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识“人脸建模”

    所谓“人脸建模”就是利用计算机图像处理技术，从视频中提取人像特征点，建立数学模型。以后凭模型与被测者的面相对照分析，确定是否同一人，据说识别率达到99%以上。采取这个措施一方面是为了杜绝人已去世还领取养老金，另一方面减少离退休人员往返原单位或社保局的辛苦。

    前天，94岁老兵、退休职工彭中荣的保姆小何打电话给我，彭老原单位长沙监狱通知他回单位办“人脸建模”，彭老行走艰难，住的地方又叫不到出租车，请我帮忙跑一趟，我连忙答应下来。彭老是黄埔14期炮科毕业生，后来在第十军29团任迫击炮连连长，参加衡阳保卫战，负伤、被俘、逃脱、归队。日寇68师团长佐久间中将就是被迫击炮打成重伤的，当时彭老指挥的炮连离鬼子仅300米，是不是他命中的，没有结论，但他没有参加打内战这一点是有结论的。1949年他回到长沙做工，1950年因“历史反革命”罪入狱7年，1957年平反在新生织布厂就业直到退休。彭老没有亲生子女，老伴已去世，生活艰难，靠好心的保姆小何照顾。

    在长沙开车真不容易，一路堵车，好不容易到了南站。彭老住的小巷子，勉强可以错车，但路边停放了不少车，错车就很难了，急得额头冒汗。小何早在门口等候，把拄着双拐的彭老从楼上扶下搀上车，又好不容易开出了小巷，总算上了大路，直奔长沙监狱。

    彭老在长沙监狱度过了50年，但变化之大，已令他认不出了。好在现在实行人性化管理，门口不见了持枪的岗哨，只有位和气的保安，车可以开到办公楼前。走进办公楼，打听到要去人事科办事，登上电梯到了二楼。人事科接待的干警也是和颜悦色，查看了彭老的身份证，彭老的退休证已经遗失，她也没有为难，在退休职工花名册里查到了彭老的名字，告知到另一间“电脑室”办“人脸建模”。

    “人脸建模”其实很简单，坐在电脑摄像头前，干警要求彭老平视摄像头，彭老的脸相出现在电脑屏幕上，周围有一个绿色的框，干警把彭老的身份证放在读卡器上比对，屏幕上一个红点闪烁了几下，提示“保存成功”。

    干警把我们送出电脑室，招呼好走，虽然只是一声平常的“好走”，让人心里热乎乎的。彭老拄着拐杖慢慢走着，这里看看那里看看，嘴里念叨着：“都换人了，一个人也不认识了”。小何提醒他“你那个时候的干警也早就退休啦”。

    从长沙监狱出来，又陪彭老到社区卫生院看牙齿，他牙痛已经几个月了。本来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天气太热，老人嘴馋，连着吃了两支冰棍，又刺激了萎缩的牙龈和暴露的牙根，痛得皱眉扁嘴。医生犯了难，这么大的年纪不敢随便拔牙，只好给他上点麻药止痛，又开点消炎止痛口服药。医生称赞说：“老人的牙齿还很坚固，一颗也没动摇呢”，这一句把彭老又说得笑起来，小何说：他什么都不忌口，冷的、酸的都吃，还要嚼板栗、炒豆子，彭老连忙声辩：板栗壳我还是咬不动啊！

    时近中午，就在附近的一家小饭店安排老人午餐。彭老的黄埔同学易庆明就住在附近，也请易老和夫人来与很久不见的老同学见见面。易老带领的连队坚守南津关的事迹被收进了崔永元主编的《我的抗战》一书。易老也没有亲生子女，也是被判刑，先后在建新农场和耒阳煤矿劳改，1978年摘掉“历史反革命”帽子，1982年64岁时回到长沙，不算退休，由民政部门发给生活补助费每月800元。易老瘦削而矍铄，精神气色不错。两位老兵同学互相问候交谈，我说，两位都是94岁了，再过6年，我们后裔为两老一起办百岁寿宴，两位老兵都笑起来，脸上放出光彩。

老友重聚

两位都是当兵出身，喜欢啃硬骨头，我点的豆腐、蒸蛋都被退了，点名要吃“蒸排骨”、“锅巴青椒炒肉”，越硬越嚼得起劲。

一对相濡以沫、相敬相爱、相互扶持66年的老夫妻