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六年,蒋介石重开内战。父亲在经历了民族一场浩劫之后,深感人民休生养息之必要,深为中国又将蹈入万劫不复的战火烟云而忧虑,也痛感国民党官场尔虞我诈的黑暗。这年,他辞去军政方面的职务,回到自己的故乡—湘潭,与人合资创办民族工业,并且担任董事长。经与中共外围组织接触,一九四八年父亲经地下党成员许松圃介绍加入民革湖南地下组织。从此,父亲积极投身民主和平解放运动,在向往光明的道路上朝前迅奔。同年,与中共中央调查部取得联系,承担了情报和策反两项重要工作。由于父亲不顾个人安危,取得了卓越的成绩,曾受到中共中央调查部的嘉奖。
一九四九年三月,湖南面临和平解放的前夕,鉴于当时湖南政局“战争与和平”的问题尚处朦胧阶段,形势诡谲多变。当时主政湖南的程潜有意将与桂系著名头目黄绍竑关系不错的父亲调到湖南,以便钳制桂系头目白崇禧。而白也在竭力拉父亲让他监视程潜。经过中共湖南地下党的同意后,父亲任华中军政长官公署中将视导专员兼湖南省财政厅长。这期间,父亲积极参加湖南和平起义工作,特别是暗地里保护了很多中共地下党员的安全。白崇禧从长沙撤退时,要求父亲为其负担巨额军饷,企图席卷湖南金库南逃,均被他巧妙拒绝。他玩笑式地回复白:我手上没有一个子了,你硬要的话,长沙我还有二栋房子。面对昔日的“老朋友”的调侃,白崇禧对他也莫可奈何。
地下党通过父亲去争取株州第11兵工厂人员保护重要机器、物资等;还通过苏本诚(我叔叔,父亲唯一的胞弟,国民党空军第四军区陆空联络站站长兼华中军政长官公署白崇禧将军的空军总顾问,中国国民革命军的空军英雄。也是湖南和平起义的重要将领。)去做驻衡阳的空军第四军区罗机将军(黄埔六期生,父亲的挚友;湖南邵阳人)的工作。当时赣江正值涨水季节,白崇禧令罗派飞机去炸毁赣江大堤,罗机将军以消极怠工来破坏白企图炸毁赣江大堤的计划,最终使白的这一阴谋未能得逞。
还有,在长沙的一支起义部队起义前向迁到衡阳国民党的国防部要军饷,国防部不知他们要起义,发给这支部队三万银元。这时长沙至衡阳的火车不通,起义部队的师长蔡杞材就找我父亲,请父亲帮助解决运送这批银元。父亲打电话给衡阳的叔叔苏本城,要叔叔派飞机将这批现洋送到长沙来,叔叔答应了,用飞机把这三万银元送来长沙,解决了起义部队经费困难问题。
湖南和平解放了。鉴于父亲对湖南和平解放运动的杰出贡献,起义后,他被肖劲光任命为湖南军政委员会的军事顾问。后被李克农派往香港进行“策反”工作,完成任务后,从香港返回大陆后不久,由于受到“左”的错误影响,被怀疑是“特嫌”分子,1951年被捕,判死刑立即执行;不幸中的万幸是有一位正直,有良知的毛姓法官,认为所列罪名未完全落实,有不少疑点,坚决不同意立即执行枪决,上报最高人民法院,改判死刑缓期两年执行,这样我父亲才幸免于难,捡回一条命(在此,我们万分感谢那位不草菅人命,执法严谨的毛法官!)
判刑后,我父亲被转至北京关押在德胜门外功德林一号“战犯管理处”。和他一起关押的全部都是国民党高级将领,包括父亲的黄埔军校的学长和学弟们,有:杜聿明、宋希濂、廖耀湘、覃道善和文强等;还有一位是末代皇帝溥仪。 在监狱里他们接受思想改造。我父亲坚信真正的共产党和人民政府是不会冤枉一个好人的:在抗日战争中他英勇杀敌,浴血在日寇的枪林弹雨中,以血肉之躯报效国家。在解放战争中,他坚持“中国人不打中国人”的信念,辞去军职,解甲归田,并积极筹划和参与湖南和平起义,为新中国的建立是做出了贡献,历史终究会还他一个清白的。
父亲在功德林“战犯管理处”一关就是十年,期间政府有关部门对他进行多次的调查,鉄的事实证明给我父亲安上的大部分罪名是不实的。父亲于1961年12月26日被刘少奇主席签发的“中华人民共和国主席特赦令”大赦出狱。他入狱时42岁,出狱时已是白发苍苍的老人了。当我们家人在报纸上读到这条新闻后,不敢相信这消息是真的,经再三确认后,全家人喜泣交加,原以为再也见不到的父亲马上就要回到我们的身边来了,顿时感到天空是那么的蓝,太阳是那么的明亮。。。
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中共湖南省委组织部对父亲的冤假错案进行了重新审理,撤销了原判,恢复了名誉,并肯定了父亲为湖南和平解放所作的杰出贡献,重新安排父亲为湖南省人民政府参事;湖南省第四届政协委员、第五届、六届政协常委;民革长沙市副主委、顾问,湖南省民革第七届委员会顾问,民革中央团结委员、湖南省黄埔同学会副会长等职务。
父亲平反后,象焕发了青春一样,全力投身到党的统战事业上来,他参政议政,坚决拥护中国共产党的领导,拥护社会主义制度,他热心联络老黄埔校友,联络海外的亲友故旧,为祖国和平统一大业作出了应有的贡献!
父亲于1996年故去了,享年88岁。回眸老父一生军旅生涯,他为维护民族尊严常将自己的生命置之度外;回顾老父解放后曾受到不公正待遇身系囹圄的十年,似乎在解读一部苦难频现的民族史诗。面对这些浩如烟海的历史断片,不禁停笔沉思,心里倍觉沉重。老父在旧中国沉浮挣扎四十余年,以自己正直严谨的情操抵御着不良分子的侵入,以自己对民族和人民的挚爱,在血与火的民族战争中体现着自己的人生价值,即便沉冤数十年,他生前仍然保持着对人生的乐观,仍然刚正不阿敢出铮言,仍然为祖国的统一和国家经济发展在辛劳地奔走,仍然孜孜不倦地严格要求儿女们好好做人,要象岳飞一样“精忠报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