来的,下一次也许还得等千年,但如此足矣,人生无悔。
他比她大5岁,却在她婚后5年才结婚;他的条件不错,追他的女孩子不少,他却只对提婚者开出了一个条件,女孩的名字里,要有个柳字。
他说他一生都在做一件事,就是永远地守望。
他对她说这些话时,眼里有泪,也有亮。
他,或是她,在对我说这个故事时,我的眼里有泪,也有亮。
雨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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