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不管时间怎样流逝,往事却总是清晰如斯历历在目。每当英俊漫步街头,看到一些熟悉或是陌生的面孔,抑或是轻风吹拂着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他都会觉得象是在放电影一样,那一幕幕记忆中的镜头又会如梦如幻地在他的脑海里闪现。
他至今还清楚的记得,自己招工到湘纺后第一个月发了工资,他就给远在江西的唐老先生寄去了五元钱和五斤全国粮票。一九七九年唐老归西时,英俊还专门请假到江西去送师傅归山。
他曾不止一次地希望,自己能够在什么地方意外地遇见一次那位曾经被他砸得头破血流的纠察队员。如果他还活在人世间而他又能够遇到他的话,他一定要当面向他道歉,真诚地对他说一声对不起,并请求他原谅以前那个涉世未深的懵懂少年。他甚至还想对天堂里的父母诉说:儿子那次逃学也不是调皮贪玩,而是替你们报仇去了,只是当时他不能够告诉你们而已。
他也一直渴望能够有一次和巧容坦诚交流的机会,解释他当年为什么敢做而不敢当的所谓理由。但他却一直鼓不起那样的勇气来。即便是那次巧容生日的时候,他送去了鲜花蛋糕,却还是没有勇气直接面对。
他还经常会想起“白皮”。当他以为自己是一个犯了事的人,要想同她“好”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时,“白皮”却以为他是因为自己长得英俊潇洒而故意显得高傲。因此当他离开大围山林场的时候,她一直送他到了东门镇上,俩人都不敢有任何的表白。而正是因为俩人的那么一矜持,或许就阴差阳错地失去了一段美好的姻缘。
他还一直恨自己对蓝天鸽的犹豫不决。既然他们曾经可以在一起拉琴唱歌,他们为什么就不可以再一起去牵手呢?她曾经是那么地期盼着他的“胜利归来”,那么他在“胜利归来”之后为什么不去跟她“胜利会师”呢?
也许,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在他的这一生里,只有甘怡婧那一站才是他必须下车的地方。因此,他们才能够走到一起。但他又同样觉得自己于心有愧。难道自己真的仅仅是为了所谓的传宗接代吗?难道自己就真的没有一点喜新厌旧见异思迁的想法在作怪?
在小芸跟他旧情复发的那段时间里,他也不是完全没有一点冲动。不但是在电话里有过动摇,在短信中有过流露,而且甚至是车子都开到了株洲的半路上,才突然间良心发现,然后再迷途知返的。
他最终想到的还是眼前的易韵。是这个小他二十多岁的女人,正在支撑着整个的家。他也想到了他们的儿子宝宝,这个长得跟自己儿时一模一样,仿佛是从一个模子里出来的小男孩,最需要有一个完整的家和一个有利于他健康成长的良好环境。
当他得知“包老哩”最后找了个菜农姑娘草草地结婚后,他很为他跟张玉春那种纯真的爱情而惋惜。当“冬少”告诉他,“包老哩”在他五十三岁时因为摩托车祸而离开了人世时,他又觉得“包老哩”实在是让张玉春等得太久了一点。
他还常常会因为想起陈旭的事情而睡不着觉。他对党的事业是那么地尽职,他对朋友是那么地一片真心,但他现在的处境又是那么地艰难。他一直都在想着自己应该怎样去帮他一把,但他又一直担心自己的帮助会不会伤到朋友的自尊心。
他还曾去给猎友老刘当过介绍,并说过很多“少年夫妻老来伴”这样的道理,但老刘却是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他已经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的儿子身上了。他的儿子已经研究生毕业了,目前有几家单位等着要他去任职。
他现在仍然养了一条狗。那是他一生中不可或缺的朋友。而且为了表示他对“来富”的怀念,也为自己觉得“来富”并没有离他而去,他把现在的这条狗仍然叫做“来富”。只要一有空闲,他就会带着“来富”出去遛达。
他们姊妹之间也相处得非常和睦。不但厂子经营得红红火火,而且姊妹之间没有了利益之争。那种血浓于水的亲情已经没有了一点铜臭味。
而英俊自己的一家更是其乐融融。妻子易韵现在是里里外外一把手,在家里是称职的家庭主妇,在店子里是人人称道的老板娘。加上宝宝又乖巧听话,学习成绩又好。两个女儿也能够常回家看看,几乎没有什么再要英俊操心的事了。
因此,英俊现在是每天清晨四点钟就起来去爬西湖山,以锻炼身体为主。上午到网上去看朋友发的帖子,有了心得感悟的时候自己也涂鸦那么几句。中午是雷打不动的午睡。下午则是拿着相机出去拍拍照,遛遛狗。晚上有时间或是有朋友相邀,就到歌厅去嗨嗨歌。总之一句话,没有闲得心里发慌的时候,也没有忙得出气不赢的日子。反正就是这么颐然自得,乐享天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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