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人生,即便是平淡无奇的人生,也都会留下许许多多不可磨灭的往事,它们像一颗颗璀璨的珍珠,散落在人生的各个时期,倘若把它们按年代的丝线串起来,它们便一串串地躺在记忆的深处,深深地埋在心底。当我从我记忆的宝库中不经意地捡起一串的时候,它必定是那“蹉跎岁月”……
下乡
上世纪六十年代末的一天(1969年1月13日),在我母校的校门前,红旗、横幅、锣鼓、人群、汽车集聚在一起,口号、叮嘱、泪水、亢奋、离伤混杂在一堆,这都是为了欢送我们这批去石门插队落户的知青。我满怀豪情(至今甚至都不记得家里是否有亲人来送我,因为我家五兄弟姊妹和父母共七口人,除大姐外嫁外,家里只剩下母亲一人。我已是第五个下农村的了)挑着妈妈为我准备的,花5毛钱一个从她工作的医院里买的两个木质药品包装箱装的行头和知青特有的招待所用白色套被,爬上了大卡车。似乎没有太多的伤感,更多的是热血沸腾,憧想着未来的青年学生就这样踏上了改变他人生的离乡之路。
车队(依稀记得是四辆解放牌大卡)沿着当年那条简陋的长常石公路整整颠簸了十来个小时,一路风尘仆仆,一路叽叽喳喳,一路歌声不断,一路汗水泪花……。我记得我们几乎唱完了会唱的歌,激昂的、高亢的、抒情的、悲壮的。然而,我记得最清楚的是送我们下乡的陈老师教我们唱的那首《秋水伊人》:“望穿秋水,不见妈妈的慈颜……”毕竟,我们是一群第一次长时间远离爸妈去面对社会的学生娃,在高昂的革命激情中,又何以不会有些许惆怅和离伤?
黄昏,我们终于驶进了石门县城。都不记得当夜是如何度过的,只知道宿在县大院里。请晨,迎着晨雾我们跟随着来接我们的农民兄弟,肩挑手提背驮懵懵懂懂融入了大山……
顺着山水冲刷出来的沟坎,沿着前人踏出的小道,走啊走,农民兄弟说只有七八十里地,可我们总有点望不到头的感觉。近两百号人马,打着红旗背着行李,刚开始还兴致勃勃,近中午时已有些疲惫不堪,三三两两,拖拖拉拉了,颇有些像当年钻山林的游击队哩!好不容易来到一个山窝,可那不是分配给我们下放的公社,一起来的伙伴留下了一半(他们被分配在那里),我们则继续前进……
走啊走,爬过了一座山,翻过了几道岭。问农民兄弟还有多远?答曰:上十里子吧!?走啊走,蹚过了几道沟,越过了几道坎,问兄弟还有多远?答曰:五、六里子吧!?走啊走,估计又走了好几里了,问兄弟:到底还有多远?答曰:没得好远咯,就七、八里子咯。嘿!我们的农民兄弟还真幽默!
终于,兄弟指着前面远处的一座大山说:“你们看,翻过唔座山下山就到了。”听说快到了,大伙又来劲了,扶着搀着叫着喊着跌跌跄跄加快了脚步往前赶。可走着走着抬头一看,嗨,那山怎么还有那麽远?这让我们生平第一次深深领会“望山跑死马”哦!天近黄昏,我们总算又来到了一个山窝,那就是我生活了整整七年的地方。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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